第八章 澜城,我们再回到城里的时候,里面剩下的老百姓已经被蔡玖全部抹尽了。 没有尸体,但是我们知道,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比起活人来,死人更容易掌控。 也许,蔡玖以为自己可以一举干掉我们,所以连军人也带走了。飞言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手血,急吼吼地要洗。 我们随便挑了一个酒楼,烧了五大锅水,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什么男女有别,菁菁直接在大浴池里翻起来了跟头,灵活地像一条鱼。 我给飞言讲关于孙悟空和车迟国斗法的故事。 当讲到羊力大仙被煮死的时候,头上顶着块毛巾的飞言歪着脑袋问我:“那一大锅羊汤最后怎么处理了。” 我想了想:“大概是大家分了,吃了吧。” 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给飞言讲两脚羊的典故,保不准那天他就把我们给煮了。 身轻气爽地我们出了酒楼门才发现自己的五脏庙早就饿塌了。 因为,他们没有留下活物,我们只好找了些蔬菜叶子啥的聊以果腹。 路还是要走的。 菁菁雕刻着搜刮来的原石,技法实在不敢恭维,跟鬼画符似的。 不过人家就是要雕一个专门用来刻符的章子。她说等出了这城,她就去看宅算卦,比我们来钱快。莫鱼不以为然:还不如你弄鬼,我装神,一粒大还丹,身轻体倍健。 饭后,莫鱼到街上唯一一家药铺子给小五抓药,顺看看有没有什么千年王八万年龟的。他最近为了小五简直废寝忘食。 虽然,他们都说小五是帮我才受伤的,但是,当时情况混乱,这个锅,我才不背。于是乎,我就不管小五的死活啦。 不过。我和菁菁都很担心,莫鱼会不会把小五给解剖了。 菁菁问我,小五这个名字实在是顺口,但是不上台面。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那你想喊什么? 菁菁把头发往身后一甩:”夫君,怎么样?“ 我看见莫鱼手里提着着菜刀去给小五看病了。 飞言利用厨房里的一切食材做出可以长久保存的食物。 为了小五的安全,我无聊的一边用菜叶子喂着那头终于搞清品种脚力——骡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五聊着天。 莫鱼用菜刀给小五处理伤口上的腐肉。 看着血呼啦差的伤口,我觉得莫鱼得忍住多大的冲动才没有一刀砍下去。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我们只能住两天,两天之后不走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了。 我还是喜欢小五的吧,可是看着脸色发黑,怎么都不像要活过今晚的小五,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喜欢的好。 我不要做寡妇啊。 “我想当皇帝。”小五突然说出这样一句。 我抬抬眉:“末代皇帝吗?” “就算是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杀了他。”小五在咬牙切齿。 他? 前世,这个死混蛋的对头好像是他亲哥哥。 要不是那个什么破亲王在那边造反,那些番邦异族怎么敢大举进犯,要不是宫闱之变,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回来,又跑回去。 照着现在这鬼情况,估计那个人又是他家的好亲戚。 “你知道,他是谁?”咯吱咯吱 “不知道。”咯吱咯吱 “不知道,你豪言壮语个鬼啊。”咯吱咯吱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咯吱咯吱 我又抓了一把炒米,觉得还是告诉他吧。 “你有几个哥哥?”咯吱咯吱 “一个。”咯吱、咯吱、咯吱 “包括私生的?”咯! “不知道。你怎么了?”咯吱咯吱 “你多吃点。”我把炒米放回了袋子里。 飞言,你给我滚出来,这米里有石子! 澜城,我们的兰城啊。 当年,他也是在澜这城的城墙上,看着进进出出的百姓:“我想当皇帝。” 那个时候,我没有问他为什么。 他一向想一出是一出,没有常理,没有章法。就像突然跑来告诉我,他的这个想法一样。 我无条件地支持他,为他,我不记得我杀了多少人。 我用我的所学所知来帮他更快更准更狠地杀人。 我教他们在刀枪剑戟的身侧划一道道的槽,这样更容易放血。 我教他们在挖坑下绊子。 我教他们在没有人的时候赶紧哭,有人的时候要笑,要活。 为了他,我都忘了我是一个应该连鸡都不敢杀的弱女子。 为了他,我抛弃了我所有的固执与坚持 为了他,我得到了什么? 如今,我活着,他们也活着,却都不是自己了。 小五躺在板车上,身上盖着草席,鲜血顺着车缝往下滴。 我哭了,就当做是他死了一样的哭着,呜呼哀嚎地仿佛自己不能发出正常地人声一样。 老天爷在下雨,老天爷在打了雷,霹雳夸嚓地响着。 几个盘查巡防的人盘问完后匆匆过去。如果不是蔡玖的事情发了,就是指使蔡玖的人等不及了。 莫鱼告诉他们远去的背影,因为澜城闹瘟疫,我们就绕远了,结果遇到了劫匪,当家的死了。 末了,莫鱼还说带头的是一个年方十八九岁的女人,貌美如花,狠如罗刹。 可惜,他们已经跑到不见影了。莫鱼很受伤,他本来准备好一箩筐的鬼话,好显显自己的嘴皮子的。 我才不会对这样的夸奖高兴呢,你说是不是啊女儿。 一身素色的飞言扭捏作姿态:“母亲说得既是。” 菁菁打了一个喷嚏,贴在嘴唇上的小胡子翘起了半边。 小五睁开眼睛:“这颗骡子头什么时候可以扔掉。” 这当然不行,我们把能搜刮的东西尽量搜刮了,这骡子与其留给别人,价格不公道的话,我们心里会不舒服,还不如吃了划算。 我前后看看了:“大概还有八个时辰就可以到下一个城里了。” 我故意将八说得含糊不清,听起来像半,给人希望总是好的嘛。 几个人闻言果然面露喜色干劲十足。 雨还在下,仿佛不把我们冲走,它誓不罢休。 菁菁早晨的时候,就说要下雨,雨不会太大。 和风细雨,很适合赶路,看风景。这绝对的是逗我们开心的。 不过想想我刚刚说的话,我也就释怀了。 物以类聚嘛,这里面目前最纯良的估计就是小五了。 菁菁说他面相不错,大富大贵的时候,我们已经笑翻在地,他却还没有反应。 莫鱼问过我是不是真得要帮小五。 我想了想说:“你想怎么死吗?” 莫鱼也想了想:“老死。或者被毒死。” 正在打着包裹的菁菁凑过来:“我算过了,你是被乱棍……。” 我和莫鱼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喊道:“闭嘴!” 菁菁撇了撇嘴,一脸管我屁事,我嘴欠的表情。 我告诉莫鱼,正确答案是我不想死。 莫鱼很生气:你这是选项? 然后,我们两个为了这个问题到底是是非题,还是选择疑问句吵了一个时辰。 竹叶摇摇,我们坐在竹子林里。 飞言随手采了一片竹子叶,放在唇间,宛如莺鸣。 莫鱼取了一支拇指粗的青竹,斜削竹头,打通竹节,在截面用一片竹叶为舌,也是欢快。 我看着无聊地研究着竹叶青得菁菁,最后还是走到小五身边。 小五终究还是想当皇帝了。 我却不想参与其中。 确实是怕死。我怕死,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死。 上辈子过得很憋屈,这辈子就想活自在一点。 我问小五,你叫什么名字。 小五好像看见新大陆一样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死也不会想到,我竟然不知道小五的名字。 我连我自己叫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他们。 菁菁一脸愕然,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发烧。 飞言再一次确认:是不是被我们打坏了。 哇,我猛然开始大哭,吓得他们都是一呆。 大惊小怪,我只是想哭罢了。 莫鱼冷冷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看着他,一边笑,一边哭。 莫鱼递给我一块帕子:“老实说吧,我们还要走多少路。” 我有帕子裹住吃了一半的猪蹄,抽噎:“我也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五百年前的我和他一起共乘一骑,在这碧绿的竹林中嬉闹。风吹过,竹叶婆娑,我听他用竹叶吹一曲,自己一时好奇也想试试,结果就是放屁。 菁菁用尖锐的竹头划过着我的咽喉:“说出来吧。” 我的脖颈上疼了一下,用手一摸,有淡淡的嫣红:“其实,如果没有那条河,我们已经进城了,现在我们还要走上七天。” 再一次,我故意将七说得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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