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听完身后那几个女人的议论声，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许安然看着台上言笑晏晏的陈娟，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第一次见到陈娟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记得有一天她如往常一样一个人放学回家在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爸爸的人在和一个女人吵架，当时她好奇心重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爸爸于是就偷偷的躲在了角落里偷听。　　她具体听到了些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女人哭着说“我和女儿也需要你负责，我可以给他们钱，他们要多少我们都可以给，我只求你跟我走，我们给小曦一个完整的家。”　　那个像爸爸的男人背对着她，她听不清他的声音。　　许安然蹲在角落里不一会儿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像爸爸的男人已经跟着那个女人上了一辆车走了。　　那天爸爸下班回了家，许安然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就傻了眼，因为他和在路边遇到的那个男人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而且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就是爸爸。　　当时她年纪小，没有勇气问爸爸那个女人是谁？也没勇气承认她偷听了别人讲话，只想着事情或许并不是她听到的那样，可结果是第二天她们家就散了。　　第二天许安然在校门口看到了几乎很少出现在她学校的妈妈，她原本以为妈妈是要给她什么惊喜，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可结果妈妈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带她回家而是打了辆车去了城南的一个别墅区，妈妈在一栋别墅门口停下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女人，许安然一眼便认出了她就是昨天和爸爸吵架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看着他们母女问“你们找谁”　　妈妈沉声静气的说“我是张志成的老婆”　　后来妈妈便跟着那个女人进了屋，进去之前语气很温和的对她说“你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许安然很乖巧的答应了下来，这一等就等了很久，直到从里面传出两个女人的吵架声，她听出有一个声音是妈妈的，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看到的一幕便是那个女人拿着一把水果刀对着妈妈，许安然想都没想就冲到了妈妈前面，后来那把刀刺在了她身上，第二天许安然是在医院里醒来的，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爸爸，也没再见过那个刺伤她的女人。　　时间久了她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好像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从小就没有爸爸，但每到夜深人静脱掉上衣的时候，身上那个疤却开始提醒着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股热流，许安然的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她转头看到正伏在她耳边的是程海星。　　许安然回过思绪，台上的主人公已经在和台下的宾客敬酒了，前方沈露清和彭子烁正在和陈曦母女聊着天，不知道谈起什么话题，四个人都在笑。　　许安然转过头看着程海星，嘴角上扬眼神俏皮 “我在想……你不过去跟他们凑个热闹吗？陈曦可是未来陈氏集团的董事长”　　程海星也笑了，幽幽开口说“该说的话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对陈氏集团又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许安然脱口而出。　　程海星在她耳边看似很随意的说“笨，我对什么感兴趣你猜不到吗”　　从耳朵传入的热流，像热血一样在她体内翻滚，她嘴角翘着转过头躲了躲程海星却刚好和前面的张志成眼神聚焦了，张志成看着她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许安然收回视线问程海星“我们现在可以走吗？我有点饿”　　“好”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先去个卫生间”　　“用我陪你吗”　　许安然眨了眨眼睛，感觉到脸突然烫了起来小声说“不用了，我知道在哪”　　他说“那我在这等你”　　她点了点头说“好”　　　　从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迎面碰到了彭子烁，彭子烁堵在门口戏虐的笑着说“没想到，你和程海星发展挺快的”　　“还好，听说你和露清已经见家长了？恭喜”纵然她们的结局不好，但这句话许安然还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站在卫生间门口难免会碰到一些人，如果被沈露清或者认识沈露清的人碰到就有点说不清了，许安然不愿意给自己惹什么麻烦，便对门口站着的人说“麻烦借过一下”　　彭子烁面不改色也一动不动，许安然又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彭子烁伸出手抱上了她，许安然被吓了一跳一时没站稳就后退了几步，一只手也自然的抓在了他胳膊上。　　“告诉我，你对程海星不是真的，只是做给我看的是吗？”他声音有些嘶哑。　　彭子烁抱的太紧，许安然边从他怀里挣扎边生气的说“你放开我” 但又怕让别人听到，声音说的很低。　　“你告诉我是不是？安然……我们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许安然突然不动了，眼眶涌出一股泪，她抬起头硬是憋了回去说“不是做给你看的”　　彭子烁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片刻后问道“那如果我说我和沈露清在一起是做给你看的，你会怎么做？”　　许安然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咬着牙说“我会看不起你，会觉得你真是个人渣”说完许安然瞟了一眼刚站在门口满眼含泪的沈露清便走了出去。　　　　不远处程海星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聊着天，他身材挺拔修长，说话的时候两道浓黑的眉毛泛起涟漪，嘴上微微带着笑，整个人看着不仅丰神俊朗而且一举一动透露出的都是他的儒雅和自信。等她走过去，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走了，程海星看着她问“没事吧？刚刚你那个室友也进去了”　　许安然摇了摇头回了他一个甜美的笑。　　他很自然的牵上许安然的手朝酒店侧门走去，许安然也任由他牵着。　　出了酒店车没开多久许安然就看到路边有一个烧烤摊，她想吃烧烤想喝啤酒，但又不确定程海星会不会嫌不卫生，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程先生，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想吃烧烤吗？”　　她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从走到这边，你就一直盯着那个烧烤店”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嫌弃吧？”　　程海星先停车，停好后问 “嫌弃什么？” 　　“嫌弃吃的不健康啊，会不会？”　　程海星看着她眨巴眨巴的小眼神，像猫一样透亮灵活惹人喜爱，他故作沉思的想了想说“今天你想吃就陪你吃，但以后要少吃”　　她脸上顿时绽开了一个笑容，加上她今天的穿着打扮此刻在晦暗无光的车里显得更加温柔妩媚。　　烧烤店门口摆了很多四人座椅，大家都坐在外面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偶尔有人爆出几句粗话许安然听着竟也不觉得粗鄙，从店里散出来的烧烤味熏的真让人觉得有烟火气。　　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许安然点了很多羊肉串和菜，又点了三瓶啤酒。　　等菜的时候她和程海星开玩笑“你吃了明天会不会肚子疼啊？”　　“没那么娇贵”说着程海星用纸巾擦了擦服务员给他们拿来的餐具。　　许安然见状，不说话只是笑着，程海星似乎也发觉自己刚刚的动作好像有点打脸，便闲来无事和她聊他的留学和创业经历，他讲因为家人不愿意让他从商，所以他整个大学都是靠自己赚来的钱供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国外留学，有时候就算有钱也吃不到正宗的中国菜，所以那几年他对吃没有一点要求，只要能吃，只要吃饱就行。毕业后就开始创业，忙的时候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头一年他和几个技术部员工都是靠外卖和泡面过活的，只有偶尔才会回爷爷奶奶家吃一顿。　　服务员已经开始给他们上菜，许安然边听他讲边喝着啤酒，她酒量很好，不知不觉竟然自己就喝光了两瓶，后来她又要了两瓶，程海星见她高兴也没有拦着只是吃着烧烤同她聊天。　　从烧烤店出来，许安然稍微有点头晕还好不算太醉，初夏的夜晚很美，天上满是星星，烧烤店旁边有一条湖，周围种满了杨树，在黑暗中看着就像是一大片剪影。　　湖的周围是一条不高且长长的水泥栏，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许安然大着胆子站上去，程海星怕她掉下去企图将她抱下来，她却笑着不肯下来。　　她站在水泥栏上，手托在程海星肩上问他“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是吧？”不等程海星回答便说“那就抓紧我” 　　她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她听到身旁的男人叹了口气，然后便出现一只手紧紧的抓在她胳膊上，许安然高兴的沿着水泥栏杆继续往前走，她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任性又主动的要求别人替她做什么，回味这种感觉就像刚刚喝的酒一样让人沉醉。　　夜太黑，有一步她突然恍了神，身子向右边倒去，从脚底渗出的凉意直冲大脑，时间短的仅仅只有几秒她便被人腾空抱了下来，但身体还是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穿太少了容易着凉，我送你回去”程海星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没有过多思考便伸出胳膊沿着他腰侧滑了过去，头也顺势贴着他的胸膛“这样就暖和了”她说。　　程海星一直任由她抱着，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许安然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回答道“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　　“你爱他吗？”　　“开始的时候不是因为爱，但后来爱过”　　许安然还在等着他继续问，他却没有再说话，她抬起头狐疑的看着他，“那你呢？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好，也不觉得自己能配的上你，你为什么要选我”　　他的手才终于放在了她背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回抱着她，片刻后说“喜欢你，爱你呗”　　许安然依旧固执的问“为什么会喜欢？我们明明才认识不久”　　他将她的头轻轻按了回去不让她继续盯着看“爱一个人没那么多理由，能一条条列出来就不是爱了，谁说刚认识不久就不能喜欢了，一见钟情的人多了去了”　　她还想继续问，程海星却没再给她这个机会“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被程海星拉着上了车突然想起了上次在电影院，他说过他家可以看电影的，于是又大胆的问“今天方便看电影吗？去你家”　　程海星刚上车便拿了一瓶矿泉水喝，她说话的时候他还在喝水说完他喝水的动作也突然停滞了，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像迷了一层水雾，他拿开矿泉水笑着说“以后少喝点酒……最好还是戒了吧”　　许安然恼羞成怒转过脸不去看他闷声说“我又没醉”　　他顿了顿问她“真想看？”　　许安然低着头像中了邪一样点了点头说“嗯”。　　车子一路向南行驶，就好像仿佛回到了妈妈说要带她去找爸爸的那一年，坐在出租车上妈妈沉默不语她疑惑重重。车子开到了那片别墅区，她像小时候一样朝窗外望出去，记忆里那些白墙壁、绛红色屋顶的房子此刻她借着昏黄的路灯依旧可以看的清楚。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她听到程海星说了声“到了”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下车后才发现别墅门口还停了一辆红色轿车，而她也清楚的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就是陈曦。　　程海星也看到了，下车后他先在她耳边说了几个数字，然后看着她说“你先进去，我马上就回来，灯在左手边”　　许安然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关车门的声音，她输入密码顺利的进了程海星家，伸出左手在墙上摸了摸“啪”的一声客厅便立刻亮如白昼。房子装修的是欧式风格，偏冷色系，客厅放置的家用品很少都是最基本用到的家具，玄关处有一双男士拖鞋，她换了鞋便坐在沙发上等程海星回来。思绪渐渐回归，放在膝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了抓裙子，此刻她才觉得好像确实有点主动过了头。　　程海星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就回来了，他一进门许安然就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脚上的拖鞋说“我穿了你的”　　他置若罔闻的笑了笑，从鞋柜里又拿了一双绿色的看着像是女士拖鞋说“过来换这双，你穿我的太大了小心滑倒”接着又加了句“这双是我妈买的，你穿着不会太大。”　　许安然走了过去，恰好也听到了外面车子开走的声音。在酒店的宴会厅，她和程海星互动都是为了让陈曦看到，但从酒店出来后她就一直被一种莫名产生的情愫牵引着去主动靠近程海星，她没想到陈曦会找到这里，更没想到会歪打正着让陈曦看到她出现在这里。　　她相信程海星对她说的那些话，也确定陈曦是喜欢程海星的。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他有一天知道真相后会认定她只是在利用他。就像彭子烁认为的她只是因为感激才在一起，从没想过她也会爱上。　　程海星把拖鞋放到她脚旁边，她低着头把脚伸进去说“对不起”。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突然有点伤感，小声说“总之就是对不起，你先收着就是了”　　他托起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眸光像屋顶照下来的光一样明亮温暖，他说“好，我先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