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夏雨最后说定的人家是邻村的一户姓李的人家，家里有三儿两女，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三兄弟已有两个成家立业了，都在本村务农。夏雨要嫁的就是李家的小儿子，李海军。　　　　李海军初中毕业，23岁，毕业后考进了镇上新建的水电站做工人，一个月有26块钱的工资，在农村算得上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李家觉得儿子是吃国家粮的，自然也就眼光高，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夏雨。一来，夏雨长得漂亮，清秀白皙，温柔可亲，二来也是看中了夏家大儿子夏晖在县城当工人，儿媳妇刘慧还是供销社的员工，这样的家庭背景比自家也不差。　　　　在媒人的撮合下，夏雨和李海军见了面，两人都对对方挺满意的，双方家长也都满意，自然婚事就定了下来。双方商量好小夫妻结婚后，就住在镇上水电站分的福利房里，夏雨也会安排到水电站单位食堂工作，以后也算是水电站的员工。　　　　至于彩礼和嫁妆，男方给女方两百块钱的彩礼钱，女方陪嫁一台缝纫机和其它物什，双方也还都满意。彩礼钱被刘春华拿了，缝纫机却是夏曦想办法，刘春华算是大赚了一笔。　　　　好在刘春华到底是亲妈，除了缝纫机，其它陪嫁的东西都是她置办的，什么热水瓶、枕套枕巾、被套被单等等，她置办的还挺齐整。　　　　顾斯年和秦进都是靠谱的人，夏曦要的东西都想办法给她弄来了，缝纫机票她花了一百块，再添了一百五十多块钱，去市里的百货商场拖了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回来，总共花了她两百五十多块钱。　　　　又有秦进回京探亲从外贸商店淘换来的女士呢子大衣和红色料子，夏曦又去县供销社采买了一双皮鞋和一双短靴，再从空间仓库里巴拉出一对素银镯子，零零总总的一堆东西都给了她姐当嫁妆。　　　　在外人看来，这么些东西少说也要花两三百块钱，都说老夏家嫁女儿舍得陪嫁，李家彩礼钱也不过才给了两百块钱，这夏家的陪嫁最少是彩礼 的两倍。　　　　当嫁妆提前送到男方家时，男方家的亲戚和同事们都咂舌不已，李家人本来以为自家是低娶，没想到新娘子是低嫁，不由得把心态调整了一下，不敢小瞧这即将进门的小儿媳妇。这年头有个殷实的娘家，做媳妇的底气都足些，世人便是这么现实，世道如此。　　　　等到婚礼这天，夏曦一家送夏雨来到了镇上，因为水电站就在镇子东头，单位的福利房便修在镇上，都是一层的水泥瓦房，分为单身宿舍和夫妻房，单身宿舍是集体宿舍，一个宿舍住八个人，夫妻房就条件好多了，有四十来个平方。　　　　镇上不比城里，土地紧张，只要有建筑材料，房子想造多大都可以。四十平米的福利房这个时期、乃至将来相当长一段时期，在城里是想都想不到的。　　　　李海军和夏雨也是占了时间巧的便宜，这水电站是新修的，人手还不是很充足，所以两人分得了这么好一间婚房，连员工配偶的工作问题都解决了，安排夏雨在单位食堂工作。　　　　等再过一年，水电站的二期工程完成，到时候还会新招一批员工，住房便会紧张起来，结婚的人也会多起来，那可真是一房难求，想要分到房子得求爷爷告奶奶的，还不一定分得到。那时候的的夏雨不禁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运气好。　　　　夏曦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大姐的婚房，四十多平的房子被隔成了两房一厅，比自家大哥的房子看起来宽敞多了，因为是一层的水泥瓦房，房子前后的空地比较多，房子后面还有一小块菜地，房子前面则搭了个简易厨房，因为两人是双职工，在家里开火的机会并不多，厨房里很是简陋，东西并不多。　　　　李海军看起来是个沉稳的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的，长相倒也不差。因为今天结婚，穿了一身当下最流行的冬季军服，腰上扎着一根皮带，头上还戴了一顶冬季军帽，脚上则是一双皮鞋。　　　　据夏曦所知，李家并没有当兵的人，也不知道这一身行头是从哪里弄来的，想必也费了不少力气。　　　　夏雨今天的穿着打扮则是夏曦一手包办的，现在是冬天，外面穿了一件红色呢子大衣（这是夏雨托秦进从京城外贸商店买来的），里面搭配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这是夏曦空间的存货），下身是一条黑色厚布料长裤，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看着十分平整，一点不起皱；脚上穿的是同样黑色的短靴，黑色油亮，十分气派。　　　　夏曦为夏雨化了个淡妆，只略微强调了下五官的立体感，连口红也没敢太鲜艳，只淡淡抹了点豆沙红的口红。毕竟这是个特殊的年代，她也不想让自己姐姐太出格，成为出头鸟，毕竟那身大红色的呢子大衣就已经足够出风头了。　　　　头发也没有搞什么花样，只略微保养了一下，梳成现在最流行的两条□□花辫垂在胸前。即使是这样，夏雨今天也足够漂亮了，在场的宾客们都艳羡的看着她，小声议论着新娘子好看。李海军看到自己的新娘也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自打夏曦见识过自家大哥的婚礼，便对当下婚礼习俗的简单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姐的婚礼估计也差不多，繁琐不到哪里去。果然，在水电站站长的主持下，一对新人在自家的房子里，周围是双方的家长、亲戚和同事，面对着主/席像宣誓，婚礼仪式便完成了。　　　　之后，年轻人开了会玩笑，意思意思的闹了下洞房，宾客们吃了点瓜子花生和糖果，留了礼钱便散了。剩下的双方亲戚们，由男方做东，到镇上国营饭店吃了碗面，就算是吃过喜宴了。　　　　可别小看这碗面，这年头普通人想吃碗白面条也是难得的，也只有过年或者过生日时有这个口福，男方算是大方的了。　　　　夏阳和夏天几个平日里因为夏曦打猎的缘故，家里时不时便有肉吃，油水是不缺的，但是细粮却还是吃的少。夏曦没有什么好借口把空间的粮食拿出来，偶尔拿点白米出来，也是说卖猎物换回来的，也不敢多拿，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所以，大家吃面都吃的很香。　　　　回来的路上，夏阳还笑道，“大姐夫还算大方，上次美姐姐结婚，听说男方请女方亲戚吃饭，每人泡了一碗炒米茶，哈哈~大伯娘脸都气绿了~”　　　　夏美是夏曦大伯的女儿，两个月前嫁给镇上的一户人家，听说男人是镇上粮店的会计，二十八了，比夏美大了足足八岁。杨花枝是个贪财的，贪图男方给的三百块彩礼钱，便把女儿嫁给对方。　　　　那男人是做会计的，算账最是精明，娶媳妇花了自己一大笔积蓄，不免心疼，待婚礼举行完，老婆到手了，也不管不顾了，请岳母一家一人吃了一碗泡米茶，便打发了。这事情传回来，村里人都把这事当笑话听。　　　　这年头大家都穷，可第一次宴请女方亲戚，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都是尽力而为，总要面子上过得去。夏美丈夫的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地道，是要被人说嘴的。　　　　七三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达成越南/战争停战协议，我国与西班牙建立外交关系，国家成功试暴了一颗□□……　　　　这些都是夏曦从收音机里听来的新闻，世界上发生着各种大事，然而和村里没有任何关系，村子里的人们一如既往的专注着自己的事情，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挣工分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年夏曦十四岁了，身高长到了一米六三，在南方农村来说，这个身高已经很不错了，两个妹妹夏英和夏花也都长到了一米五六以上，还在继续长着，将来一米六问题不大。　　　　夏曦在家自学了一年多，然后参加了初中毕业考试，顺利的拿到了初中毕业证。准备下半年的时候去县城高中读书，不管怎样，她还是得把高中三年混完，这样将来去参加高考，才合情合理。　　　　夏曦自己去读书也没忘了夏阳和夏天，夏阳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夏天只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原本按照夏曦的意思，要两人都读完高中。可这两年两个男孩都玩野了，打死也不肯再回去念书。夏曦没有办法，只好作罢，牛不喝水强按头是行不通的。　　　　好在两个小妹妹十分聪慧，成绩一直不错，大概两人得知自己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十分珍惜读书的时光，倒是意外之喜。　　　　两人知道自己的读书机会是二姐争取来的，学费也是二姐掏的，便对夏曦十分感激和信服，夏曦说要两人往东，两人绝不往西，夏曦说要两人好好学习，将来好考大学，两人便心怀着一个读大学的梦想。　　　　城里的夏晖听说二妹要进城读高中，和刘慧商量了一下，便收拾出一间小卧室出来，让夏曦住到他家走读。　　　　夏曦一想，也好，走读生比起寄宿生自由得多，便领了这份好意。说是一间小卧室，其实就是用书架隔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房间，刚好够放下一张床和一个书桌，房间没有门，挂了一张布帘子，布帘子掀开便是她哥哥嫂子的房间，往外走便是小小的客厅兼厨房。　　　　夏曦决定周末都回家一趟，现在还不是双休日制，每周只休息一天，所以时间还是挺赶的。她一般是星期六这天下课后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镇上，等到了镇上后，便步行十里路回到村子。有时候运气好能碰到村里的驴车和拖拉机，便能搭上顺风车。　　　　一般来说，晚上七八点能到家。这个时候的治安那是十分的好，简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再说了，夏曦自己本身的武力值十分可观，对走夜路感觉良好。　　　　夏曦主要是担心家里的两个小丫头，她不在家，家里的生活水平肯定要下降很多，两个小丫头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得给人补充足够的营养。　　　　这天，夏曦才到村口便看到了在村口徘徊的夏东升，这个沉默老实的农家汉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脚上是一双脚底已经开裂了的黑色塑料凉拖鞋，见到夏曦，明显神情放松了下来，咧嘴一笑，“二丫头回来啦！还没吃晚饭吧？快回家，你妈给你留了饭呢~”　　　　说完带头掉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凉拖鞋在泥土路上“啪啪”的，有节奏的响着……　　　　夏曦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感慨，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去观察过原主的亲身父亲，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沉默老实、还愚孝怕老婆，从原身的遭遇看，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只这一条，她就失去了对这个男人的尊重心，后来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么个在她看来有点懦弱的男人，而她的态度也间接影响了两个妹妹的态度，夏英和夏花有什么事情也从来不会去找他，两个丫头对自家二姐那是十分崇拜。　　　　而夏阳和夏天，男孩子心思大，这两兄弟崇拜的对象是自己家大哥，也一心想着像大哥那样能进工厂当技术工人，对于被自己老妈管的死死的父亲，也没有多大敬畏之心。唯独家里的长女夏雨和夏东升感情较好，即使现在出嫁了，也时不时回家看看，暗地里给老实的父亲塞几个零花钱买烟。　　　　在这个家里，刘春华自然是一家之主，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存在感那是杠杠的，而夏东升更多时候是一道模糊的身影，存在感十分不明显。　　　　看着那并不强壮的背影，夏曦心想，或许他对二丫头还是有几分父女之情，可这父女之情却并不能撼动他对自己母亲的愚孝、重男轻女的思想，他实际上是杀死真正二丫的间接因素，所以，她是不会原谅这个人的，为了逝去的那条小生命。　　　　夏曦脑子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刚走到自家小院子里，就见夏英和夏花欢快的迎了出来，　　“二姐，你回来了！”　　　　夏曦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包袋递给夏英两个，挑挑眉，“拿到我房里去吧！”　　　　两个小丫头，低低的欢呼一声，往厨房张望了一下，赶紧搂着包袋去了屋里。夏曦有些好笑，摇摇头往厨房走去，刘春华正将锅里热的饭菜端出来放到桌上。　　　　“妈，我回来了！”夏曦打招呼道。　　　　刘春华从碗柜拿出碗来，“二丫回来了，饿了吧？快坐下吃饭~”　　　　“诶，好。”　　　　夏曦坐下开始吃饭，家里给她留的是红薯饭，估计是看她今天回来，红薯饭里白米饭多了些。配的菜是一小碟酱萝卜和一条二两的小鲫鱼。　　　　呵，这小鲫鱼定是夏阳和夏天两个人下河摸来的。　　　　她吃了两口，问道，“妈，二哥和三哥去哪里了？怎么没见人影？”　　　　刘春华在一边收拾厨房，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你姐来消息，说她们水电站今年要招一批人，让你两个哥哥都去报名呢，要是能考上，这辈子可就吃公家粮啦！”　　　　夏曦听了这话，也点头，“那感情好呀，总比在土里刨食强，他们这是去报名了？”　　　　“报名得星期一呢，他俩这是去镇上你姐那里打听消息了，你姐和姐夫都是站里的人，知道的消息总比我们多，他俩下午去的，估计等会也快回来了。”　　　　镇上离村里不过十里路，对农村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半个小时便能走到，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家里人也放心。　　　　夏曦吃完饭，洗漱完，回到房间时，两个妹妹已经将包裹里的零食拿出来藏到二姐房里的矮柜里了。这矮柜是上了锁的，钥匙只有夏曦有，实际上夏曦也给了两个妹妹钥匙，只是不能让人知道。　　　　夏曦隔一月便会从大嫂刘慧那里买一罐奶粉回来，是给两个丫头补身体的，每个周末回来还会带些糖果、糕点等零食回来。东西都统统放在她房间的矮柜里，两个丫头偷偷的吃，不让刘春华知道。要不然，以刘春华重男轻女的秉性，这些东西一准都进了夏阳和夏天的嘴里。　　　　见二姐来了，两姐妹忙将刚得的奖状给她看，“这是期中考试的成绩，我和妹妹都是班上第一名，还奖励了五个本子和一只笔~”　　　　夏英眼睛亮亮的看着夏曦，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夏花也是同样的模样。　　　　夏曦看看两人的奖状和奖品，赞赏的看了两人一眼，很是表扬了两人一番，两个丫头兴奋得脸都红了。　　　　夏曦掏出两块钱来，递给两个人，“这是二姐给你们奖励，你们拿去买些自己想买的东西。”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二姐每个月给我们买牛奶，还出学费，买零嘴，花了很多钱了，这钱还是二姐留着自己用吧，我们不要。”　　　　两个小丫头也知道自己二姐的钱都是勤苦打猎得来的，哪里舍得乱花钱？硬是不肯要，正推搡着，听见夏阳夏天两个回来了，两人才勉强接了，出去看两个哥哥打听的怎么样了。　　　　夏家一家子都围着夏阳和夏天问询着，生怕错失什么关键消息。　　　　夏阳正一脸兴奋的道，“……姐夫说了，站里这次要招三十多个人，就从咱们公/社招，读过初中和高中的人优先……”　　　　夏英顿时一脸喜意，“二哥和三哥都是高中生和初中生呢！”　　　　刘春华和夏东升也是满脸笑容，仿佛两个儿子已经吃上了国家粮。　　　　“……只是，大伙都要参加站里的考试，要考上了才能进站当员工，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夏天在一旁补充道。　　　　一听还要考试，刘春华有些紧张，“你姐夫可有说考什么？能漏些题目出来吗？”　　　　夏阳好笑道，“哪能泄露题目呢？再说了，咱姐夫也不出题啊。不过姐夫说了，估摸着就是一些简单的数学题和几何题，我从小数学便好，考这个我不怕，只要不考写文章就行！”　　　　夏阳是个严重偏科的，数理化好，政史地差，夏天倒是均衡点，不过却不喜欢读书。　　　　“你们俩都一年多没摸过课本了吧？明天一天在家好好复习一下，别阴沟里翻船就是！我替你们俩补习，我星期一早上赶早班车回去。”夏曦拍板决定下来，家里人都表示同意。　　　　果然，夏曦第二天给两人将初中和高中的数学几何知识梳理了一遍，挑选一些可能考的题目讲解了一遍。这年头学校里认真读书的人没几个，想必考题也不会出得太难，好在当初读书的时候，因为夏曦的耳提面命，两个哥哥上学还算认真，脑袋瓜也聪明，该学的知识点还是学到了。　　　　经过一天的补课，夏曦主要是给两人疏通了一下知识脉络，将关键的知识点讲解清楚了，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