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维谷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下午，乔一诺闷闷不乐。好在晚上没有人加班，她可以早早到医院陪乔震民。　　　　乔一诺刚出了风潮集团的大门，手机响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看，是谢玉梅。她摁了接听键，放到耳边，“母亲。”　　　　“在哪儿呢？”　　　　“刚下班，准备去医院。”　　　　“你马上打车到御府大酒楼来，我在大门口等你。”　　　　“……”乔一诺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有种鸿门宴的预感。　　　　“马丁先生已经到了，就等你了。诺诺，只要促成这笔投资，二十万马上给你。”　　　　谢玉梅难得一见的低声下气。　　　　若不是自己害爸爸成那个样子，她打着乔行长夫人的名号在外面周旋，什么时候不是如鱼得水，又何止于此。　　　　可是乔一诺怎会不知，一个男人仰慕一个女子，先是打着交朋友的幌子，到后面的局，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够控制的。　　　　唐少东！　　　　那个远在法国的男人，为了他的事业理想，远离自己的男人，若此时此刻，他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至少可以和她一起去赴宴，一起面对，理直气壮地站在她的身边，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男朋友。　　　　去？不去？　　　　乔一诺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我在门口等你，你赶快！”谢玉梅撂下最后一句话，挂了电话。　　　　乔一诺琢磨，以母亲的的个性脾气，若是今晚不去赴宴，她明天很有可能断了爸爸的住院费用，以做要挟。　　　　有时候善良、重感情什么的，也很讨厌，容易被人利用。　　　　谢玉梅就是捏紧了她的这个性格。　　　　乔一诺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极不情愿地俯身钻了进去，坐在后排座上，向司机吩咐道，“御府大酒楼。”　　　　江城华灯已升，霓虹闪烁。　　　　光斑透过出租车车窗玻璃，映射得乔一诺双眸赤痛，特别想流泪。　　　　用力吸了吸鼻子，安慰自己：乔一诺，你本来就是乔家捡来的。这么多年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乔家供你上学，现在这个家庭遇到了困难，难道你不该出手相助吗？何况还可以帮到玲玲。　　　　很久以后，乔一诺用慷慨赴死形容她当时的心情。虽是夸张了点，但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小丫头来说，心里的那道坎确实是挺难迈的。　　　　才刚下了出租车，谢玉梅早已经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握住了乔一诺的手，“诺诺，你终于来了！母亲谢谢你！”　　　　乔一诺没心思回应谢玉梅的热情，面无表情地被谢玉梅拽着一只手，在门迎的欢迎光临声中，进了御府大酒楼华丽的旋转玻璃门。俩人上了二楼，越过一段走廊，进了一个豪华包间。　　　　她随在谢玉梅的身后，双脚刚迈进包间，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身高不过一米五几，体重估计在二百斤以上的男人便站了起来，“谢总。”　　　　谢玉梅满脸堆笑迎上前，给两人介绍道，“马丁先生，这个是小女，乔一诺。”　　　　“诺诺，这位便是马丁先生。”　　　　马丁伸出了肥腻的如青蛙脊背般的手，乔一诺刚象征性的伸出了自己光滑白皙的小手，便被马丁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你好！”两人异口同声。　　　　马丁心花怒放。　　　　乔一诺心烦如麻。　　　　“都别站着，快坐呀！”谢玉梅热情地招呼着，“服务员，点菜。”　　　　乔一诺故意坐在马丁的对面。她斜睨了一眼，那个马丁简直是侮辱了“先生”两个字，让乔一诺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武大郎的经典形象。　　　　脂溢性脱发已经到了地方根本支援不起中央的地步，一双死鱼眼，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她看，满脸的五花肉，看着叫乔一诺便没有了食欲。最主要的是那个酒糟鼻，大的惊人，红的刺眼……　　　　天哪！要跟这种人周旋，让她与世长辞好不好。　　　　“乔小姐，你看还有什么补充的吗？”马丁站起来把菜单双手呈到乔一诺的面前。　　　　“啊？！”　　　　原来，在她胡思乱想、腹谤的时候，谢玉梅和马丁已经点好了菜。此刻，马丁是来征求她意见的。　　　　“随便！都好！嘿嘿！”　　　　乔一诺费力地挤出些许的笑容，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假。脸上的肌肉像是打了劣质硅胶，一点儿都不自在。　　　　“我家诺诺不挑食的。”谢玉梅接过菜单，递给服务员，“上菜吧。”　　　　乔一诺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菜都已经上齐。　　　　在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碰到了谭宇。谭宇虽然和玲玲的表姐谢经理是同学，可她和谭宇目前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本来在公众场所见面，打个招呼即可，因为不愿意进那个包间，乔一诺故意和谭宇多聊了两句。作为单身的谭宇，乔一诺这样的美女主动和自己搭讪，也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原来，谭宇是陪沐潮来和人谈事情的。　　　　和谭宇话别，乔一诺再次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进了包间。　　　　谢玉梅和马丁聊得甚欢。　　　　除了谢玉梅不停地向乔一诺使眼色，马丁殷勤地给她夹菜，而她自己面部僵硬，虚假地陪以微笑外，一顿豪华大餐吃的索然无味。乔一诺感觉自己就是个被人提着线的愚偶。　　　　好不容易盼着晚宴结束，谢玉梅竟然借口自己临时有事，叫马丁送乔一诺去医院。　　　　在御福楼的大门口，谢玉梅和马丁热情告别之后，就上了司机开过来的奥迪车，先乔一诺和马丁一步离开。　　　　谢玉梅的用意，乔一诺心知肚明，把她这只小羔羊往虎口送。　　　　她手伸进包包，悄悄地把电话打给了玲玲，待接通电话后玲玲那边不说话，只是听她这边的动静，静观其变。　　　　这是她在洗手间的时候，在电话里和玲玲提前商量好的，以防不测。　　　　她极不情愿地跟随着马丁的脚步，挪步到停车坪，不经意抬眸，那辆扎眼的蓝色迈巴赫就停在马丁的宝马对面。很牛的车牌号，那是沐潮的迈巴赫。　　　　迈巴赫的车灯是亮着的，谭宇正准备上车，看见了乔一诺，微笑着点头招呼。　　　　谭宇都出来了，想必沐潮也已经在车上了吧。　　　　冤家路窄，也窄的太离谱。那家伙要是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肯定会毒舌地羞辱她。　　　　今晚她遇到的羞辱已经够多，再多一点，她都会崩溃。　　　　看见自己和马丁在一起，沐潮肯定在心里是鄙视她的吧。　　　　乔一诺，停。　　　　自己和马丁在一起，是身不由己，是有苦衷的。　　　　他沐潮鄙视与否都不重要。　　　　马丁早已绅士地为她拉开了宝马的车门，乔一诺俯身便钻进了副驾驶座。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已经到了医院，马丁这一路倒是专心开车，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可是下了车，告别的时候，马丁非要拥抱告别，说这是法国的习惯。好吧，她忘了，他是法籍华人。这个借口，乔一诺勉强接受。她现在只希望，马丁和母亲的合作尽快的达成，那就谢天谢地了。她也不用这么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表演了。　　　　没有成为真正的演员，生活里却得演戏，心真得很累。　　　　马丁离开后，乔一诺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不经意间侧目，瞅见马路斜对面停着一辆蓝色的迈巴赫，很眼熟。乔一诺的方向，看不见车牌。　　　　难道是沐潮那家伙跟踪自己？　　　　这个认知在乔一诺的脑海里只存留了两秒，便被她给否定了。　　　　江城是国际大都市，又不是只有沐潮一个人有迈巴赫。即便那辆车真是沐潮的，那也和自己无关。又或者是沐潮刚看见了她和马丁在一起，出于好奇，看她会不会和马丁发生什么。现在马丁已经离开，看不到好戏，也该撤离了吧。　　　　胡思乱想了半天，再一抬头，视线里没有了那辆迈巴赫。　　　　乔一诺低头进了医院的大门，朝乔震民病房的方向走去。　　　　▁▁▁▁▁　　　　那辆迈巴赫的确是沐潮的，坐在后排座上的沐潮，亲眼看着乔一诺上了马丁的车，心倏地就紧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感觉很奇怪，总想探究她、了解她，甚至恶趣味地整她，看她着急无奈抓狂的模样，他甚至希望有一天，他会来求他，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二十九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经验，行动只是受心支配。　　　　他借口自己想一个人去兜兜风，让谭宇和司机打车先回去了，自己则开车，一直跟随着马丁的宝马车来到了医院门口，为了不被乔一诺发现，只能把车停在马路的对面。　　　　作为江城大集团的掌门人，商界有什么消息，像沐潮这样的人物自然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他得知马丁和谢玉梅的玉梅地产正在谈注资的事情，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玉梅竟然打乔一诺这张牌。　　　　可那个傻丫头，就心甘情愿被利用吗？　　　　还是真得喜欢上了那个马丁？　　　　沐潮的心突然间很烦，觉得车内氧气和二氧化碳的比例严重失衡，呼吸不畅，胸口憋闷。　　　　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时间还早，拿起手机打给左明远和周琪，约定在帝都见。　　　　二十分钟后。　　　　帝都最豪华的玫瑰包。　　　　沐潮一个劲地闷头灌酒，并不说话，眼神忧郁。　　　　周琪和左明远分析着分析着便争执了起来。　　　　“潮这样很不正常，知道吗？”周琪攥着高脚杯，向左明远使眼色。　　　　“废话，我还看不出来吗。”　　　　“不会是婉妹妹不在，潮一个人寂寞吧？”　　　　沐婉虽然是沐潮的妹妹，可是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沐婉是沐凯风的养女，对沐潮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沐婉平时都是和沐潮住在景泉的别墅，而不是沐家的老宅。　　　　“怎么可能，潮什么时候为女人心烦过。何况，像潮这种身份的男人，只需一个眼神，那美女还不得绕着江城围几周啊。”　　　　“潮，你说，到底为什么烦？”周琪举起杯。　　　　沐潮不答，只举了举杯，便一饮而尽。明明是年份很久远的拉菲，可是舌尖尝不到一丁点的醇香，只是满嘴的苦涩。　　　　“你们继续。”沐潮起身离开。　　　　留下左明远和周琪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