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扬说:“请在我点燃烛火时,用烈焰温暖我。”  距离苏易扬发出这段话,已经过去了三小时。    相对于被恶意触碰的轻描淡写,安晓能完全确认这司机是□□裸的猥亵。所以当看到那条【XX打车】的追责短信,她已经指尖颤抖着想要拨通110了,纵然是情感上的悲观者,稍微委屈点就掉眼泪的软弱者,也容不得被这般羞辱后还担责。  可是周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颤抖的时候,她就知道是比自己的极端愤怒还要严重的事情。苏易扬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呢?苏易扬要自杀,怎么会是小事呢?  “他,去哪里了?”  “鼓楼,我看到的定位是鼓楼……”  “师傅,麻烦您快开去鼓楼。”还没等周奇的话说完,安晓早已让出租车师傅朝着鼓楼的方向开去。  “好!”出租车师傅低声回应,虽然没有办法从后视镜里看清楚安晓的表情,却从她急切的声音中感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他为什么会来!”短暂沉默后安晓质问道。  “不知道!”  “他怎么会去那里?”  “……请你一定要拦住他。”是故意绕开她的提问,安晓能够很清晰地听到周奇沉重的呼吸和拨打苏易扬电话传出的忙音。  “他一直不接电话吗?”  “对!”  “他为什么会来……”  “安晓,请你一定要救他!”她的问句还没说完,周奇就打断了她,更为郑重地请求着:“除了你,谁也救不了他……”    “乘客,你别急!半夜车不多的,很快就能到的。”出租车师傅像是从发动机的轰鸣声夹缝中听到了眼泪滴下的声音,放在油门上的脚重了几分,又是一阵加速。这夜终究太深了,连路灯都稀稀拉拉的,光与暗在车厢里冷漠交替。  周奇在电话挂断之后就迅速将自己与苏易扬的聊天截图发了过来。  【大可/周奇】你发的微博是什么意思?别老发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的新动态宣传多发发。  【大可/周奇】我看你定位,你怎么突然回昀市了?  【大可/周奇】明天晚上还有拍摄,你赶紧回灏市来!  【大可/周奇】苏易扬你什么情况!快回我消息!  【苏易扬】今天之后你再也不会觉得我不听话了  【大可/周奇】???  【苏易扬】我永远闭嘴就可以了吧  【大可/周奇】别说胡话,正常点!  【苏易扬】再见  没有标点符号,没有更多的聊天内容,因为在大可下一句回复就被拦在了好友之外。系统提示:您不是对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再发起对话。  紧紧攥着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提示有消息进来,可没有一条是来自苏易扬的,满满的都是来自大可的忏悔。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苏易扬突然就删掉了好友再也联系不上;他说苏易扬不是一个这么玻璃心的人,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他说他看过最新那条微博里的留言,那些恶言恶语都是习以为常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说……  【大可/周奇魅艺娱乐】苏易扬好像是有中度抑郁症。  【大可/周奇魅艺娱乐】不会是真的吧。  【大可/周奇魅艺娱乐】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安晓】闭嘴吧!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迷失在聚光灯下的灵魂,人格分裂一般的活着。从进入经纪公司时开始,那张优于众人的脸庞上就注定画上了不属于个人的色彩。基于人设的才艺、妆容、行为举止、言辞,充满了演绎色彩的阐释,而这个时长一生的表演需要尽心尽力才能完成。微笑、哭泣,谨言慎行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演砸了贻笑大方。  演艺圈永远都不是付出就能得到等价回报的,还掺杂着天时、地利等一系列不确定因素。即便是倾情地倾尽余生地表演,也是几多喜欢几多厌恶。乖巧或是冷漠,都被人在心中评了个高低。在喜欢的人眼里宝贝得不行的人,在厌恶的人心中即是生而失格。  所以总有勇敢的真人选择放弃美好人设,自顾自地活着,他们可以生气或者愤怒,微笑甚至大笑,不惧恶语相向和同行打压,只为在聚光灯下展示他们真实的样子。  可是,谁相信他们真的活出自己?却被人当成跳梁小丑一般戏谑,戏谑着他们那不合群的样子,然后妥协着从众如流或选择退圈。就像那时的于陆那样。  安晓深刻懂得周奇所说的,除了自己谁都救不了他。只因是大众人物,便不敢大肆宣扬地营救,不能呼朋唤友地寻找。一旦公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每根稻草,一点一点崩坏苏易扬已然有些脆弱的心态。  “苏易扬,你这个卑鄙的逃避者。”那种所有希望都被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安晓有些喘不过气。着急时候掉眼泪的性子是完全改不过来,手指用力揩过的脸皮有些红,她死死地盯着一直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念叨着。  夜依旧那么深,这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早已安睡。当出租车顺着昀市老城区的道路曲曲折折的时候,竟然像进入了荒无人烟的深山,只有很远很昏暗的路灯在宣示着电气化文明。安晓不再将视线紧锁在与苏易扬的对话框内,像是祈祷一般地望向已经不足百米的鼓楼。  “你在这里的吧。请让我找到你,请一定!”    鼓楼是昀市作为古都时修建的钟楼,起着入侵报警和日常报时的功能。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鼓楼早已废弃了这两样的功能,仅仅是作为历史遗迹供游人瞻仰的景点了。  周奇查到苏易扬住的民宿酒店,就在离鼓楼最近的地方。因为位于景区而无法修建得过高的三层建筑,灰色外墙框着巨大的樟木落地窗,屋檐做成了砖瓦的形式,整条观光街道为了配合鼓楼的古色古香都做成了这样的形式,也算是相得益彰。  安晓神色慌张地走过鼓楼,此时长长的河坊间空空荡荡,唯独剩下清脆的高跟鞋声没有任何停顿地闯进酒店木门。  “铃铃铃——”  只为了省电独留下三盏昏黄落地灯的大堂不算宽敞,宜家冷淡风的装修,让停滞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安晓的呼吸还没平静,就迅速地寻起人来。很快她就发现角落单人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你好!你好!”  被打扰到休息的保安大叔睡眼惺忪,反射动作一般僵硬地掏出对讲机。  “请问,你有看到这个人进酒店吗?”安晓还没等他打开对讲机,就凑了过去,翻出手机中苏易扬的私服照片询问起来。  “嗯?”保安大叔一听安晓是来寻人的,把对讲机往沙发上一放就要赶人,“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能泄露用户隐私。”  “可是,你有看到他吗?”无视保安大叔赶人的动作,不依不饶地不愿意挪动半步。“这很重要!”  “无论重不重要,泄露隐私是违反职业操守的。”保安大叔僵硬又果断地拒绝,却似在推搡中看到了安晓已经哭花的脸,软下语气,“这么晚了,还是赶紧回家明天再找吧!”  “拜托你!没有他,”受不了丁点硬话的安晓眼泪就快要掉下来,“我真的活不下去。”  保安大叔显然是有些动摇,凌晨时分的人情总是特别极端——不是冷似冬夜,就温暖如春。所以他让安晓将照片再拿出来看看,不久就点点头语气笃定地说:“他啊……我好像傍晚的时候看到过。”  “那你能告诉我他在哪个房间吗?”  “我是真的没有这个查询权限。”   “请你帮帮我!你帮帮我!”说着一滴眼泪就真的滑落了。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看到安晓轻易掉落的眼泪和发红的眼眶,只得安抚道,“我得让值班人员来查的。你别急!”  “谢谢你!”安晓向正在联系值班前台的保安大叔连番道谢,心中的焦急感又缓和了一些。  话音未落,大门上的铜铃又开始摇晃起来。又有夜归的旅人,回到临时的家。    无处安放的视线在昏暗的空间内游走,空气中清淡的檀木香稍稍舒缓了安晓过度紧绷的神经。但是她没有办法停下胡思乱想,从看到微博起的短短3个小时内情绪起伏不止,像正在调查丈夫出轨的妻子一样期待着最好的结局——他就在这里,安稳的孤身一人。  “那个,姑娘。你稍微等一下,我去一趟值班室。”保安大叔有些懊恼地向办公室走去,一时热心换来的埋怨让他有些耳赤。  “嗯。”安晓是听到了对讲机对面责怪声的,所以她有些歉疚地点了点头。  终于是在没有旁人的空间内了,安晓这才放下用力扬起的嘴角。只要确认他有来过,就能放下大半的心,可是他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安晓努力去回忆关于苏易扬和她聊天的点点滴滴,他是灏市人,曾经有过几次来到昀市公演的情况,这些也不构成更多的来到这里,显现出一副放弃的原因?  没来由的更加难受了。她的心中,苏易扬并不是如同媒体记者编撰的患有抑郁症的人,明媚的笑眼中总是带着不同于平常人的暖,举手投足之间的绅士和自信深深挂钩,他是一个真人,不愿意演出,也不随着公司要求的方式去表演自己的人。所以才在娱乐圈里不温不火,像个四线打杂小艺人一样,出演着男三男四一般的角色。因为影视公司宁愿选择更加有流量,更会炒作的非演技派来为整部剧增加收视率。  “老杨,我知道你心软,但是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  “可是那个姑娘哭得太可怜了。”  “你想想,要是她真的找到了自己老公,两个人要死要活的我们店怎么处理?”  “人找到了终归是好事,这姑娘我看是个蛮有主见的人,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不行,无论你怎么说……”  “你怎么人情都不通呢?”  ……  里间的办公室里传出了悉悉索索的争吵声。安晓有些头疼,甚至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方法,就是和盘托出自己要找的人可能会自杀。但是,这已经是下下策了,一旦让店家发现自己寻找的人是要寻短见的,这个人是苏易扬,明天就将是满娱乐圈的风雨翻飞了。    “铃铃铃——”  一阵清风般轻柔的门铃声响起,在期待和失望中徘徊的安晓不自觉地朝着门口望去。  穿着灰色连帽衫的瘦高男子提着一只白色便利店塑料袋走了进来,帽子将整个头都包裹住,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为眼睛做了伪装,他看到安晓后脸上显然有欣喜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之后就被冷漠代替。“你怎么来了?”  代替回答的是安晓的动作,她支撑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奔向他,紧紧抱住。    “太好了,你真的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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