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得在宇文萧的眼皮底下告辞离开,不能有半点纰漏,据容修说,宇文萧相当睿智。  容修设计诱大宛出兵攻辽,宇文萧迫于皇后母族压力只得亲征,临行前匆匆布置了些保护静妃的倚仗,可静妃还是被皇后逼着吃下□□,宇文萧勉强稳住战事从边关星夜赶回,已是迟了,静妃已死了三天。他却根本不信静妃死了,坚持认为静妃是吃了假死药,周玲珑不得不佩服,他果然真相了。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容修早猜到宇文萧不好骗,做的是比三日龟息更长的,龟息十五天的假死药,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医学的一大突破了。  宇文萧等满了三天之后还是不信邪,打听到,有些典籍里记载了上古一种假死药,可以维持七天的龟息状态,于是他不管不顾又等到第七天,尸体都有些发臭了,才有些信了静妃已死,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周玲珑不知道容修是怎么让尸体发臭的,她当时也没发现身上有什么怪味呀,真是太神奇了。  据说,宇文萧晕厥后,司礼监才有机会收拾尸体张罗着下葬,宇文萧一醒来又马上跑到棺材边,守着不走,又过三天三夜,直到容修到了,亲手捏了静妃的脉,继而伏地大哭。  此时宇文萧才不得不全信了静妃已死,勉强同意盖了棺,却还是舍不得走。可地下灵宫里面还葬有辽国前面几个皇帝皇后的棺椁,不能天天敞开大门供宇文萧进进出出看他老婆。  最后还是一个工部大臣想出了主意,在地宫最外层,靠近地上通道的位置辟出一间墓室,并广招能工巧匠,在这间墓室和陈放静妃棺椁的墓室间辗转联通了小孔成像的机关,通过数百道水银镜折射,能看到陈放水晶棺的墓室。  用来观望的这间净室弄好了,宇文萧才肯从灵宫里头出来,改为守在那间净室的墙前面盯着看。  至此,地下灵宫的石门才得以关闭,辽国的祖宗才得以安寝,只留了最外边的最后一扇门开着,供皇帝进出方便。  周玲珑不知道辽国的祖先们做何感想,她是真正的服了,没见过哪个皇帝成天上墓里串门子的,最头疼的是,天天去就天天去吧,还根本不管祖宗们感受,只顾看媳妇的……  哎,真是名副其实的不肖子孙啊!    宇文萧在那间净室里又住了两天,才恋恋不舍地的出来,吩咐关上了最后一层地宫的墓门。而且,还打算年年都开这一道墓门,到那间净室里住几天!  周玲珑听得一身冷汗,刚刚好十五天!合着她要是早醒一会儿,说不定就被宇文萧逮个正着,好险好险!  再说了,作为一名热爱职业的摸金校尉,她对宇文萧这种动不动就去墓里住几天的主儿,表示深刻的鄙视,话说,要都是他这样,她的同行们恐怕都要饿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宇文萧确实不好对付,容修那斯聪明得快成精了,都是过了好几个回合才险险得逞,如今只剩这最后  一哆嗦,她可万万不能拖团队后腿啊。    出乎周玲珑预料的是,整个过程竟然出奇的顺利。  原因是,她作为随从,根本没资格跟宇文萧见面!  容修独自觐见宇文萧辞行,理由是“师门昨日传信来,急招回山。”  实际情况是,容修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人,这个时间段送信来,作为辞行的理由。对于容修的算无遗策,她已无力吐槽。    他们走在出皇陵的御道上,已经接近陵门,四周已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周玲珑一瘸一拐地跟在容修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和发冠后面随风飘荡的两条冠带,满肚子疑问不知该先问哪个。  经过一阵筛选后,终于想好了一个最想知道的,刚要发问,就听容修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句,“他在看!”  周玲珑满肚子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继续低眉顺眼地一瘸一拐,直到到了马车旁,转身上马车时,她才有机会向后瞧了一眼,虽然只有一瞬,可她还是  看见了,远处的高楼上,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与墓室里她看到的那个明黄身影恰巧融合,虽然远得早已看不清眉目,  可那样扑面而来的深重的悲伤却让人无法忽视。  周玲珑忽然陷入一种奇怪的痛苦情绪中,无法自拔。一路上在茶馆、客栈、酒楼、食肆都不断地听到关于痴情帝王的痴情故事,有人说,他们的帝王早已有了两小无猜的钟情之人,那是一位美丽的公主;有人说,他因情势所逼纳了一后一妃却从未染指,静妃出现后,他只爱静妃一人,迟早要立她做皇后;有人说,他因大宛叛乱,不得不连夜出兵御驾亲征,才使皇后、贵妃有了可乘之机,杀害静妃;有人说他在皇陵里将美人守成白骨才肯回朝;有人说,他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提剑亲手杀了皇后和贵妃;有人说,他们的帝王变了,变得冷冽狠绝,他列数了后族王家家主十四宗罪,抄家灭族;有人说,他只等着贵妃的哥哥起兵造反,好把她家也一锅端了……  听得越多,痛苦的情绪便越无法忽视,这种情绪来自身体里,来自四肢百骸,一点点微弱而清晰的汇聚在一起,常常折磨得周玲珑夜不能寐。  容修走在她旁边,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脊,希望她能够舒服一点,此时他们正扮作一对祖孙,容修是爷爷,周玲珑是他的半大小孙儿,正生着重病,小脸蜡黄,眼皮耷拉着抬不起来……爷爷带着孙子踏遍四海求医问药,只为医好孙儿的顽疾……  对于这样赚人眼泪的狗血故事,周玲珑嗤之以鼻,容修自己明明就是一代神医,就说他能用两根银针瞬间让她变瘸,又能分分秒让她恢复正常这手就不简单,没趁此机会悬壶济世也就罢了,还找上门去碾压同行。  真是卑鄙!  正在此时,北边来了一对黄标马,是皇家的信使,皇帝有什么需要昭告天下的事,都得靠这些人四处张贴告示让老百姓知道,所以个个身穿黄罩衫、马佩黄金鞍,十分的显眼。  其中一个领头的由部署簇拥着,分开人群站上高台,手里举着黄色的卷轴大喊,“皇上追封静妃为皇后,昭告天下!”  然后由几个黄标军在墙上张贴了黄卷轴,接着,衙门来人守在了黄卷轴两侧,百姓们拥上去观看,那队黄骠马又马不停蹄奔下一个地方去了。  容修远远看了看,立刻转过身拉着周玲珑疾走,周玲珑被拉得一个踉跄,一惊之下刚要甩开,却听他道,“十天前的诏书,明天应是黄道吉日,可入地宫祭祀!”    周玲珑惊出一身冷汗,宇文萧封了静妃做皇后,肯定要去皇陵祭祀,他去了皇陵,不想下去看看才怪了,虽然不能进  里面去看腐尸,但那个能小孔成像的墓室他是肯定会去的,只要他一去那里,看见影像里,人去楼空的水晶棺材,一  切不就都露馅了?更别提龙床底下自己留下的一堆烂东西,还有密道里估计已经臭了的尸体……  哎,这不省心的男人!    虽然他们跑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可是,照黄骠马的速度十天就跑来了,宇文萧要是日夜兼程的狂追,恐怕八天就追来,想到这里,周玲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紧跑两步与容修并行,问,“我们还需要几天能出辽国?”  容修眉头紧锁,“日夜兼程,十日。”  周玲珑听了突然站住不走了,问容修,“你打算怎么走?”  容修回头看了看她,平静得等着她的下文。  周玲珑道,“现在这情况,隐藏行迹有用还是快点逃出辽国有用呢?”  见容修有些犹豫,周玲珑又道,“你原来一定没料到,宇文萧这么快就又找到理由去看静妃了,对吧?”容修没有答言,只是搭上了周玲珑的腕脉。  周玲珑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动作,对此,她理解为职业病。  于是继续道,“如果没人发现静妃跑了,你原来暗度陈仓,偷偷溜出辽国的办法肯定靠谱,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如果我是宇文萧,发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八百里加急把边关给封了,瓮中捉鳖!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赶在这之前冲出辽国去,否则藏得再隐秘也没用,早晚被他翻出来!”周玲珑说完,盯着容修的眼睛等他答复。  容修也盯着周玲珑的双眼,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接下来就是不眠不休的奔波,她俩没再做精细的易容,只简单扮作客商主仆,买了四匹马,日夜轮换着骑,直奔辽南  边境,可即使如此,容修仍不允许周玲珑太累,每次换马时总要停下来歇息歇息,路过大的城镇时还配了丸药,经常逼她吃,理由是,龟息药的余毒未清。周玲珑对于送到嘴边的药丸子开始是抗拒的,怕一不小心又被毒哑了,可是在容修屡次锲而不舍的要求下勉强吃了,见没什么不妥,后来也就懒得反抗,来者不拒了,可心底的疑问也渐渐升了起来,容修担心她身体状况的程度,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而他不敢说明,只能默默想办法?  辽国处在大舜北方,与舜中间还隔着漠北行省的大片区域,这片地方由原大舜威武大将军康阔海执掌,如今,康阔海  已出舜自立,人称“西北王”。  当时听容修说这些的时候,周玲珑忍不住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个,大舜现在领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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