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来的变故让闵幼株她们措手不及。延陵子华的马车依旧静静的立在树林边,而他本人却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了。闵幼株皱眉上前试了试延陵子华的鼻息,确认有气后,四人都松了一口气。 迎头又一阵凉风吹来,青竹见大家都有些冷,便开口道:“过了这片林子,就是我家。要不我们先去歇歇?” 绿枝和一清看向了闵幼株。 闵幼株点了点头,青竹主动上前扶起了延陵子华。“我们不能不管延陵国师。没有他,当年灾旱的时候,不知会死多少人。”绿枝听了,也赶忙过来一起帮忙。两人合力将延陵子华架到了马车的边缘。 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昔年延陵子华对百姓有恩,如今百姓亦还他恩德。闵幼株因为流月的事,虽有些迁怒延陵子华,但她却并不讨厌他。小时候,她也是听他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作为代国人,大约没有人会特别讨厌他吧。即便他的徒弟做下了那样的事...... 闵幼株看了一眼一清,一清抿了抿唇,竟也过去帮青竹和绿枝推着马车。青竹、绿枝和一清一起将马车推了几步,黑色的马匹才堪堪走了起来。然而没走几步,它们的身上突然冒起了黑烟。只一瞬间,原本四肢强健的两匹黑马,竟像泄了气般,变成了薄薄的两张黑纸,飘落于地。绿枝见到如此情景,吓得叫了起来。闵幼株快步上前拾起了地上的两张黑色纸片,见上面写着繁复的符文,才出言道:“这不是真马,应该是某种道术演化而成的马。”怪不得之前延陵子华走出来的时候,那两匹马不用人驱使,就能乖乖跟在他身后,原来不是普通的马匹啊。 这马车的车厢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需要延陵子华这么大费周章?肯定不是普通的细软财物...... 闵幼株眯了眯眼,似想到了什么,一脚跨上马车,掀开了车帘。只见马车的车厢里赫然躺着一副做工精美的棺木。棺木上不但镶嵌着各色珠宝,那边缘处甚至还雕着金色的凤凰图案。 凤凰,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了的图案。难道这棺木中是...... 想到之前延陵子华离开代国时的传言,闵幼株小心的移开了棺木的盖子。绿枝、青竹和一清也好奇的凑了上来。便见精美的棺木中,一袭白色纱裙裹身的少女正静静的躺在里面。她的肤色很白,五官灵秀,就这样闭着眼睛躺在里面,任何人都会觉得她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已经死了。 闵幼株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下少女的鼻翼。没有呼吸,胸口也没有任何起伏,已经死了...... 能让延陵子华如此郑重带着的尸首,除了云丹公主不做他想。 青竹此时似也想到了她的身份,“她是不是公主?”绿枝听了惊讶的捂着嘴道:“她...她......那不就是死了有九年了吗?”一清知道绿枝在惊讶什么,便主动解释道:“我以前在国师府的时候,曾在古籍上看过,天地间常有些灵物异宝,能有神奇的功效。想必是延陵国师找到了什么异宝,才保住了云丹公主的尸身。” 青竹和绿枝听了点了点头,闵幼株收起手,将棺木盖上道:“不管她身上用了什么东西,我们且不去动她即可。”四人就势退出车厢。因没了马匹,只得合力推着马车,一步一个脚印的往树林深处走去...... 城内,钟鸣声随着延陵子华的倒下,慢慢散去。百姓们久等不到延陵子华的踪影,俱都失望无比。却不想皇宫中,原本虚弱的躺在榻上的景瑞帝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流月吃惊的上前扶起他道:“陛下。” 景瑞帝的脸色非常不好,干枯蜡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但他的眼睛此时却亮的惊人。“可是子华回来了......朕刚刚听到了钟鸣声。”景瑞帝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怀念,说出的话却让流月一阵冷汗。“他走的时候说过,城中铜钟皆鸣之时,他便会带着云丹回来。”说完这句话,景瑞帝重重的咳了起来。 流月忙拍着景瑞帝的背道:“陛下想必是听错了......”流月话音刚落,景瑞帝忽然凉凉的望了过来。他的双眼已经不如年轻时锐利,但余威尚在,惊得流月赶忙跪下。 “你退下吧,把御林军统领裴方叫进来。” “陛下?” “退下!”流月不甘的退了下去。 过不久,御林军统领裴方入了景瑞帝的寝殿。他约莫留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匆匆出来,随后便不知去向。流月久等不到景瑞帝的传唤,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国师府。却不知国师府中有更糟糕的局面正等着他处理...... 闵幼株一行人是在接近傍晚时,才到了青竹的家。 青竹家建在半山腰上,地处僻静,周围没什么人烟。一路上,闵幼株大概的问了一下青竹家中的情况。得知他如今父母俱亡,哥哥也在几年前走了。家中只一寡嫂,待他如亲子。 绿枝有些同情青竹的遭遇,一路上为了不让他想起伤心事,便想着法的逗他笑。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青竹的家门口。临到门前,青竹调整了下呼吸,才轻轻叩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五官平平,脸色有些微黑。不过气色很好,打扮也鲜亮。不像个寡妇,倒像个平平常常的媳妇子。她甫一见青竹,便惊喜的揽住他道:“可回来了!”青竹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才轻轻推开她道:“我家小姐途经此地,有些累,想到我们家歇歇。”说罢,让开了身。 那中年妇人见了闵幼株,当即啊呀了一声。看不出欢迎,也看不出不欢迎。眼珠转了转,她先上下打量了闵幼株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绿枝和一清身上。才胡乱的行了个礼道:“小妇人夫家姓杜,大家都称呼我一声杜娘子。小姐若不嫌家里简陋,就进来坐坐吧。”青竹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家嫂子是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小姐见笑了。” 闵幼株笑了笑,对身后的绿枝和一清道:“你们先扶......那个孩子进去。我跟青竹有些话说。”如今的延陵子华只有六七岁大,绿枝和一清架起他并不费力。杜娘子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绿枝张了张嘴,有些心虚的道:“他不舒服,晕过去了。”杜娘子见延陵子华的衣服料子不差,便帮着抬道:“我来,我来。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没什么力气......”三人谦让间,一起将延陵子华抬进了屋。 青竹见了,便笑道:“我嫂子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人挺好的。”闵幼株点了点头,指着那辆马车道:“你们这,有什么地方能把它藏下吗?” “小姐!” “放心,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不会害他们的。我有我的打算......”青竹想了想道:“是有个地方,不过离这有些距离。那是以前我爹娘年轻时挖的地窖,后来在这建了屋子,便不再用了。那地方,连我嫂嫂都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延陵国师那么厉害的人,我们就算真的把云丹公主藏在那,他应该也能算出来......”青竹的担忧不无道理,闵幼株却背过身道:“若他还是原来那个延陵子华,我自然会担心。可是现在的他......”闵幼株笑了笑,没再说下去。青竹立即便懂了闵幼株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后,问道:“小姐,真的不会害他们?” “他们要加害我吗?还是要威胁我?”见青竹摇头,闵幼株才接着道:“既然两者都不是,我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去招惹他们?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报仇!其余的人和事只要与我的仇怨无关,我也懒得理会。他与我之间的羁绊,充其量不过是流月那个人罢了。等那个人不在了,我与他们再无关系......” 青竹细细的分辨着闵幼株的话,才渐渐发现了她的意图。“您是想扣住云丹公主,让延陵国师早日结果了那流月?” “流月毕竟是延陵子华的徒弟。纵然做下了畜生不如的事,保不齐磕几个头,流几滴血,那延陵子华就心软了......”闵幼株说到这,双眼沉了下来。“延陵子华是世人公认的慈悲人物。这慈悲能救人,亦能害人。说到底,我不信他。”青竹低下头想了一会,才抬起头道:“那个流月抓了这么多童男童女亵玩,实在让人恶心至极。这种人,别说做我们代国的国师,就算做个人,他都不配!这忙,我帮!” “好,等会我们合力将马车推到那藏好。这事,别让你嫂嫂知道。”青竹点了点头,待一清和绿枝出来,四人耳语了一番,便合力推起了马车。杜娘子想帮忙,却被青竹三言两语拦下了。 待马车藏好后,天已经暗了下来。青竹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疲惫。但想起早上自己一拳轰碎了国师府的机关城墙,又有种别样的骄傲和热血沸腾。 “小姐,以后我还能那样吗?” 闵幼株被青竹问的一愣,回过头道:“什么这样那样的?” 青竹举了举拳头道:“一拳轰碎城墙啊!若我以后都能那样,我说不定能做个大将军!”绿枝听到青竹的话,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你帮小姐多抓点虫,然后上阵杀敌的时候带着小姐,说不定真能混个将军当当。”因之前在国师府,闵幼株粗略的跟他们讲过蛊的转换方法,所以绿枝和青竹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一清并不懂,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泛起了疑惑。闵幼株回头看了一清一眼,心里也在琢磨着要怎么安排她。 等四人走回青竹家的时候,杜娘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延陵子华依旧没醒,四人便挑了座位各自坐下。闵幼株对吃的用的并不挑拣,杜娘子暗暗纳罕的功夫,绿枝和青竹却在边上一边吃一边说笑了起来。 这两人平时在一起话就多,闵幼株和一清并不觉得惊讶。杜娘子却重重放下了筷子。 “峰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不懂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嫂子这边坐。”峰子叫的是青竹,他本名杜青峰。因管事的嫌他这名字不像奴才名,才改成了青竹。青竹许久没见到自家嫂嫂这么生气,有些无措的放下了筷子。绿枝跟着也低下了头。闵幼株见绿枝和青竹的面色都有些难堪,便出言道:“他们还是孩子心性,杜娘子这话未免有些严重。”杜娘子刚想反驳,闵幼株冷冷扫了她一眼道:“若说男女授受不亲,杜娘子才更该避嫌。你与青竹并非母子,而是叔嫂。像进门那会儿抱在一起,便甚为不妥!” 闵幼株一句话将杜娘子堵得死死的,后者只得闷声扒起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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