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幼株回屋后,一清和绿枝正坐在外屋等她。见她裹着一身雪白色的外袍,便有些惊疑不定的迎了上来。  “我没事,先进去换一身衣服。”  “小姐,我陪您进去吧。”绿枝说着便要跟在闵幼株身后,却被对方拦住了。“绿枝,我有些冷,你帮我去泡杯热茶好吗?”绿枝听了,点了点头,赶忙冲出去泡茶了。一清见绿枝走了,有些踌躇的站在了原地,闵幼株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杜娘子那打声招呼,就说我们明日一大早启程回国公府。”  “现在?”一清指了指天色,意思是杜娘子可能歇下了。闵幼株冷冷看着窗外道:“就现在,去吧。”说罢,掀开布帘走进了内室。  待闵幼株换好衣裳后,绿枝已经端着热茶等在了外屋。  “小姐,茶泡好了,快喝。咦?一清呢?”绿枝才刚问起一清,只听木门吱呀一下响起,接着一清便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古怪,但还是恭敬的对闵幼株回道:“我已经跟杜娘子打过招呼了......”  闵幼株轻轻吹开茶碗上的浮沫,点了点头道:“你们也出去了一次,坐下来喝口热茶再歇息吧。”绿枝和一清互望了一眼,便笑着坐了下来。主仆三人喝过热茶,又聊了会天,便回屋一起歇下了。  翌日,天还没有完全亮,闵幼株便披衣起床,去了小树林那。须臾她带着一包东西进来,正见到刷锅洗碗的杜娘子。  杜娘子客气的朝闵幼株笑了笑道:“小姐,您坐。过不久就能喝上热粥了。我还配了两个小菜,小姐别嫌弃粗陋。”话刚说完,柴房内的青竹也打开屋门过来帮忙了。  他见了杜娘子倒没刚进门的那会儿热络,叔嫂俩人只是招呼了一声,便各自忙活了起来。  闵幼株进了屋,将昨夜掉在树林里的衣物收起,才将绿枝和一清叫了起来。  许是昨日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两人都累得很,叫了好几声才勉强睁开眼睛。绿枝和一清见闵幼株已经穿戴整齐,忙从被窝里钻出,各自穿起了衣服。  “小姐,您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们?”绿枝嘟着嘴看向了闵幼株。闵幼株笑了笑道:“如今又不是在国公府,没有这么多规矩。快穿好衣服,杜娘子已经在准备热粥小菜了。”闵幼株说到这,顿了顿,从旁边拿起那件昨夜披着的外袍递给绿枝道:“你帮我把这个去还给延陵国师,顺便叫他出来吃饭。”  “延陵国师的衣服,怎么会在小姐这?”  “我昨日向他借的。”  “哦......”绿枝点了点头,便抱过衣服出了门。旁边的一清见绿枝走了,犹豫了一下,叫住闵幼株道:“小姐......”  “嗯?什么事?”  一清往木门外看了一眼,便凑到闵幼株耳边道:“昨夜我去杜娘子那的时候,听到一些怪声。那杜娘子似乎对青竹有些非分之想。这事......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青竹。”  闵幼株眯起眼,靠近一清道:“这件事你别跟其他人说,我会提点青竹的。”一清轻舒了口气,两人便结伴走出了屋子。  就在闵幼株和一清走到院子里时,绿枝也带着延陵子华走了出来。延陵子华并没有穿上外衫,只是将下摆和袖口处裁去了一块。如今这样看着倒比昨日里更妥帖一些。他进了院子后,谦和的朝众人行了一礼,便在闵幼株的旁边坐了下来。  闵幼株低头看了他的脑袋一眼,便叫过旁边的青竹道:“青竹,你来一下。”  青竹忙放下斧子,擦了擦手,便小跑着过来了。两人避到了院子的一角,闵幼株从荷包中拿出一根翡翠金簪子道:“昨夜在你们家借宿了一宿,我随身并没有带碎银子,姑且拿这个当报酬吧。”  “这......小姐,不用这个。”青竹刚想拒绝,闵幼株已经把簪子推到了他手中。“你就当替你嫂嫂收下的,她一个女人家在这里生活也不容易。我们这么多张嘴吃饭,总不能都让她破费吧。”青竹听到这里,想起昨夜杜娘子的话,心中便有些惭愧。“我嫂嫂她......”  “青竹,你嫂嫂如今年华正好。这没丈夫也就算了,连个孩子都没,未免可怜了些。”  “小姐......您的意思是?”  “青竹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的。到时候你们恩恩爱爱两口子,你嫂嫂却只有一个人,也实在是太可怜了......”闵幼株说着将青竹拉向杜娘子那边。  只见杜娘子今日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眼角眉梢都精心描过,也算有了些清丽的影子。青竹见此,突然间就沉默了。若他的嫂嫂真的一心守寡,不会每日打扮的这么光鲜仔细。恐怕她心中也是想找个男人疼她的吧......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青竹转过身对闵幼株道:“哥哥早逝,是他没福气拥有这么个贤惠的媳妇。若我嫂嫂真看中了哪个要改嫁,我青竹便亲自背她上花轿,风风光光的将她送出门!”  闵幼株听到这话笑了笑,与青竹又聊了几句,才走回了院子里。  杜娘子正摆着碗筷,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过来,脸色便沉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对闵幼株道:“小姐,快坐下来吃饭。青竹,你跟我过来帮忙。”青竹点了点头,随杜娘子一同进了灶间。闵幼株顺势找了个空位坐下。却不想旁边正是延陵子华。延陵子华温和的朝她笑了笑,递上筷子道:“吃吧。”  闵幼株没有接延陵子华的筷子,而是自己起身又重新拿了一双。延陵子华不以为意,落落大方的放下筷子道:“听闻闵小姐今日要回国公府了。”  “是。”闵幼株斜看了延陵子华一眼道:“怎么?延陵国师莫非要跟本小姐一起去国公府?”  “正有此意。”  闵幼株刚喝了一口热粥,便停下来道:“延陵国师你久不在天都,恐怕不知道裕国公跟流月的关系。他们两人,如今可好的跟一个人似得。”言外之意,便是你这一去,是自投罗网。  延陵子华当然知道如今的流月不会想看到他,但他有他的打算。如今的他因进入冥府摄取云丹公主的魂魄,而遭到反噬,身体一下子变回了六岁的模样。法力也跟着若有若无。但修道之人的感觉一向很准,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只要跟着闵幼株,就能找到让云丹死而复生的方法。  延陵子华默了默,转头对闵幼株道:“不知闵小姐是否方便带上我?”  “我接下来有些问题,若延陵国师能据实相告,我便想办法将你带上。”  “闵小姐,请说......”  闵幼株往旁边看了一眼,见青竹和杜娘子还没回来,一清和绿枝则坐在一起聊天。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国师离开代国后去了哪里?”  “我穿过那片外域,去了徐国国都。”  “可找到复活云丹公主的方法了吗?”  “我在徐国遇到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女子,通过她的献祭,进了冥府之门......”  “阴阳眼!”闵幼株突地侧过身道:“是个女子......”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跳出的却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七八岁的模样,扎着双螺髻,长得很是漂亮。她还记得她的那双眼睛,是一种非常清透的琥珀色。  “怎么?闵小姐见过她?”  闵幼株摇了摇头,忽而想到那个小女孩嘴里提到的娘,她下意识的问道:“那个女子叫什么?”  “她姓邵,单名一个颜字。”  “姓邵......”闵幼株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延陵子华见闵幼株若有所思,便问道:“闵小姐,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闵幼株回了回神,忙点头道:“国师,请说。”  “我进了冥府之门,摄取了云丹的魂魄后,便用了演算之法算出最后复活云丹的东西在代国。”  “所以国师就回来了?”  “是。”延陵子华回的坦荡。闵幼株双眼微闪的抚过额头道:“那冥府之门,一听便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国师变成这个样子,想必是遭了什么惩罚吧?”  延陵子华轻笑道:“那本就不是活人能进的地方。我变成这样已经算万幸了。”  “最快多久能恢复?”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闵幼株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国师如此坦诚,我便带你回国公府。只是在此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干涉我所做的任何事。若让我知道你敢插手,那我不会先对付流月,而会先对付你。”闵幼株眯起眼睛,薄唇凑到延陵子华耳旁道:“别忘了云丹公主在谁手里,惹恼了我,我会让她尸骨无存。”  延陵子华眉头一跳,猛得转过头,正对上闵幼株阴狠的目光。  这目光,比狼更恨,比蛇更毒。她竟然丝毫不在外人面前掩饰她的狠毒。想到昨夜里,她还□□着身子楚楚可怜的缩在角落里,延陵子华简直不敢想象她们俩是同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环境下,才能造就出她这样的性格。  两人对视的功夫,青竹和杜娘子一前一后回来了。闵幼株听到动静,转过头,却意味对上了杜娘子通红扭曲的目光。青竹比起杜娘子也好不到哪去,他脸色苍白,表情难看,俨然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  看来青竹去说的那些话,终于让杜娘子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如此也好,早早说清楚,也能早早分清人心。闵幼株无视杜娘子记恨的目光,低下头安然喝起了热粥。延陵子华看了她一眼,也跟着拿起了碗。  一顿饭吃完,闵幼株他们去收拾行李,杜娘子几次想去找青竹说话,却都被挡了回来。后来,青竹索性自己一个人先出了院子,在外面等。  杜娘子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路上,青竹有几次想回头看一眼,却都咬牙忍下了。他知道,若他回头,嫂嫂心里的那个念想怕是更断不了了。以后能不回来,还是不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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