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跑了一阵子，莫云卿才出声，“一会儿臣来引开他们，您先行离开。” “青青，”宇文境抓紧了手中的缰绳，“我若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臣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宇文境嘴角一沉，“别骗我了，若我离开，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就算你引开了他们，也没法保全自己。” 面对宇文境的质问，莫云卿其实清楚，她确实没办法。那帮人来路不明，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要捉宇文境，也不知道是谁要捉他，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被捉。 燕国已经重重矛盾了，若这时候太子出事，后果如何，还真不好说。若是逃，只能让宇文境一人逃，等时间一到后面的人追上来，两人想逃也逃不走了。 “殿下，没有时间多想了，您是大燕的太子，若您有闪失，大燕会如何？追随您的朝臣会如何？陈国和燕国这场战争又会如何？”莫云卿坚定了声音，“所以，您不能出事，您若活着，才有臣的未来。” “青青。”宇文境再次唤了她的名字，“所以你要我为了保全自己，而把你推向危险吗？” “殿下其实比臣更清楚今日的处境，莫要因为昔日情谊而影响了大局。”莫云卿抬头，俏皮一笑，“不过殿下，若是今日能一切顺利，臣斗胆换一个愿望，就当是臣拼命为自己挣的免死金牌吧。” 宇文境眸光微缩，许久，终于放开手中的缰绳，速度放缓，下了马，他吐了口气：“你若能活着回来，这个愿望才有效，无论什么本殿都答应你。” 那是宇文境永远忘不掉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会说话一样，她的笑容在眼前渐渐展开：“谢殿下。” 随后，转身，只剩下背景。宇文境知道，有些东西，已随着时间悄然远逝。可是这份不安，直到此刻才扩大，让心底有什么地方空着，再也填补不了，就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快速寻了个地方，隐蔽起来，躲过了追捕的人群。 “殿下，新得到消息，燕国太子与莫少将军半路被伏，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陆昭再坐不住，直直看向全叔，“什么时候的消息？” “下午的事情。” “派人去寻，”陆昭转身就往外走，“不，本殿亲自去。” 不知过了多久，莫云卿才从马背上下来，天色渐黑，她不能再跑了，身后的人还没追过来，她一个激灵，往后山方向跑去。 尽管是夏日，林中还是冷飕飕的，风吹来，莫云卿打了个哆嗦。悄然行在林中，却不能点火，她寻了个山洞，躲在暗处观察着。 “老大，这里有马。”远处火光星星点点，人影渐至，“他们肯定没走远，搜！对了，大王说了，要捉活的。” 此时此刻，以一己之力面对一群人，肯定不现实，莫云卿自问她是打不过这些人的，便缩在角落里不出声。她不能跑，也跑不了，只能祈求天色太黑，让他们找不到。好在为宇文境拖延了时间，他应该回去了吧，这样想着，让不安的心思稍稍平缓。 “格老子的，这么大，让老子去哪里找？”声音伴着火光越来越近，莫云卿不敢出声，甚至连喘气也变得谨慎起来，“老大，不然咱们放火烧吧。” “笨蛋，”为首的男人一巴掌抡过去，“人被你烧死了，怎么抓活的？” “老大，你想想，如果火烧起来了，他们不就出来了吗？”旁侧的人微微弓腰，“万一他们趁乱逃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了，我们都找了几个时辰了，再不交差，王上会砍了我们的脑袋。” 莫云卿想，如果知道这个人是谁，待她脱险了以后，定然一剑劈死他，不过此刻，也就是想想罢了。为首的那人犹豫再三，终于将手一挥，放火攻山，突然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顷刻间，一道道火光从远处射来，随着这道道火光，草木着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间的火愈演愈烈，已经蔓延到了洞口，浓烟滚进来，呛得人无法呼吸。想要咳嗽，可是不能出声，窒息的感觉传来，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一行清泪。这个时候，逃与不逃都是死局，逃出去，他们便会发现找不到宇文境，而将愤怒加在自己身上，不逃出去，火势这么大，迟早会死掉。 “老大……” “滚！” 恍恍惚惚间，莫云卿听到了一阵打斗声，随即而来，是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个声音很焦急，很熟悉，让她不自觉地向洞口爬去，想要出声回应，才发现，这么久，嗓子已经艰难地出不来音儿了。她拼命挣扎着，勉强向前，不断地咳嗽着，眼角全是被浓烟熏出的眼泪，湿了整个脸。 很快，一袭白衣从火光中掠过，飞速奔上了山洞口，他将莫云卿抱起，用着与刚才全然不同的态度，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我在，我陪着你。” 莫云卿点头，用力回抱了他的肩膀，这一刻相拥的感觉，竟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安心：“修远……” “别怕，我在。”陆昭轻轻拿起绣帕，擦了擦莫云卿一张被烟熏黑的小脸，他的声音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带着小心，带着缱绻，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我带你离开。” 莫云卿愣了愣神，随后被他按住了头，一只箭羽从耳畔擦过。远处火光依旧，两队人马厮杀着，陆昭足尖点地，带着她往别处而去。叫喊声，厮杀声，不绝入耳，可是此刻，跟在陆昭身边，可以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浓烟越来越呛人，两人很快寻到了一处水潭，陆昭扣住莫云卿的手，几乎是片刻间，拉着人跳进了水中。 周边是水流声，气泡从身边窜过，莫云卿勉强睁开眼睛，除了靠近的这张脸，什么都看不清。渐渐的，身体有了知觉，陆昭将她拥入怀里，然后拽着她往岸边游去，心跳如擂，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一个巨浪滚来，将两人瞬间淹没。 不可以，这个时候不能出事，他们躲过了火海，躲过了追捕的人，又怎能屈服于水里？强烈的求生意志将莫云卿唤醒，她拼命窜出头，大呼一口空气，又潜入水中，轻轻吻上陆昭的唇，混杂着冰凉的味道，她在帮他渡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尽快清醒过来。 莫云卿没有放开陆昭，就像是最初陆昭没有放开她一样，尽管挣扎，尽管艰难，在水中起起伏伏，还是来到了岸边。死亡离得那么近，那样让人窒息，从未觉得，这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也是一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莫云卿躺在岸边，四仰八叉，身边是同样在拼命喘息的陆昭。 “云卿，我爱你。” “什么？” “我说，我爱你！”陆昭加大了声音，他喘息着，笑着，他说的不是‘莫云卿，我喜欢你’，而是‘爱’，爱这个字有多么沉重，对于一个帝王之子，又代表着什么？没有管莫云卿反应过来，他便浅浅笑开：“曾经的我总以为，未来我们有很多时间，可是今日，我若晚到一步，就可能是生死永隔了。云卿，我想明白了，我爱你，那么你呢？” 那么你呢？一句疑问，将心底的情绪勾出，若不是经历了生死，莫云卿或许不会轻易说出口。三年相伴，多次相救，从最开始的崇拜到不知何时也起了别样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喜欢陆昭呢？这个谪仙般的人，这个温柔的、俊逸的、冷清的、潇洒的、聪慧的……太多的形容词可以去描摹他，可是汇聚到一起，也不过一个陆昭。 “修远……” 轻声的呢喃，就像是催情的种子，在心底开花。陆昭起身，扣住了她的头，紧紧将人拥入怀抱，慢慢的落上去一个吻。身上的衣服潮湿着没干，头发也在水中散开全部黏在身上，这样的姿势，分明不舒服，可是紧紧相拥，却让人没由来心安。 许久，陆昭才放开了怀中的人，他没有再一步的动作，只是轻抚着莫云卿的脊背：“他们被甩开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援军。” “还有援军吗？” “嗯，我带了军队过来，剩下的一拨人随后就来，他们太慢还没追上来。”陆昭说得平淡，莫云卿却忍不住捏了捏掌心，“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陈王的人，目标是宇文境。”他说着话，缓缓解开了莫云卿的外襟，“我去把衣服晾起来，你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莫云卿很配合，继续问道：“那宇文境他人还好吗？” 这是她关心的问题，毕竟那人目前是陈王的目标，陆昭手上的动作没停：“我不知道，接到你们失踪的消息，我就急忙赶来，直到看见火光才往这个方向赶。不过，你都为他做了这么多，若是他再逃不出去，那也只能怪命了。” 莫云卿没再说话，将头靠在膝上，紧紧抱紧了自己双腿。也是，陆昭赶来这么及时，怎么可能知道情况呢？ 他将衣服搭起来，慢慢走上前，柔声询问：“冷吗？” 莫云卿赶紧摇头：“不冷。” “骗人，”他轻笑出声，转身往身后走去，“等着，我去找些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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