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怼

下午第二节课，云昀强撑着耷拉下的眼皮，跟周公对抗。头猛地往后一仰，吓了一跳，稍微醒了点儿神。但在确认没事后，困意又阵阵袭来，眼看着眼睛又要眯上。　　　　“云昀。”　　　　英语老师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拉响的警报，云昀立马睁开眼，双手搭好，坐得端端正正。　　几秒后，警报解除，云昀的脑袋又开始向下一点一点，像只啄米的瘟鸡。　　　　姜子立细长的指间夹着一根黑色的中性笔，单手撑在下巴，余光瞟到快要磕在桌子上的云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中性笔“啪”地一声掉桌子上，骨碌碌在桌面滚动。　　云昀整个身子弹了一下，快速抬头，迷糊中以为老师过来了。结果一看，一支笔卡在桌子缝隙间。　　　　姜子立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笑，云昀这反应，着实有趣。　　但下一秒，云昀就抿着唇把自己的桌子往左一搬，姜子立的笔成功掉在地上，垂直降落。云昀张着她那双睡眼惺忪的眼，迎着阳光，两边嘴角同时上翘。　　　　没讨到好处，还被云昀那得意的表情给嘲笑了一番，姜子立快速抓起地上的笔，倒也没再捉弄云昀。只是当英语老师眼神再次瞟过来时，他果断选择在一旁看戏，没有提醒完全眯上眼睛的云昀。　　果然，下一秒，英语老师暗含愠怒的声音传来，云昀难以幸免地被老师请到了教室最后面的位置，站着听课。　　　　......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云昀回到座位，两手一伸，搭在桌沿，脑袋下面枕着笔袋就准备呼呼大睡。　　倦意拉着人很快坠入梦境，耳边的杂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平静的呼吸声，浅浅地，一进一出。　　　　倏地，一个响声敲在耳边，云昀不想理睬，可那声音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丝毫不停歇。很不情愿，她微微睁眼，一只黑色的杯子就立在眼前，很近，多看几眼，眼珠子都能成斗鸡眼。　　　　姜子立见云昀终于舍得抬头，便松开杯身，说了句，“水。”　　　　没有回应，云昀似乎还处于困倦中，下意识将杯子撇开，别过脑袋继续睡。　　姜子立倒也不松懈，故意换上副可惜的语气，“你不是说要帮我接水么？这么没诚信，难怪追不到人。”　　“谁说的！”云昀一脸苦样慢慢爬起身，抓起姜子立的杯子跑到饮水机边，接了满满一杯子。　　　　她左手撑在杯底，右手拖着杯身回到座位。杯中的水晃荡得紧，稍不注意就会漏出来。　　果然，杯子递出的一瞬间，一个晃悠，里面的水顺着杯沿缓缓而下。云昀换只手拿，沾着水的手在空中使劲甩了甩。　　　　“云昀——”姜子立紧抿着唇，脸上留下几颗水印，可不是刚才云昀手上的么。　　“不好意思呀。”云昀赶忙把水放在姜子立桌上，自己坐了下来。　　姜子立没急着用手去擦，而是掏出几张卫生纸在脸上擦了好几遍，确认干净后，才停下擦拭的动作。　　　　睡意全被姜子立赶跑完了，云昀撑着脑袋，估摸着一会儿上课还得继续打瞌睡。她低头去找下一节课的课本，突然瞧见被遗忘在最里面的盒子，是还未开封的巧克力。　　　　云昀伸手把盒子掏出来，原本摆放整齐的巧克力有丢丢移位，但并不妨碍它的色相，美丽依旧。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金色绸带，翻开盖子的那一刻像是在窥探寻找已久的宝藏。一颗颗做工精致的巧克力安置在里面，散发出醇厚浓香。　　　　姜子立被云昀手中的巧克力吸引住目光。眼前这一排排巧克力有些眼熟，仔细回想，当初妹妹打开姑妈给的礼物时，里面的包装盒好像就长这样。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昀察觉到姜子立一直放在巧克力上的视线，赶忙把盖子重新盖上，移到最左边，警惕性地望着他。　　“怎么，你想吃呀？”云昀探出脖子，语调上扬。　　　　姜子立伸出手，说道，“给我看看你的盒子。”　　“凭什么。”云昀把盒子抱得死死的，就是不给。　　她拍拍坐在前面的周笑童，把盖子打开，选了一颗递出去。在问到程末时，程末保持着惯有的面无表情，拒绝了。　　　　向周围问上一圈，盒里的巧克力还剩下六颗，云昀掏出一颗，故意拿在姜子立面前晃来晃去，调侃道，“想不想吃啊？”　　姜子立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地回头。　　“你不要了？”云昀以为姜子立是想吃放不下面子，便又靠近了些，“你真不要了？”　　　　见姜子立一直没理她，云昀也失了兴趣，把巧克力递到姜子立跟前，抬抬手，“喏，我就开个玩笑嘛。”　　姜子立依旧没接。　　云昀以为他发脾气，便直接把巧克力抵在他唇边。　　　　光滑的巧克力表面触碰上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嘴唇，鼻尖能闻到纯正的可可香气。　　姜子立垂眸盯着嘴前的巧克力，鬼使神差地一口吞了下去。含在嘴里时他才反应过来，这巧克力云昀才用手摸过，还一直抓在手里，顿时又想给吐出来。　　　　“这就对了嘛。”云昀满意地拍拍手，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周笑童一回头，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默默盯了许久，才说道，“看来你们最近感情好了不少。”　　“才没有！”云昀回答极快，塞进一颗巧克力的脸颊鼓鼓地。　　　　周笑童低头忍住笑意，问道，“你这巧克力挺好吃的，哪儿买的？”她不太爱吃甜食，特别是糖类。可这巧克力甜度刚好，夹杂着少许苦涩，口感顺滑。　　云昀又递给周笑童一颗，回道，“这不是我买的，这是我们家隔壁送的。”　　正低头纠结要不要把巧克力吐出来的姜子立目光一抬，瞄向云昀的视线有些诡异。　　　　“隔壁送的？”姜子立问道，眉头微蹙。　　“是呀。”云昀点点头，两手捧着脸蛋，手肘撑在桌面，“我们家隔壁小姐姐人特好，我给她送了两块儿普通的蛋糕，结果人家就送了这么好的巧克力。”　　　　“小姐姐？”姜子立神色复杂。　　“恩，虽然我没见过，但对方一定是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然后性格特别温柔的小姐姐。”云昀已经在心里把最美好的修饰全放在小姐姐身上了。　　　　姜子立顿了一下，眼皮子猛跳个不停，他抱着侥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家住几楼？”　　云昀放下双手，转而捂在胸前，神情戒备，“你想干什么？”　　姜子立无语，“我对你没、兴、趣，你家到底住几楼？”　　　　云昀脑瓜子左歪右歪，然后探到姜子立眼前，脑袋往右一偏，俏皮道，“你猜？”　　“……”想揍。　　　　......　　　　晚上在学校吃完饭，姜子立看准食堂不远处那个小身板，放缓了脚步，跟了上去。　　离开学校，拐了一个弯，一路前进到福安小区，再几转爬上坑坑洼洼的百步梯。然后，姜子立亲眼看见云昀走上了他所在的那栋楼。隔上几层楼跟着，刚好卡在四楼，声音戛然而止。　　　　姜子立站在云昀家门前盯着她家门盯了许久，或许是因为之前冥冥之中早有预感，倒不是说多么出乎意料，但是，也没那么容易淡然接受。　　　　他转身进屋，昨天收回的便利贴还贴在门框。他早就应该注意到，除了云昀，没人能写出这种扭曲得跟蚯蚓一样难看的字体。　　文字最后还写上一句爱你。云昀笑得殷勤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姜子立愣是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快要冒出来。　　　　思考片刻，姜子立从一旁柜子上拿起笔，认认真真在下面回上一段文字：不用爱我，爱你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