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这是何意?”沐小小语气不悦。 城主将她一扯,她一个不防跌撞他怀中,正要甩开他的手,他竟搂过她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 沐小小奋力挣脱却动不得分毫,她抬头冷声警告:“若城主再不松手,休怪我不客气!” 城主略弯下身,盯着她愤怒的眼:“你这般警惕,是认为我会伤你?” “城主可真会绕弯。”沐小小嘲讽:“我乃冥帝请来的客,城主断是不敢伤我。但男女有别,你我并不是熟识,却拉拉扯扯,我还得投怀送抱不成?” 她把利害关系说个透彻,用冥帝施压是希望他知难而退,不到万一她不想闹到真打起来。 他没松手:“若是熟识,就可以这般拉扯?” 如此断章取义,沐小小语塞,正要凝聚法力用结界控制他,他却瞬间松了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朗的脸,长发束在脑后,更显五官深刻,鬓若刀裁,突出他独有的凌然气势。 “冥...”沐小小惊得喊出声。 伏桓就势捂住她嘴,倾身低语:“别把本座暴露了,这里只有城主。” 他靠得很近,嗓音低沉,传入耳中酥酥麻麻,沐小小心跳似不稳,乖乖地眨眨眼,忙点头。 伏桓这才满意地松开她,她又是一个跨步往后跳,拍拍胸口只觉得刚才定是被捂住嘴才会呼吸不畅。 “原来冥帝就是万鬼城的城主。”沐小小瞄了眼他手里的面具,颇有微词:“方才非得闹腾一下,还戴着吓人的面具。” 伏桓笑了笑,将面具放在桌上,朝窗台扬袖,罩上透明水层,如此一来外面如何也窥探不了房内的情况,对于房内却丝毫不会影响。 他入坐在塌椅的靠窗处:“越是神秘越惊悚的面容对万鬼城的鬼魂们更有震慑力,二来我甚少来万鬼城,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惊慌,这面具也可方便我冒用城主名义来这里走一遭。” 冒用?沐小小又是一愣,忽想起那位神秘的紫眸男子,莫非是他?正要问出来,伏桓又开口解释。 “九里绪才是真正的万鬼城城主,最初建万鬼城也是他提议的。”知道此事的寥寥无几,他对她毫不隐瞒。 沐小小第一次听到冥界的过往,她原以为万鬼城是从冥界创立之初就有的,竟是后期才建。浮想九判官那张冷毅严肃的脸,倒是同这面具有几分和谐。 .......... 福晏楼上层的雅间均不大,每个雅间只摆放两张椅子容纳两位客人,窗台下有搁板可以平抬起来,供客人摆放茶水瓜果。 五楼的独间雅房就大许多,雅房靠墙的正对两边各设有宽敞的长型塌椅,背部铺设了软垫,中间放置一张长型木桌。由于窗台是弧形敞开,即便是整个缩在塌椅靠背处,也能将大堂的舞台和戏台都收入眼底,观赏效果极佳。 沐小小跪坐在塌椅处,趴着窗台张望下方大堂内琳琅满目的果盘、点心和酒水,见他们吃喝得好不欢愉畅快。 她有些嘴馋,扭头瞧了眼对面正支着额头假寐的冥帝,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不说是招待她吗,饿着肚子招待么? “这里供应的是鬼食,你吃不得。想吃的话下次带你去人界。”他突然开口。 沐小小心惊一跳,瞅着依旧双眼微阖的冥帝,他能读心不成?她轻咳两声,从乾坤镯里取出两个碟子,分别铺上几块杏花糕和红枣糕。 “小仙也只会做这两样吃食了,冥帝若不嫌弃就将就着吧。”她将糕点摆放好,朝他递近了些。 伏桓半掀眼眸,小巧精致的叶状碟盘上,一碟放着杏花糕,糕面上嵌一片杏花瓣,一碟放着的是红枣糕,糕上点缀几许金黄色桂花。他尝过她做的杏花糕,确实美味,入口软香,色味俱全。 沐小小又想起之前打落的半筒酒,拿出竹筒和一个酒杯放在桌子上,说道:“这青竹醉也是我酿的,只是这筒加了些料,易醉,不过大师兄说口感还不错。若不嫌弃,浅酌两杯就好。” 他打趣:“真君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实在神仙。” 沐小小不以为意,拈了一块红枣糕就又趴回窗台看着戏台,器乐和戏员都上台了,唱曲儿约莫是要开始了。 伏桓坐起身给自己斟了杯酒,端在鼻前掠过,酒气清香萦绕鼻尖,轻抿一口,沁冽刺喉,回味却醇浓干甜。 他透过酒杯注视趴在窗台上的人。她正细口细口咬着红枣糕,笑起来似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忽见她伸出小舌无意地舔了舔左边唇角沾着的糕点。 伏桓眸色略暗,只觉这酒刺吼更甚,便拿了一块杏花糕沾点甜味。 .......... 唱曲儿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着浅绿纱裙,抱着琵琶,身姿瘦弱,面貌一般。 唱的曲目是“三别泪妆红”。曲分三段,首段是恋人相爱相守,第二段是送君奔赴战场,尾段是迎君魂归故里。 一开始曲乐节奏欢快,女子音色若夜莺啼鸣,歌声忽而婉转袅袅、似羞似怯,忽而激情洋溢、挚爱若火,见证恋人从认识到互诉衷肠,再到结为夫妻的幸福过程。 沐小小闭眼细细聆听,沉浸在女子愉悦幸福的歌声中,生涩的追求,炙热的爱恋,相守的誓言,她未经历过,却在此时此刻有股冲动,想尝尝司命笔下那酸甜苦辣的情爱滋味。 而后曲乐变得激昂而沉重,歌声温柔中带着些许矛盾的尖锐,表达女子细腻却坚强的情感,歌词讲述对夫君奔赴战场的不舍,却依旧描上喜庆的红妆,送他前行,等候归期。 有些许听众已是默默擦拭眼角,可鬼魂毕竟无泪。 尾段,妻子在屋外等候,依旧描着喜庆红妆,渴望夫君归来的第一眼仍是见到自己最美的时刻。曲乐霎时凝重而悲悯,等来的却是随行的将士送来的衣冠,尸骸无存。歌声如泣如诉,似含万千情感,却悲戚哀伤。 曲音结束许久,听众仍旧沉浸在心痛感伤中,就连唱曲的女子也未离开戏台,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低着头双手紧紧掐着琵琶。直到有人唤她,她才回过神,向台下鞠躬致谢,疾步离开。 顿时楼内响起如雷掌声,经久不息。 沐小小有些恹恹地靠在窗台,闷闷道:“那曲中的女子定是她自己,若不是切身经历,唱不出这么感人肺腑的曲子。” 顿了顿又道:“最后的结局,她应该是应了生死相随的誓言,却找不到曾经的爱人。” 若未进行鬼修,鬼魂的模样大多是同死前无异,死的时候是怎般模样,来冥界也就是那般模样。所以她才如此断定。 “若是你呢?”伏桓状似无意问道:“你会选择用死来解脱吗?” 沐小小若有所思,却转身反问他:“冥帝认为她现在是解脱了吗?不愿入轮回说明她执念很深,可他夫君应该早入了轮回道,她却将自己永远的禁锢了。” “若是你呢?”他坚持,非要听个回答。 “若是我...”沐小小迟疑呢喃,她摇摇头坐回塌椅里。 “我不知道,我没经历过。但是...”她抬头恍惚地笑笑:“神仙比人多了个可以挽救的选择,不是吗?若是我深爱之人,如果我足够强大,我会有更大的机会做出最大的努力去救他,我该会去挽救,而不是解脱。” 伏桓双睫微颤,她语气虽是轻巧,却字字如誓言,他知道她定会如此做,她也确实这般做过,奋不顾身,献出性命。 他心思复杂,将视线转到舞台,手臂懒懒搁在窗台上:“舞蹈开始了。” 等沐小小拿着糕点趴回窗台时,他撑着下巴,流转眼眸凝望她,唇边笑意柔柔,目光若剪水。 所有客人将注意力投放到了大堂中间的舞台,舞台为莲花台状,中间圆形周边莲花花簇拥交错,每瓣瓣尖都点上了火烛,对应着舞台周边水槽中的莲花烛灯,精巧唯美。 忽而舞台上方落下无数花瓣,粉的白的桃红的,应接不暇。 花瓣将将落置舞台时,一阵风将花瓣卷起,层层花瓣密密缠叠,形成一个优美的女子形态,忽然嘭一声,花瓣四散,舞者在缤纷洒落的花瓣中若隐若现。 直到花瓣如数落下,才显现出女子的姿容相貌。身着桃粉纱裙,手拂净白长袖,清雅高华、肌肤胜雪。众人不禁啧啧称赞,此女若比天上仙,掌声雷动。 沐小小也是赞不绝口:“月溪姑娘真美啊,比得过九重天的花仙。” 伏桓没答话,只是垂眸淡淡看舞台。 随着幽兰山谷般的琴音响起,月溪翩翩起舞。琴声优美柔和,女子舞姿妙曼、衣袂飘飘,忽而临空飞跃挥舞长袖,忽而脚尖垂地步态婀娜,腰若柳枝,红袖回转。众人皆是如痴如醉。 月溪舞动之时盈盈浅笑百媚生,却每每抬头跃起之时,双目流转于五楼的那独立雅房,窗台漆黑,什么也见不着,顿觉失落。 当月溪飞身旋转,长袖抛舞,应是结束之时。 沐小小一时兴起,转身指了指下方:“那日的晶莹花海如果能用在结尾,这舞就更美了,可以吗?” 伏桓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微怔一瞬,随即浅笑:“到我身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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