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隅(1)  这等厉害的高手,从她进界之时就已经盯上她,还未让她察觉,凭这番隐气的本事,她只能退不能进。  一路跑了小半个时辰,北次突然停下来,仔细辩着周围的声响。  周围半点声音都无,她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初晨的光不甚明亮,但好在也能告诉她些什么。  比如说,她身影旁的那团黑影。  这名刺客,总喜欢在她头上藏着。  这种猫逗老鼠的游戏,看来这人很喜欢。  那就乘着这段时间,好好恢复□□力,这人不急不燥,却又狂妄自信,眼高手低,那就好好给他个教训。  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  将手中的独箭捏紧,直接靠在旁边古树坐下,闭目养神。  不肖一会,她就听到旁边有响动,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始终没有睁开眼。  她很清楚,这人想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再继续跑,或者说,再继续消耗她的体力。  若是她停下来,多一点时间就能有一点机会。  她刚刚才将烟雾发出去,那俗人还没这么快赶到,她得尽快拖延。  头顶蒙面的刺客,低头看着树下一动不动的人,眸中闪过疑惑,却仍没有行动。  早就听闻天族中人诡异多端,心计谋略胜过天算,刚刚故意失算一次,试探一下,只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而已,又何足畏惧。  林间又似乎恢复如初,树上落下几只鸟,叫了两声,又往别处去觅食。  林中起过一阵小风,带起天上厚重的云层,将光影变得更暗。  旁边丛中有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从泥土中蜿蜒传到北次触地的手掌中。  突然睁开眼睛,头顶上早已没了影子,将纤细的手指扣进泥土中,信不信,那人又在她身后!  泥土中细微的振动通过北次的手一直传到她心中,牵动着那根细微的线。  她精神有些紧绷。  猛然间转过头将手中的冰箭往后射去,只听见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再以琴弦铮铮之音结尾箭入树干,颤抖的箭尾带起一片幻影。  空了。  北次再一侧身,泛寒之刃侧身而破,只差一点,便可伤她皮肉。  瞬间拉开距离,低头看着手臂上被划破的轻纱,她就说这人在她身后。  似有懊恼,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少女的空灵与柔情,但口吻却带着沉稳与平静。  \"你在做什么,还不来。\"    北次声音一出,将那刺客激怒,这女子明摆着在告诉他,刚刚都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自己的犹豫不决似乎全都被她算到。  作为一名刺客,被猎物耍来耍去,这称得上是奇耻大辱,瞬间提起弯刀朝北次砍去。  要论武功,北次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若那刺客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北次倒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他已经错过最好的时间。  总得为他的狂妄无知付出代价。  一根通体雪白的流剑划破长空,带起长啸一声,瞬间阻断刺客前进的脚步,雪剑穿透树干横在两人之间,刺客一看,黑布之下的脸色苍白无比,血色猛地全都褪去。  他自然是认得这剑,这是天下最厉害的刺客所用之物——流雪。  他们家老祖宗来了!  北次勾唇一笑,随即转身离去,若不快点走,她怕会沾上血臭,还有恶臭。  南塘杀人方法是出了名的恶心。  将刺客玩得精疲力竭之后再摧毁精神,等到别人痛哭流涕跪地送命,再添油加醋,专说些挑筋割舌削鼻油炸的杀人方法令人反抗,再反复研磨其心智,这么一番折磨下来不死也疯。  这才是真正的老猫。  只不过这只老猫生性风流,最喜欢拈花惹草,每到一处首先便是打听拈花作坊,香楼艳亭,每回都会在温柔乡里睡死,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死活。  北次是最厌恶南塘身上的味道,一股子胭脂水粉庸俗恶臭,她是受不了的,每每闻到便恶心想吐。  最好先逃。  北次直接退到山林深处。  一时间得了清净,看着自己手上的泥土,还得去找水洗干净。  走了两步,又突然盯着自己的手,暗叫不好。  刚刚手入土时,明明感觉到了不同的声音,原以为是些蛇虫鼠蚁,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太过大意。  照她的估计——还有一批人。  她又若无其事抬脚向前,默不作声盯着自己脚下,斑驳的树荫之间连成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细线,随风招摇。  可惜,影动线静。  她回不了头,也找不了南塘帮忙,这身后的天罗地网正等着她。  旁边丛林一响,北次侧目,这丛林深处有野兽众多,若是将他们引来抵挡,怕是也能坚持一会儿。  不论怎样,至少能拖延时间,她并不指望南塘会过来,那狗东西一般玩够之后就直接去抱他的美人,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环抱着手中的布袋,悄悄将手伸至腰间打开香囊,她也并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人会何时动手。  这三批人分属不同,可有一点却十分相通,他们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要她的命。  逃亡十年,要说能杀她的机会不多,可却不是没有,但却每次让她逮着机会逃走,毕竟带着一具死尸回去没多大用处。    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她脑袋里面的东西而已。  正在这时,南边突然刮起一阵猛烈热风,夹杂着一股冲天热气,直上云霄。  北次下意识挡住面庞,这风来得太过蹊跷,一抬眸,见南方突然冒起一股雪白的烟雾,成团聚集扭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雾柱连接天地。  来不及多想,北次瞬间借树之力再次腾空,若是她再不乘机行动,恐怕就会变成一只笼中鸟。  这是深秋,正是树木干枯蜕皮之迹,黄叶枯草丛生,一点既着,继而成燎原之势,要想扑灭这火,除非遇见雷雨交加,下个三天三夜,或者当整个山头烧光后就自然灭了。    不管是自燃还是有心人有意为之,既然有乱象,肯定有生机。  说不定能解她被围之祸。  逃到一颗青松树上,听着后面的动静,果然来了,照这响动,估计有十人。  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她必须得算准时间,将腰间的香囊挂在树上,停了一下,等到耳边声音响动更大一点,立刻将香囊开口朝下,一跃而去。    身后一排穿着荆服的人立刻从树下窜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越接近火光这空气就越稀薄,寻到一上风处的开阔之境,这里火势较小,倒还让人耐得住热。  当然如果她一个弱女子耐得住,自然还有其他人。    垂首看着树下有一堆带佩刀的人,佩刀刻着一个古字,身穿半臂铠甲,头戴紫条,这古国宫中兵卫,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略微寻思,便又听见身后响动,一皱眉,怎么来得这么快?  她的轻功虽不算高,但至少也有十多年的基底,这古国皇帝还真是花大价钱造了一批专门抓她的侍卫。  还真是受宠若惊。  直接一跃到宫卫身后。  \"你是何人!\"  为首的宫卫直接喝道,扣住腰间的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北次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他们身后。  众人齐齐转身,就听到前面一阵寮步响动,又是一批人。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和一堆手持利刃的将人,究竟谁的威胁更大,不言而喻。  宫卫头领拔刀相向,率先示威,\"来者何人!\"  荆条之人率先说话,他认得宫卫身上的标志,可宫卫却不识他们。  \"我乃古国密卫,追拿逃贼,还不快快让开!\"  宫卫冷笑一声,\"什么密卫,本卫从来没见过,你们莫不是他国逆贼,冒充我古国人,想来我古国境内捣乱!\"  \"胡说!我们乃是密卫,你们又如何能认得,还不快快让开!\"  宫卫一声冷喝,还未说话,突然感觉地动山摇,山崩地裂,身形不稳,听得禽兽争嚎,怎么回事!    只见一大批豺狼野豹,猛虎疯雕纷纷狂奔而至,滴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荆卫,却因前方火势凶猛,暂时震住它们心中狂躁。  众人心慌意乱,但好在还留有方寸,稳下心神。  见那些凶兽非旦不自相残杀,却围成一排,将人困在圈内,刨土厮鸣,似受了控制,幸亏这火要不然他们都得葬身野兽之腹。    领头的荆卫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女子用计,环视一周,周围早就没她人影,愤恨之际,又挥喝众人慢慢朝火后退,可林火越燃越狂,眨眼之间,就快烧到众人后背。  前有猛兽,后有烈火。  被猛兽啃噬还是烈火灼身而死,都颇为残忍。  突然人群中有一荆卫鼻子生得好,闻见一股香味,发觉有诈,立刻吼道:\"快脱衣服!\"  于是乎,众人甩衣的甩衣,脱裤的脱裤,一阵疯狂乱扯,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个个都将自己扒光,活脱脱像一堆白萝卜。  身后的宫卫听到此声,也正想扒衣,才解了个腰带,就被首卫乱喝一通。  明摆着那些畜生是冲着这些逆贼,这个没脑袋的东西。    那荆卫行动指挥颇为有速,井井有条,直接派出一人拿着衣服引开猛兽,果真如他们所想,那些猛兽受了药物控制,变得疯狂不已,习性大变。    危机解除后,众人皆心神相通退至安全之处,暗卫见捉不着那女的,也只得先行撤退,收拾窘境后才能继续追捕。  走了两步,众人就被宫卫围成一团。  \"想走?你们这些逆贼冒充我古国人,闯我古国边界,闹一通事就想离开?哪有这么好的事!\"    宫卫头头打定主意认定这些暗卫是逆贼,自有自己的意思。  皇帝派他们出来是追捕逃跑的质子,现在人溜了,正好将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捉回去,也好将功补过。  丝毫不听解释,直接押着一排排萝卜下山。  有一小卫上前,\"赵统,这火怎么办?\"  \"能怎么办?多管闲事!\"  明明这场大火肯定灭不了,只能让它烧,这山头是古国与盛祖的分界之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凭他们这点人手,在荒郊野外又哪来的能力灭火。  不过一座山头而已,烧就烧了,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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