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娜等在门外，听得很清楚，一边忍着笑意，一边带着陈小苒走到办公的工位。　　“这里是你的工位，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安娜一边说，一边好奇的打量她，“你的主管是方总，这你知道了吧。”　　“安娜姐，我可不可以换一位主管。”　　“为什么？”安娜故意问道。　　“这人脾气太大，还小气。”陈小苒很生气，希望能离他远些。　　“人事安排已经确定，不会随意改变，方总是主管外贸的经理，你英语口语挺不错的，不在他手下干，还能去哪儿？”　　安娜的表情充满和善，笑容也很迷人，微笑着离开，却没有减轻陈小苒心里的阴霾。　　陈小苒长出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为了父母的期待，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为了每月两千的房租。　　“两千，两千……”陈小苒心里嘀咕着，这才意识到，即使是两千块的房租钱，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座机突然响起，陈小苒接起电话，是方毅的声音，让她立刻去总经理办公室。　　陈小苒走进去，多少还有些胆怯，这个方总实在难以琢磨。　　方毅伏在案头看文件，陈小苒咳嗽一声。　　“给你一些产品资料，别光看，要求能够熟练的翻译成英文，尤其是专业词汇，不懂的自己去查字典，整理好一份尽快给我。”　　陈小苒“哦”了一声，偷偷看他几眼，方毅的目光犀利的像两把刀子，令她不敢直视。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方毅抬起头，冷酷的说道。　　陈小苒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看资料，原以为来到新公司会有一番培训，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让自己查看产品资料，又看到办公区的人们来回忙碌，谁也顾不上谁的架势，自己这个职场菜鸟一定没有人管了，看来一切都要靠自己才行。　　因为她是方毅的实习生，注定是没有人帮的下场，方毅巴不得撵她出局，所以她必须付出更多，努力做到最好。　　于是她认真看资料，认真整理笔记，捧着厚厚的英汉词典，不时翻一下。　　方毅几次走出他的办公室，看到陈小苒埋头整理资料，黑色长发搭在肩膀上，细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长得很是清秀。　　陈小苒努力工作，可是方毅依然认为她有可能不适合留在公司，没有时间观念，做事不顾大局，毛手毛脚，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干好工作？　　他现在有些犹豫，当初为什么会选她做自己的实习生，就为了一次偶然相遇？他摇摇头。　　方毅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赵总，您找我。”　　赵总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笑容满面的让方毅坐下，“方毅啊，招聘实习生如何了？”　　方毅叹口气，“一般般，没有特别满意的。也许一个留不下来。”　　赵总哈哈笑道：“不要着急嘛，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的，对待新人要耐心，认真培养，如果真的不适合公司，那就尽快辞掉，可是如果是值得我们培养的人才，你一定要带好这些新人。”　　“赵总，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些新人的培训计划。”　　“那就好，”赵总饶有兴趣的说：“对了，我听说有一个实习生，刚来就被你扣了十分？她是叫，叫．．．．．．”　　“陈小苒”方毅提醒道。　　“哦，陈小苒，”赵总笑道：“她还跟你讨价还价来着，这个女实习生有点意思。”　　“她几乎没什么优点，缺点倒不少。”方毅说。　　“怎么能说没有优点呢，单是这份胆量就令人意外了，有人竟敢在方毅的面前挑刺，哈哈．．．．．．”　　赵总哈哈大笑，方毅想想也觉得好笑，不禁莞尔。　　“方毅啊，实习生要抓紧培训，现在业务扩展，急需人才啊！”　　“知道了，我会抓紧的。”　　方毅走出来，心情复杂，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生，竟然引起董事长的注意，以后要考虑加大培训力度。　　他走到陈小苒的办公室，远远的看着她认真查阅资料，一本厚厚的字典就放在旁边，不时翻动一下。　　他想，“接下来的考核就能知道她是否能适应公司的工作，如果不行，就快点辞掉，也好让她早点出去找工作。”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摞文件，陷入沉思。　　黑夜悄悄笼罩，办公室里亮着灯，陈小苒埋头翻译资料，有些乏了，合上厚厚的英汉字典，伸个懒腰，虽然辛苦了一整天，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饱满。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拿起整理好的资料，走过长长的走廊，细细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响声，轻快的像一只黄鹂在歌唱。　　她看到方毅的门开着，探头看，方毅正在对着照片发呆。　　“方总，”陈小苒走了进去，“资料我翻译好了，您看看。”　　她将资料递了过去。　　方毅随便翻了翻，还算工整有序，“勉强可以，这点事情都做了一整天，以后你也不用干了。”　　陈小苒的眼睛一红，刚想辩解，方毅出言打断。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专业词汇，所以我才没有立刻让你离开，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放弃吧，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你不适合这里。”　　方毅说完，离开办公室，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更加沉重，没有因为刚才的宣泄产生半点快感。　　他不是救世主，他只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有时懂得放下，重新开始才能看到希望。　　陈小苒一直忍着在眼圈中打转的眼泪，终于有一颗从脸庞上滚落。　　夜里的风有着几分燥热，陈小苒缓步走在去地铁的路上，手里拎着一个大背包，晃来晃去，她只想这样散散心也好，一切不顺心都抛在脑后，这是她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要么找事情做，要么四处走走。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旁边，陈小苒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背包靠在腿上。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方毅下车来到陈小苒面前。　　陈小苒连忙摆手，略显尴尬的笑着，“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回去就行了。”　　“正好我有时间，搭你一程。”方毅真诚的说，顺手打开车门。　　“真的不用了，”陈小苒忽然感到很不适应，白天还恨不得立刻将自己扫地出门，现在却一脸真诚的要送自己回家。　　“难道白天我说你，你不高兴了？”方毅面无表情的说：“我送你回家不代表我已经认可你，如果你考核不及格，我还是会开除你。”　　陈小苒真的笑不出来了，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又塞了一颗糖。　　她不知哪里来的拧巴劲，低头钻进轿车，还让方毅带上车门，此时在心里把这个男人当成佣人一般，算是心里安慰胜利法。　　车开的很稳，陈小苒感觉座位有股吸力，将自己牢牢吸住，原来豪车坐起来是这样舒服。　　“你住哪里？”方毅问。　　“你送我到最近的地铁吧，我可以坐地铁回去。”她只想下车，哪怕走回去，因为跟他在一起显得很拘束。　　“快说！”方毅不耐烦的说。　　“锦城嘉园小区。”　　陈小苒偷偷瞄了方毅几眼，明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脾气虽然很臭，但也帅的一塌糊涂。　　北京的夜色仿佛反射着月光的珍珠，又像霓虹灯下柔肠百转的黑衣舞女，只留下片片魅力四射的残影。　　手机响起，屏幕上是一个美丽女人的照片。　　方毅脸色一变，带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立刻传来熟悉而又迷人的声音。　　“方毅，晚上你有时间吗？”　　“君怡，有什么事吗？”　　陈小苒听到他的口气，感觉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好像是他桌子上照片里的女人？　　“也没什么，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我这里一趟吗？”陆君怡说。　　方毅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好，我马上过去。”　　方毅转头对陈小苒说，“看来我真的要先送你到最近的地铁了。” 　　陈小苒巴不得立刻下车，连忙说，“没关系，你现在就停车吧，我打车回去。”　　“停这里？”方毅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了，原本要送你回家的。”　　“没事，这里离地铁也不远了。”　　车停在路边，陈小苒下车，对着方毅笑了笑，方毅也很罕见的回敬一个笑容，然后车开走了。　　她想拦一辆出租车，可是半天都没有一辆出租车路过，只好沿着路边一步步往前走，看着好似闲庭信步，可实际上穿着的高跟鞋已经令她不堪重负。　　她呼出一口气，却没有一点抱怨的情绪，她本该如此，与其坐在车里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倒不如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更加轻松快活。　　夜里的京城特别空旷、安逸，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回归的地方，只剩下冷冰冰的宽敞大路和森林一般的高大建筑，此刻，她只觉得孤单、寂寞。　　不再期望有计程车路过，索性就这样往前走，不远的地方有地铁，更远的地方有她温暖的小窝，还有她一往无前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