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催泪断肠 挪移阵法必事先设在校场中心才能起效,若有人趁夜设阵,地方太大了巡卫的弟子没发现,也不奇怪,但借着众人仙气杂乱掩盖了阵气,直到启动前夕都未暴露,阵法设置之隐秘巧妙可见一斑。秦鉴朗身为崆峒数一数二的人物,面对天山派一个中层弟子的挑战竟束手无策,简直是打了崆峒派的脸。当然,更是打他自己的脸,他信誓旦旦说当日怎样与路天勋三人搏斗,可去的要是连卦这等人物,他能够着片风就值得鼓励。 校场乱象一片,长留的禹圣、东缘长老却未失去清醒,东缘发出洪声道:“诸位听言!挪移阵法不可能单方面生效,必有人在另一处接到信号同时施法,将此三人转移走!且生效如此之快,另一地运作阵法须大量人手合力,人数众多不可能法力齐平,则必找一处原有阵封之地借运而行。” 禹圣接道:“大家试想,何处人力既多又设有强阵,还不被诸派干涉的?除了异朽阁只有七杀殿,而异朽阁帮人开出的条件怪异,以竹染的头脑也不会跟他们交换,那就只有七杀殿了。竹染虽与杀阡陌有仇,但杀阡陌不见踪影已久,他与七杀殿其他人做交易不无可能。” “对,我们立即赶赴七杀殿,说不定不但拿到连卦三人,竹染也在那!” “一定是竹染运作的阵法!” “就算拿不到人,也得理论理论!” “走!” 在群情怂恿之下,蓬莱掌门率先领人出发了,别的门派也次第挑了高手,交代好事宜,御剑同去。 长留掌门幽若皱着眉有些顾虑,但也只好点了四人握紧剑跟上。而路天勋等人似被遗忘了般,人流如飞矢嗖嗖,从他们身边划上天际,带出流星雨般的光,煞是好看。 直到最后有仙卫来推他们,路天勋还瞧着身段迷人的女弟子们飞去的遗踪,口水半天收不起来。 …… 诸派众想当然地赶到七杀殿外集合,单春秋带了一干人马出来瞧,正瞧得皱眉,旷野□□众师徒一行指了过去,好长好长,疑虑道:“护法,这阵势是要动武啊?”随从妖魔长见群仙人多,自家又全没做大战的准备,也干瞪眼:“旷野先生,我们近日有什么事惹恼了众派吗?” 单春秋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止步,站到最前:“诸派来此有何贵干啊?” 双手交叉,态度很不友好。 虽然自花千骨转世新生后,七杀派与诸仙派讲和,名义上也已率领妖魔二界改恶从善、成为与仙界大派齐名的派别,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几十年来隔阂从未消解,将来也不可能。邪派与仙道同心合力打理人、妖、魔三界,永远都只是作梦。单护法从不讨好任何一派,看出诸派之人来意不善,也就显不出敬意。 “竹染、连卦、杜复、丁际可在贵派内?若在,请交出来。”上洪渊还算保持着客气,虽然一个“请”字近于命令。 单春秋无视敌势之众,口气生硬而冷淡:“不在。请回。”冷淡得好像回绝借钱的人。 如此多门派精英濒临殿下,竟是为找几个许久未见了的人,单春秋虽有好奇,更多地只是恼怒。 “可否让我等搜查一番,证明贵派的清白。”上洪渊张口提了要求。 单春秋见他不来虚的,反倒收起了架子,侧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等上洪渊、禹圣、东缘、幽若,茅山、蜀山、蓬莱等十个仙派二十几人通过了七杀殿的布防阵列,单春秋把手一拦:“就他们进,其余人候着。”说完转身朝里跟去,外边的人没有得令,也不好惹起矛盾,只得干等了。 诸派精英在七杀大小殿宇每个角落都探测了一遍,居然找不到异样的阵法痕迹,也没有竹染、连卦等人的影子,心有不甘。禹圣停步在安放水晶紫棺的偏殿前,引得同伴集中过来,都看着门口的阵法封印层。 “不要得寸进尺。”单春秋站在他们背后一尺,目中寒光扫射,将聚集的人都囊括在内,“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何事,但我单春秋的行事作风你们应该了解,别说几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就是玉帝王母有命,我也决不可能让人藏身紫晶殿,打搅小主安歇!” “在下倒是听说,”蓬莱掌门段衷懿冷笑,“琉夏早就不在七杀殿内了。单护法还口口声声不打搅,是否有故意隐瞒之嫌。至于单护法隐瞒了何事,不进门看一看,我等如何心安呢。” 单春秋心里暗骂了一声哪个奸细漏的信,呼了几口重气却也不敢发作。 这些人若联起手来他绝计打不过,而紫晶殿内设有通往画骨峰的阵法,若是被他们看到了,恐怕暴露白子画和花千骨隐居之地,到时候圣君会不会气得要扒他的皮? 单春秋努力按耐住性情,皱着眉劝道:“我早说过了,这里没有你们找的人!就算有,我也早送走了!还等你们搜?要追就该从后殿出去!” “找不到人,也能找到挪移阵法的痕迹。若真没有什么,也不至于不许人踏足吧,”上洪渊观察着单春秋的神情变化,捋了把花白的胡子,“我们只派一个人进去,如何。” “一个人也不行!” 单春秋撂下这话,瞬间有点后悔。他意识到上洪渊的请求是合情理的,紫晶殿就算是琉夏在里面,也没有一个人都看不得的道理,他是否有些此地无银了?可是选谁呢,单春秋抬眼一望,瞅见幽若,顿时改口道:“要不长留掌们进吧。” “老朽代替掌门进吧。”禹圣的话音沉沉跟进,单春秋很想抽他一把,深知动武讨不了好,只得炯炯看向幽若:“由长留掌门决定。”哪知两位长老将更热烈的目光投递了过去,其余派众也随之聚焦小小的身板。 幽若在众目笼罩之下面现难色。单春秋握紧刀兵,准备见状不利就拼了。起码术法相撞造成破损、坍塌的话,可以掩盖许多痕迹。 忽然一个带着醉意的女声响起:“单护法,和谁在外边闹呢?” 单春秋心头一喜:“紫薰仙子!” 夏紫薰怕他说错话,一掀紫色的纱袖,洞门光影流转的封印层彻底开了,一股催泪断肠的花香破门溢出,众人瞬间淆了六识、迷了眼目、或哭或笑、情态各异,连幽柔秀雅、轻盈步出的身影都未看清。 上洪渊忆起当年得知连卦蒙冤入狱,自己身为掌门却无可作为,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受刑重伤,被判流放蛮荒,不禁心口绞痛,失了方寸。 那时他与连卦不甚相熟,只知他年纪轻轻便参悟道化、超凡升仙,为了天山派的荣耀,敦促他去竞任天庭瑶池守将,哪知是将他推入了火坑。他在瑶池巡守时不幸撞破清水樱与玉帝的私情,玉帝半威胁半利诱欲堵住他的口,王母却另有渠道探知了实情,指使人将清水樱害死,还诬陷他□□了清水樱而后杀之。玉帝畏惧王母的示威,只得睁只眼闭只眼让连卦做了冤大头。 上洪渊身为天山掌门,知道连卦聪颖,却不了解其为人。有门中弟子为连卦喊冤,他心存疑虑,才向天庭恳求救回受害人将功补过。王母颇恼他多事,玉帝则正中下怀,窜通了几名仙臣合力赞同天山派救活清水樱,将连卦功力尽废流放蛮荒,不处魂灭极刑,以示天庭宽仁。 他倾全力护清水樱魂魄归位、复活苏醒,清水樱却为活命装傻,说什么都不记得了。然而不久风言风语还是从天庭传了出来,他才知道他为什么玉帝王母老找他把柄,为什么天庭越来越爱为难天山派。从那一刻开始,他心灰意冷,万里云游,将门派事务丢下,天山分立成了南北两派。 直至得知连卦回归,他忽然唤起一丝旧志,如灰烬中残留的火星被吹亮,却在见到年轻弟子惨淡的容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的一瞬间,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连卦去的那年是蒙冤,如今却已双手沾满鲜血,蛮荒存活下来的人,没有无辜的。”肤色枯干的年轻人单膝跪地,平淡的叙述毫无情绪起伏,“掌门,我早已不是从前的天山弟子,今后有负门派之托,您莫见怪。” 他是这么冷言冷语接下他授的宫玉。他却因着他去日里受的大冤屈,为他恢复功力及容貌,又示信任托以要职,企图靠他辅佐重新合并天山南北二门,结果门人不服,连卦毫不讲情面地杀鸡儆猴。要说他手段只是为大局利的话,他冷漠的言行就让人痛心了。上洪渊说服自己这都是仙界欠他的,他应当视他如同受伤的孩子,耐心地劝导他,将他的心温暖过来。 可是他与竹染论交,就不是劝导两句能完事的。他知道玉帝的秘事,天庭没有找借口处置,只是看在知道的人早已不止他一个,天山派也不敢乱说的份上,懒理他一个小角色。可天庭明令了蛮荒众徒回门派接受管束,就是为防他们与竹染结党,他非跟着竹染走死路,万一天庭一个问罪下来……他曾警示他,他居然说:“那还得靠掌门了。掌门若是摆不平,弟子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天山派。”是想气死他吧…… 他必须赶在前面阻止他、拽他回头,让他主动认错悔过……可是,为什么要他悔过呢?他帮竹染作公证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吧? 为什么要用冠冕堂皇的圣令压制他呢?难道把他拽进他所在的樊笼,四面都是权势的网罗,让他像他一样束手束脚,就是他想要的? 可就是不能由着他呀…… 上洪渊思绪游走、泪如雨注,苦笑得咳了起来,捶胸又捶地。 “谁想看我调香的秘方?”夏紫薰的质问如在另一个时空幽幽荡起。 上洪渊捂着心口连连摇头,忽而忍不住反身冲了出去,如灰色的大鸟扑棱闪逝。 众人各怀心事,皆已抵挡不住,幽若泣涕涟涟地说:“紫薰仙……子……我们不是故意打扰,这就走……” 诸人抱拳陆续撤离,出了殿门,香效退了,恢复了神智,却也无人敢言回去查明。 夏紫薰是六界调香数一数二的高手,她制香之方自有理由不许任何人窥见,若强行闯入坏了她炼香的阵气,就算告到天庭也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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