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见到魏氏这个“温柔善良”的令妃娘娘,聆欢还是很期待的,毕竟她的宫中生活太平淡太单调也就没意思了。在这宫里除了一个娴贵妃乌拉那拉氏,再没有第二个正正经经陪她宫斗的人了。 她纯粹是比较无聊。况且,弘历现在虽说钟爱她一人,毕竟也才三十来岁,男人总是会喜欢新鲜年轻的血液,后宫里来来去去就这几个人也确实无趣得紧。 但聆欢发誓她没什么都没做。 只不过自然有妙人吩咐出去,于是在某个午后聆欢从老佛爷处请安回来,那个水一般的少女已经恭恭敬敬地跪在长春宫门前等候了。见明黄的肩舆在宫门口驻足,魏氏诚惶诚恐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声音如初莺啼啭:“奴婢魏氏叩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虽然来自后世,聆欢对魏氏成为宫嫔前后的事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她是包衣奴才出身,不是正经秀女选送入宫的。今日仔细看来,魏氏倒与纯贵妃有几分相似,江南女子一般的小意温柔,容华端妙,望之可亲,即便是一身极普通的宫女装也能穿出小家碧玉的风韵。 鉴于弘历此前对于夏雨荷的审美,聆欢觉得魏氏十有八九是能得了弘历欢心的。 此刻灿泽的光霭打在魏氏发上,脸上,身上,有一种格外楚楚动人的韵味。砖瓦琉璃,廊腰缦回,皆失了片刻的光彩,独她一人在其间静默谦顺,惹人怜惜。 多少年后,聆欢偶尔也会想起这一幕,当然,彼时,那个女子早就湮灭在后宫的血腥与争端中了。 聆欢愣了一愣,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方笑道:“你便是魏清泰的女儿吧?平身吧,进来说话。” 魏氏再拜,恭声道:“谢娘娘。”言罢端庄起身,避让聆欢銮驾先入,方随了于后的佳人进去。又在殿门口等了须臾,里面妙人才传她进去。 长春宫不愧是皇后居所,虽不若坤宁宫那般宏伟壮阔,但仍可见弘历对发妻的不同寻常。要知道就是宫里再节约的时候,弘历下旨后宫上下份例减半,也独独聆欢这里不减反增,更莫说正殿悬着的弘历亲笔所书的“敬修内则”匾额了,那可是后宫里独一份儿的恩典。 若说魏氏不羡慕嫉妒恨,那绝对是假话,此情此景,是个女子都会奢望,遑论她本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 聆欢并不着急,慢吞吞地换了常服后慵懒地倚在凤座上打量着魏氏,将她眼中的歆羡和隐隐的欲望尽收眼底。聆欢望着她眉梢含笑,也不知是想起了《还珠格格》里的哪一节,直看得魏氏心里发毛,许久才笑问道:“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今年多大了?是在何处当值?” 魏氏压抑住难掩的紧张,轻声细语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今年十九岁,如今在延禧宫做女史。” “延禧宫?” 聆欢心说还巧了,人家工作的地方就是人家日后的寝宫呢,算是有缘。其实清朝女官制度一直议定而未行,所谓女史与一般的宫女也没什么两样,只看自己侍奉的主子地位高低罢了。不过魏氏确实比普通的包衣奴才出身好些,她父亲毕竟是内务府管领,正管着后宫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魏氏约摸也吃不到什么苦头。 十九岁了,在现代是正当妙龄,但在崇尚早婚的古代绝对算是大龄剩女了,不过历史上弘历看重的后妃大多不是年轻新宠,魏氏想要赢得弘历宠爱也不是十分难,毕竟这位皇上也不是在乎年龄的人,聆欢自己不也是快三十岁了还被弘历放在心上么?都说他风流,其实惯常青睐的也就那几个,跟他爷爷康熙比差远了。 “颜色确实不错,怨不得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呢。”聆欢宛然轻笑,“只是延禧宫没什么正经主子,倒可惜了你这年纪轻轻的在那里熬着,妙人,咱们宫里可还有什么空缺么?” 妙人掐指细算,笑着向聆欢道:“回皇后娘娘,宫中起居处少一名司记宫女,奴婢还未来得及报备内务府填补。” 聆欢闻之点点头,长长的羽睫轻轻扬起,明眸善睐,波光流转,唇边含着十二分温和的笑容向魏氏道:“你既是女史,应该也通些诗书,明日便过来长春宫吧,内务府那里本宫会命人知会魏清泰一声。” 这不是询问,而是再寻常不过的通知,与空空荡荡的延禧宫相比,在圣宠优渥的长春宫做事是天大的恩典。魏氏不过发愣了一瞬,旋即连连叩首,强压着心中激动稳稳道:“能为皇后娘娘效力是奴婢的荣幸,谢娘娘恩典。” “退下吧。” 目送着魏氏一步步离开,妙人忍不住恳切进言:“这魏氏虽然出身卑微,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娘娘何苦还给她这样大的恩典,万一被皇上瞧见……” “那又何妨?” 聆欢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让伊人在太阳穴处时轻时重地按揉着,唇齿微微翕动:“这后宫花团锦簇,皇上看着才舒心。牡丹开得太热烈,久之也不觉得美丽馨香了,若是添上几朵乡野的丁香、月季,眼看着好像牡丹是被夺取了目光。可牡丹就是牡丹,旁的花再好,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 妙人心领神会,沉声道:“娘娘是想扶持魏氏?皇上最是念旧,宫中得宠的新人不多,若是娘娘为皇上准备的人,皇上必定喜欢。” “谁说本宫要扶持她了?”聆欢冷哼一声,唇角逸出一丝极凉薄的笑,“不过是一介包衣,本宫只是不希望宫中太无趣,给娴贵妃找些乐子罢了。何况以魏氏的心计,无需咱们操心,她自己就能爬上去。” 笑话,令妃娘娘一路爬到皇贵妃,甚至死后被追封了皇后,靠着谁了?别说是靠着乾隆,这年头,能让皇上喜欢那是人家的本事,不服不行。 次日用过午膳,魏氏便收拾整齐过来请安,聆欢吩咐了丽人专门做她的教习。她身边这四位宫女都是知道她的打算的,魏氏自己大约也能猜到,所以在丽人讲授跟待入宫的秀女所学一般无二的礼仪时,魏氏学得格外认真。 聆欢冷眼看着,对未来的撕逼生活充满期待。 四月的一个上午,辰光正盛,刚刚行过慧贤皇贵妃和哲悯皇贵妃的册谥礼,弘历忽然驾临了长春宫。彼时长春宫垂满了外头进贡的月影纱,又置了风轮纳凉,殿内清凉舒爽,偶有阳光漏进来也如月光般柔和,宁谧安逸。 因为弘历刚刚宣旨,和敬与色布腾的大婚定在了后年的三月份,聆欢便带着佳人、伊人、妙人三个仔细清点库房里的古玩器具,为和敬筹备嫁妆。和宁与和歆由乳母陪着在暖阁里玩耍,和乐融融。 聆欢见他来连忙起身行常礼,只是才行一半就被弘历搀扶起来,“朕说了许多次,咱们夫妻之间不用这些虚礼。” “虽是万岁爷的恩典,臣妾也要守着规矩醒着神儿,否则叫老佛爷听了,成什么样子呢。”聆欢柔柔笑道,从佳人手中接过茶碗递与弘历,“这是新进的龙井,皇上尝尝。” “你这里的东西总是好的。”弘历说归说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随意一瞥笑音泠泠的和歆,叹道:“兰馨刚入宫时受了惊吓,总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如今总算有些小孩子的可爱了,这是你用心抚育了。” “爷忘了,如今可该叫和歆了。”聆欢笑着提醒,“和歆虽说是臣妾的养女,却是名副其实的固伦公主,与和敬、和宁并无不同,臣妾是她的额娘,自然不必说,就是底下人,岂敢不用心侍奉尊敬的?” “说起孩子们,过了六月,永琏也十五了,你这个做皇额娘的责任可不轻呢,得好生给朕挑个儿媳妇出来。”弘历轻轻一点她的额头,“朕已经下旨让各家有适龄秀女的送了画像八字进来,你看上哪家的女儿,留了牌子就是。” 聆欢微微颔首,“爷费心了。臣妾这几日忙着和敬的事,都疏忽了。” “和敬后年才出嫁,也不急在一时。”弘历拍拍她的手背,忽然凑近她的耳畔道:“你要好好保养身子,再给朕添个阿哥或者公主才好呢。” 聆欢面色唰一下地变得绯红,轻咳一声道:“这青天白日的,万岁爷怎么说这个。”说着凝神一想,这永琮也差不多要来了,倒叫弘历给说中了。 午膳弘历自然是在长春宫用的,仍旧一些精致但不十分珍贵的吃食,更像是昔年弘历与富察氏在宝亲王府里的模样,勾起弘历不知多少悱恻情意,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用过午膳,弘历眼饧身热,聆欢心中有数,便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唤过魏氏来扶弘历去后殿休息,自己则带两个孩子去外面凉亭中玩耍消暑。 没过多久,丽人便出来禀报,言简意赅:“娘娘,大总管方才传出话来,皇上临幸了魏氏。” 聆欢看一看天真烂漫的两个女儿,挑眉道:“这会子万岁爷可醒了?” 丽人道:“回娘娘,万岁爷饮了不少酒,此刻正睡得香呢。” 聆欢点点头,“你去告诉吴书来,让他照着妃嫔侍寝的规矩,着司寝太监将人抬去延禧宫安置吧,再命人在万岁爷的起居注上记一笔。” 弘历睡着了,这可是个好机会。按照言情小说里白莲花的剧情,这个时候若还让魏氏留在弘历身边,等弘历醒来,魏氏肯定要装腔作势地勾着他百般怜惜,一举封为贵人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让他看不见魏氏,那这魏氏在他心里充其量不过是个侍寝的宫女,封个官女子都是抬举了。 何况弘历还喝了酒,只怕记不记得清魏氏的长相都难说。 “那魏氏的封赏……”丽人轻声询问。 “宫女承宠之后什么规矩,你去依例办来就是。”聆欢随口道,“至于册封,就先封了官女子吧,住延禧宫。你们不必去回,本宫会亲自告诉万岁爷。” 以后不会无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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