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回家

下班时，苏银银和赵小赢一起走出营业室，在大厅里遇见陈行和寒楚文，以及另外几名中年男子，其中有两个是市办公室的领导人，苏银银能认脸，却叫不出名字。　　　　当中一个中年男子跟寒楚文有三分相似，剃了个平头，竖起的一寸长头发黑白参半，也许是寒楚文的老爸。苏银银高中时代就耳闻寒楚文是个富二代，不然也不会有雄厚的资金去加拿大留学。　　　　除此外，还有一个发福的中年人是她认识的，正是A市的世大房地产商的老总邓广勇，本行最大的房地产贷款客户，在本市拥有诸多楼盘，偶尔有几次到她的窗口办理过业务。　　　　“苏银银，你这是要下班。”寒楚文原先跟身边的人聊天，一眼看见她，不避嫌地打招呼，坦然自若得很。　　　　苏银银霎时接收数双亮澄澄的目光，她如芒在背，略扯出一个浅显的笑容，“对，下班了。各位老板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等等。”陈行忽然发话，“银银，刚才小寒总夸你业务办得利落，你留下来一块吃饭。”　　　　what？！苏银银暗暗飙泪，握着手提包的手五指紧拢，她最怕去饭局，都怪该死的寒楚文！高中时害她在全校面前丢脸还不够，难得有份吃饱无忧的稳定工作，还要她挑战饭局！　　　　可大boss发话，她敢说不吗？苏银银要捧着这个金饭碗，所以认怂地服从。　　　　近年国家从上而下推行清政廉洁的务实政策，不仅国家机关单位，连同银行也要掂量着做事。从前联络客户的方式，向来吃饭唱K一条龙服务，如今都不敢明目张胆地high。然而，银行自然有自家的法子招待客户，毕竟每年的存款不是刮大风吹来的。　　　　别小看一级支行的饭堂，小小的一间餐室可以装修得冠冕堂皇，音响、舞台等设施配套齐全，聘请的厨师不低于五星级，跟过往相比，仅仅地点发生改变。　　　　“能拍下A市城南那块地，多谢陈行牵头各大行提供资金支持。”邓广勇主动给陈行倒一杯茶水。　　　　陈行落座笑道：“那也要你手续齐全，符合条件，我们才能办理，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关系。”　　　　“城南那块地共91万平方米，该项目以打造一个集休闲娱乐、商业、度假、养老、居住等为一体的高端生态休闲度假中心，预计共200亿，这么大的工程包，我把它交给寒总。不过我听说寒总要放一部分权交给小公子来做。”邓广勇侧眸看向老寒总。　　　　老寒总哈哈大笑，“说起来好笑，我这个儿子自由散漫惯，不把一些事交给他做，他的性子很难定下来。不过你们放心，他在加拿大留学成绩优秀，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毕业后曾经在首都负责过类似的项目。”　　　　小寒总即寒楚文，他笑了笑，“我这次回到A市也想要有所作为，一定会尽我所能把项目做到最好。”　　　　在他们聊天时，苏银银很识趣地充当倒酒妹，捧着高档红酒，绕着酒席转一圈。　　　　不知说到哪里，豪气的邓总突然大喊一声好，紧接着其他人纷纷起身碰杯，场面非常热闹。然后苏银银又绕酒席倒了一圈酒。　　　　再一次，苏银银给寒楚文倒完酒后，正要继续绕饭桌，一只温热宽厚的手忽地轻握她的手腕，低声对她说，“坐下来吧，”然后意有所指地微抬优美的下颔，“这不有人在做。”　　　　苏银银扭头扫一眼在一旁站得笔直的李娴，大家是同事，李娴是陈行跟前的红人，每次陪客户都少不了她。招待客人的工作，李娴向来做得很好。　　　　相较而言，苏银银的处境则非一般的尴尬，在场最低也是副行长级别，个个都是老总，她这个基层小员工完全是个虾米，估计陈行为了让小寒总高兴，临时拉她加入。　　　　寒楚文微使力，苏银银不情不愿坐下来。　　　　“小寒总这么看得银银，银银你还不敬小寒总一杯。”陈行瞥见他们私下的小动作，不由得出言推波助澜。　　　　这一句话惹得众人纷纷附和，苏银银假装热络地敬了寒楚文一杯。高档的红酒非常昂贵，可惜苏银银不懂得欣赏，她一向讨厌喝酒，因为她但凡喝上一口，脸颊就会红得跟关公似的。　　　　“我跟她是高中同学，虽然我高她两届，但当年在学生会里面一起共过事。”寒楚文笑道，“我跟她失去联系好多年，以前的高中同学几乎找不到，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重逢校友。”　　　　“这缘份难得，说不定这是天意。”有人调侃。　　　　没一会儿，苏银银的关公脸带来了更多热切的关注，然后又惹来一波关于喝酒脸红与酒量有关问题的讨论，最后成功地把饭局拖长半小时。　　　　“你没事吧？”寒楚文没想到她这么受不住酒，“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苏银银脑袋有点糊，但晕得不厉害，她不想跟他有更深入的联系，低声拒绝：“不用了，我家离得近。”　　　　饭局曲终人散时，已经是晚上二十二点十五分，对她来说，度过了一个无聊又无趣的夜晚。　　　　老总们在大门握手告别，苏银银跟李娴站在门口做好迎来送往的工作。　　　　平时李娴参加局当加班，补贴两百块，苏银银暗戳戳地想着要不要跟陈行提申请，好歹是两张毛爷爷。　　　　大boss们离开了，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苏银银长呼一口气。　　　　这时，李娴冷不防开口：“小寒总还有事吗？”　　　　苏银银顺着李娴的目光望过去，寒楚文单手插袋，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身后是点点霓虹灯镶嵌的黑幕，白色休闲的高档衬衫套在男人的身上，高大俊朗的他此时仿若黑暗中的白马王子。　　　　寒楚文含笑点头，旋即转眸凝视苏银银，“还不走，呆站着干嘛。”　　　　苏银银双手紧捏提包，面上保持微笑，“小寒总不必客气，虽说我加班帮你开卡，可这是我份内的事，实在不必劳烦你。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不等他回话，她就踩着5CM的黑色高跟鞋快步离开。　　　　寒楚文微眯着双眼，看着身穿银行制服的娇小玲珑的背影渐行渐远，他不由得有些迷惑。　　　　昔年那个羞答答却勇敢的小女生，长成如今清秀书香的女子，那种淡淡的空灵秀气，令他眼前一亮。她的改变仿佛是他们之间的时光流逝的最好见证。　　　　他仿佛魔怔似的张望好一会儿，眼睛也随着那道身影飘远而稍显恍惚。还没有离开的李娴仿佛看出点什么来，正要说些话打破尴尬的气氛。　　　　寒楚文这时倏忽大踏步追上去，他一身休闲装束，平日爱运动，跑起来健步如飞，顷刻间跑到她前面去。　　　　他一个潇洒转身，倒退着走路，迎面对她说：“再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才这么晚下班，我得把你安全送回家。”　　　　对他的突然出现，苏银银顿感莫名其妙，心绪因被纠缠而涌起一丝烦躁。她正要回绝，眼角余光瞥见前面有一级下梯口，因他倒退着走路，专注跟她说话，完全没有留意后面道路的不平坦。　　　　“小心！”她急忙出言提醒，条件反射地，她伸出手拉住他。好险！差一步他就要跌后面去。　　　　寒楚文停下来，因为苏银银没有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因她的话注意后面，反而低头看搭在他手臂上纤细秀气的柔荑。她的手很小，相信他一个拳头就能紧紧地包裹住。她的手按住的皮肤传来微微的凉意，仿似秋日的和风吹拂一样的舒服。　　　　“你这样子走路很危险。”苏银银忍不住教育，“你想说什么站我旁边说就好了。”这人比她年长两岁，生活细节方面还不如她稳重。　　　　“你不愿意，我只好这样跟着你。你要是再拒绝，我还得跟着你。”寒楚文说到这里，墨色的眸忽地一闪，墨眸在黑夜里一闪即逝的闪烁没有任何人看到，即使离得最近的她。　　　　“前些天我看新闻，说咱们A市夜里不太平，上上个星期，不是有个女的被抢劫抛尸嘛，我这是担心你，怕你出事，我得担责任……”　　　　“我到了。”　　　　“哈？”寒楚文故事没编完呢，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银银伸手指着斜前方的大门，“我住在这栋大楼里，这么晚就不请你进去了。我住的大楼安保工作做得挺好的，你一个陌生人进去既要登记又要被访问，挺麻烦的。小寒总，谢谢你的关心，就此别过吧，晚安。”　　　　寒楚文没想到好不容易编出一套说辞，就这么终了。眼见苏银银从他身边掠过，女子淡淡的馨香窜进鼻端，他整晚躁动的心情莫名地宁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激动在微微荡漾。　　　　“苏银银，别忘了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