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碗血

养儿守则一：任何时候，都必须为孩子树立良好的礼仪榜样，尤其要引导女孩子成为合格的淑女。　　　　以往粗暴的、简单的告访方式必须舍弃。霍克利打定主意要塑造自己彬彬有礼形象高大的父亲人设。　　　　篝火下女童血红色的眼睛出卖谜底。　　　　墨洛温氏族纯血的标志。这色泽，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搞半天，霍克利这个死变态是为别人养崽的。巫师们幸灾乐祸的想。　　　　“看来各位都在。”环视一圈喝酒吃肉的巫师，黑发血族缓缓勾起一笑，那伪装的礼貌风范让在座无不牙酸倒胃，“正好介绍一下。”　　　　“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孩子——迦叶。”　　　　“她正值童真年幼，我希望她能多认识同龄人，因此前来叨扰。”　　　　呵。这也是相当不要脸了。　　　　“……”　　　　一片沉默。大人们寂静如鸡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吃喝玩乐。火光熊熊，气氛热闹喧嚣。　　　　围着篝火打闹追逐的儿童纷纷好奇地盯着猫背上的女童。因为从未见过大如猎豹的猫，小崽子们偷偷摸摸地靠过来。　　　　幼童们早已十分熟悉霍克利，曾经一度还到庄园做客。因此对这个大人们常往来的血族并无太多惧意。　　　　而经过多年的相互折磨，巫师们对这个黑发血族，也是头疼多过于忌惮。　　　　黑猫背上的小矮子心情非常不错。　　　　不错到霍克利都感觉到。　　　　女童血色的眼不停地盯着那些人类的幼崽打量，甚至按住因为被接近而有些暴躁的黑猫，让那帮崽子大胆地摸上手。　　　　“毛茸茸的，还很滑！好漂亮！”满脸雀斑的小子称赞。　　　　“真的！好舒服！”　　　　“我也要摸！”　　　　“它真的是猫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显得十分聒噪。霍克利却在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得。　　　　孩子，果然还是要带出去串串门认识认识世界！与世隔绝孤孤单单的童年形同虐待！　　　　虽然是人类的崽子，但胜在年龄相仿，就算做不了玩伴，做个玩具也好。　　　　看吧，迦叶现在就很高兴。　　　　黑猫俯下身以便让幼小的主人能够轻松下地。当迦叶站在一群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崽子中间时，她深深觉得，这才是世界友好待人的正确方式。　　　　她终于可以毫不费力地平视别人的眼睛，清清楚楚将一个人的长相纳入视野。　　　　而不是整天面对别人的鼻毛。　　　　这个山谷很好。　　　　含羞草定住不动的时候成功隐匿了自己的存在。黑猫炸着毛被一帮人类崽子上下其手，它似乎察觉到一定危机，默默地往暗处缩了几步远。　　　　霍克利从猫脖子上取下为迦叶准备的袋子。　　　　“要和巫师的小崽子们玩耍吗？”血族从袋子里拿出一小罐饼干放到萝莉的手里，接着又把那个袋子递给她。　　　　“里面的糖果，你可以分给喜欢的朋友。”霍克利忍住揉崽头的冲动，合格扮演温柔有风度照顾孩子面子的大人。　　　　袋子里糖果发出一阵摩挲碰撞声。迦叶看着手里的一罐饼干，半天没动。　　　　她有点反应不能。不太懂霍克利在搞什么。　　　　按年龄来算，她应该已经五十岁。跟人类的这群幼/齿实在没什么好玩。　　　　祭司从不搞这些。她只有和老父亲以及宠物相处的经验。只有父亲和宠物的单亲家庭，没有‘女性’角色存在。　　　　霍克利这个更像‘老妈子’的生物很多时候都让她有点无所适从，更别提这帮初见面的巫术们。　　　　“不要。”　　　　“你自己分。”　　　　迦叶接收了小饼干，对糖果拒绝的很干脆。黑猫的忍耐极限破掉，躬身一抖，甩掉孩童们的骚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尾巴立着朝小主人靠过来。　　　　霍克利叹口气。有点失望。　　　　还以为能看见崽拿着老父亲准备的零食四处收买小弟众星拱月露出小幼儿才有的软萌笑意呢。　　　　算了。也许迦叶并不喜欢人类的小孩。他把袋子里的糖果抖出来，小崽子们欢呼一声纷纷伸手。　　　　霍克利毫无耐心地把袋子一丢，完全不管人类小孩子们在身后拥挤的抢夺，弯下腰把女童抱起。　　　　黑猫追到血族的脚边，藏匿的含羞草突然从黑暗里蹦出，一下子扑到它尾巴上死死的抱住。　　　　猫妖嫌恶地疯狂甩尾巴。但含羞草的根叶都死死抓住，就是不肯下来。不方便吐出人言咒骂的猫喉咙里一阵愤怒的嗷嗷声。　　　　“那我们还是回去吧。”霍克利对迦叶说。“除了饼干，我还给你准备好其他东西。”　　　　“要好好吃东西才能长大。”　　　　最后一句宛如巨石滚落击中小矮子的心脏。　　　　“等等。”萝莉突然出声。　　　　霍克利疑惑地顿住，吵闹的猫和草也停下，纷纷仰头望血族肩头上的小主人。　　　　“那是谁？”迦叶问。　　　　广场上，巨大的篝火旁尽是男女老少，儿童欢快地围着火堆追跑打闹。但远远地在光线稍暗的地方，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孤零零地坐在花坛上，默默凝视这边。　　　　霍克利侧身回头看到这个少女，并没有什么印象。他的确曾频繁接触村子里的女巫，但对其他的成员并不关心，也没有人类八卦的爱好，那个少女年纪不大，不是村里魔力强盛的后辈，没怎么见过也很正常。　　　　但是合格的父亲一定要满足孩子的好奇心，对孩子任何的疑问都要耐心以对。　　　　“她在看我。”在他还没有回答的时候，迦叶突然笃定地说。　　　　霍克利皱起眉头。　　　　花坛上的少女突然站起身，毫无预兆地朝他们走来。　　　　迦叶掏出小饼干，闻到上面甜蜜的味道，面无表情地张嘴，嚼下第一口后，她板着的脸一松。　　　　“好吃吧？”霍克利抱着崽驻足看那个奇怪的少女，浑身洋溢慈父光辉，“里面有绿龙的血，傍晚新鲜采集的，很有营养。”　　　　“还好。”目视小饼干一瞬，非常自然地拿出第二片。　　　　白裙子的少女越走越近，柔柔弱弱，还有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看起来远没有别的女巫那般强大。同族的人有些看了她一眼后便很快收回眼神。　　　　巫师们貌似对这个少女不太重视。　　　　亚麻色头发的巫女快要走近他们的时候，伸手捂住胸口，显得十分难受。　　　　她的裙子很旧，洗得发白，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色泽。女孩的脸色也惨白，跟血族的肤色有的一拼，嘴唇却是乌紫。　　　　“请救救我。”她直直看着血族肩上的女童，凝视着对方玛瑙色的双眸，轻声的哀求，“我知道你可以。”　　　　“使白骨生肉、死人复苏，你的血，是强大的魔药。”少女说。　　　　拿着饼干的萝莉讶异，霍克利眼中晕起风暴，猫也瞪大眼。　　　　什么？！她怎么知道？　　　　“我的心将要碎掉，而你……可以令我免于死亡。”　　　　“我的名字叫做玛丽安，如蒙庇佑，愿为大人犬马、尽心尽力。”　　　　玛丽安，父母双亡的玛丽安。被视为不祥之人。好心帮扶救助过她的巫师接连遭受不幸。日子久了，不再有同族愿意接近她。　　　　允许她孤独地存活在山谷里，是这群遭受手足残杀之痛后的人类最后的包容。　　　　她弱小沉默，像暗处石缝里开出的小花，在优秀的同龄人中毫不起眼，寡淡少语，常常被人错觉阴郁。　　　　“你怎么知道？”迦叶把小饼干放回罐子，从头到脚打量这个瘦弱的女孩。　　　　“我能‘看到’，大人。”玛丽安回答。　　　　萝莉摸下巴。霍克利估摸着可以挑个时候灭口。崽的过去是绝不能泄露的秘密。　　　　“我不会说出去。”像是知道黑发血族的想法，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死死按住心口，满头冷汗浑身颤抖，眼睛却明亮惊人，“包括我的能力，都是秘密。”　　　　“请放心。”　　　　黑猫绕着拥有特殊能力的年轻女巫不停打转，眼里满是审慎。霍克利还没放弃杀人灭口的危险想法。　　　　萝莉的脑海里却反复回荡几个熟悉的重点词汇：血。犬马之劳，尽心尽力。　　　　这个算是邀请吧？　　　　在片刻沉默后，对新身份适应得还可以的迦叶突然开口。　　　　“我与霍尔德沥血以誓互为知交。”　　　　“你‘愿效犬马尽心尽力’的请求恐怕不能达成。”　　　　这个血不能歃。正如霍克利不能接受卡特琳娜，刎颈之交相互扶持，必须专一忠诚，哪能泛滥到随意谁都可以？老父亲也说过‘朋友很多，知己极少’。可见刎颈之礼，不是你想来就来。　　　　所以，这位玛丽安一上来就‘求血求刎颈’的诚恳邀请，她当然拒绝。　　　　黑猫：嗯？　　　　霍克利：嗯？　　　　玛丽安：啊？　　　　三者脑活动此刻奇异同步：这和霍尔德、和‘沥血以誓’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