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航觉得自己着魔了。    他一边腹诽,一边又绅士的同许万欣寒暄着。    尽管他不认识这个许万欣。    第一次见面的两人,相处的那叫一个和谐。    言航眼波微转,不动声色地说,“今日一见,许小姐跟昨天不太一样,更加光彩夺目了。”    他说的实话,真人的确要美得多。    “哪里哪里。”许万欣笑得月牙弯弯,好不亲热道,“倒是言大哥,都没想到是个对小孩子那么温柔的人,整得我都以为你自己养过……”    一言未尽,言大哥皱起眉头。    论不要脸,是他输了。    但是也确定,昨天那人和许万欣认识,还不是一般的熟,言航简直怀疑这女人昨天是不是就在附近,看他笑话。    越想越不爽。    借着高脚杯挡住嘴角,言航冷笑一声,“还以为我有孩子?呵,这点当然比不上许小姐,毕竟一见面就被人喊妈妈。”    许万欣一怔,倒是真没想到,六月没跟她提这事儿。    她心里惊讶,面上却笑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毫不谦虚收下对方的赞扬,“过奖,我从小就比较有小孩儿缘。”    “……”    言航无语,他的确是比不过人家脸厚。    不过这两人间一来一往让周围的人看出不少东西,一些老狐狸里更是猜透里面的弯弯绕绕,都把目光放在今晚的主角,许氏新任总裁许芷身上,暗赞一声好手段。    可不是,刚上任就搭上言家,可见心机。    要知道这言归沉,可是对独子言航期望很高,不管是年纪轻轻就接手自家分公司,打理地有条有理,还是对地产和旅游方面的投资眼光,无不让人赞叹。    “哪里哪里,年纪轻轻哪经得起何老你这么说,那小子想成大事,还是欠些火候的。”    被称为何老的人,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保养较好,看不出花甲之态;他静静听着对方的话,心里有些好笑。    言归沉不同于他儿子白净的面皮,端得一张沉默寡言的黑脸,行事作风却是一个狠辣,被他这么说,何老面上有些端不住,在场谁不知道,这家伙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又何必在这儿装。    “呵呵……”    何老笑笑不答话,随即对着一旁沉默半晌的许芷说:“许总觉得呢?”    许芷抬头挑眉,眉眼间的病态更显。    “你家姑娘不是跟人挺熟悉的。”    何老说着,还朝言航那边示意,眼下之意非常明显。    你们打什么主意呢。    许芷和言归沉同时皱眉,还是许芷快一步,“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俩好像是校友,该是早就认识了。”    这话听得一旁的人眼皮直跳,见过能扯,没见过这么鬼扯的。    许家那位私生女的确是优秀聪颖,连跳几级,成年之际便已修完学业,在许家前家主和继承人先后身亡后,大家一致认为她是最大受益人,哪怕当时是外姓人把局,可最后这许家依旧是她许万欣的,为此她还被人热捧一阵,哪成想,一个许芷横空出世,夺人声势,待大众哗然之际,大局已定。    让那些看热闹的,想捞好的,一个个愣在原地。    众人翘首以盼的继承人大战自然是没有,甚至有人传,许芷能拿下许家,全靠许万欣和之前那位不知名执行长的鼎力相助,还有说许芷就是那不知名执行长的人……    传言多如牛毛,一时间,倒让人看不清。    “诶,那是?”    言归沉挑眉望去,便看见儿子的秘书邓敏清,慌慌忙忙跑进会场,仿佛没看见他,直直朝着言航走去。    作为他派过去的人,能这么快与言航建立信任,言归沉很欣慰。    但很快,他看见言航狠狠皱眉,眼神冰冷瞪着邓敏清,可怜的孩子在他眼神下发抖,却愣是顶住压力直视上司,五秒钟后,言航走过来。    “父亲,我有事需要离开。”    言归沉下意识就想问什么事儿,但是旁边两个人的神情让他沉默了,只是下巴一点,“去吧。”    虽万事都想掌控,可公共场合还得给他留点面子。    言航同东道主打完招呼转身就走,言归沉却盯着邓敏清,其中的眼神只有他们两人明白。    为此,邓敏清只有苦逼的倒冷汗,心想之后肯定得玩儿完。    许芷围观全程,目光追随言航到门外,又看了看身边沉思的言归沉,不禁笑了笑。    *    言俏不见了。    言航得知这个消息,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担忧,不是害怕,而是弄死邓敏清的一百种方法。    这是邓敏清被父亲调到自己身边开始,就一直没停过的想法,虽然他稳住了,但是时不时跳出的意外告诉他,完全没有留手的必要。    “你最后一次见她在什么时候?”言航坐上车,扯开了领带,眼神冰冷却没看邓敏清,口气“平淡”的像是在问他是想被捏死还是被踩死。    邓敏清一个寒颤,差点丢了方向盘,“昨天……昨天晚上。”    嗯?    从后视镜里看见言航抬起他面无表情的脸,邓敏清咽咽口水,还是勇敢地说:“昨晚,我送您回去之后就再没见过她。”    这样。    言航点头,他知道对方不敢说谎,但是——    “那你是怎么发现她不见的?”    “今天按照您的吩咐去您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    “我调过走廊的监控,是她自己拿了钥匙离开。”    “时间大概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    邓敏清仔细瞅瞅上司的脸色,眼睛一闭补了一句:“而且看起来就只是出去玩一样。”     玩?    言航的脸又黑了几分,他看那不是出去玩,而是在玩他吧。    他一直防着这个小鬼做出什么出格事儿,别看她一直很乖的样子,但是初次见面就已经奠定了她的形象,哪怕科学证明他们真的是父女,言航也没能改观。    深秋晚八点,呵,哪家小孩儿带这么玩的。    “先去我家周围的公园和大型超市,还有车站和……”冰冷精确的命令突然没声,言航望着窗外,口气不自觉柔下来,“和老宅那边。”    也就是言氏本家。    “是……”    邓敏清的声音有些模糊,言航愣愣玩着窗外,也感觉视线原来越模糊,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刚刚喝了酒,又急吼吼跑出来找人,估计是伤风了。    言航身体素质一般,却极少生病,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可攻击的缺点,生病的时候也是,一定要养好了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记得上次感冒,还正好赶上言俏刚出现的时候。    对,就是她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那个阴天,言航全副武装下,一个人跑到海边吹风,他那些天忙疯了,好不容易休息却又是副病秧子德行,心里挺憋屈,故而一个人跑出去找虐。    秋天海边没什么人,有的,就是和他一样的傻帽。    至少言航看着像。    他一直盯着一个往海里走的男人,很明显,他在自杀。    那副生无可恋的颓败,的确不会让言航去深究,他是职场失意,还是被戴绿帽了,想死的人别人说不了什么,言航也不想说。    只是看着他越走越深,言航心里就越来越急躁,说不上为什么,有种咳血的冲动。    就是单纯急躁,急得都想过去把人拖上来损一顿再去死。    突然,他望着一个小点儿出现在那里,她矮小不说,跑得还不利索,却直直扑向了那个男人,想要努力把他拖上来,却因为身高在海面上浮浮荡荡,像一坨红色的水草。    言航终于不急了,他跑过去,把小女孩儿和男人都拖上来,在等救护车的同时,又抱着孩子把男人说了一顿,说得对方脸色交加恨不得立即自裁在他面前。    只要他有这个脸。    结果三人都进了医院。    那男人溜得很快,言航病上加霜无力阻止,那个小女孩一直没醒,也没家里人过来。    过了一天,她醒了。    第一句话:“爸爸”。    不错,在叫他。    言航耐着性子解释,还打听的她家人的事情,但是她硬是一口咬定他是她爸爸,还知道他和父亲的名字。    望着那孩子清明的眼神,言航那被风寒堵上的脑回路终于畅通了。    对吧,电视剧里常演的,天真无邪的无间道嘛,想用一个孩子的身份作出一些事情,后果无非就是利益相关,他都明白。  所以他立马找人做了DNA鉴定,决定以最快的方式结束,结果……    他的脸现在都在疼。    做鉴定是他的一位好友,当时他送报告过来,脸色的笑容就没停过,把东西扔给他后就一心一意逗起了孩子,言航想他应该没听错,对方在说:“来,叫叔叔就给糖吃。”    报告书一翻,言航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猛地推开好友,害的对方差点撞在墙上,只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正在啃棒棒糖的孩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言俏。”    “哪年生的?”    “2021年6月21号。”    还体贴的把出生日期也说了,全然不顾两个人突然惨白的脸。    老天开了个不得了的玩笑,以至于言航都能听见它在偷笑,然后用力过度变成了咳嗽,啊不对,那是旁边人被吓得咳嗽。    不同于好友的惊异,言航脑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对啊,这就是另一种剧情,从未来穿过来的孩子,将开启一段小蝌蚪找妈妈的旅程,而故事的另一主人公,则将开启一场爱情冒险。    是的,就是这个剧情,让言航不禁骂了一句艹XX。    可血缘关系本就奇妙,更何况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真的太像他能养出的孩子了。    言航有预感,他们相处的不会太愉快,这个感觉,在言俏笑着说,她只是想问问那个跳海的叔叔这是哪里并没有特别想要救他时,达到顶峰。    该说不愧是——    “不愧是我女儿。”    低沉微妙的声音响起,前排邓敏清一身鸡皮疙瘩跟着来。    啊啊啊,实在是太吓人,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可怕的东西,要是哪天知道太多被灭口了怎么办。    话说那孩子怎么这么行,哪里都找不到她,又不能报警,动作也不能太大,果然是掐准了他们穴路是吗,这下连小言总都要黑化了怎么办啊!!!    邓敏清苦着脸准备掉头再找一遍,听到细微的声音。    “那个……言总,电话。”    言航猛地抬头,双眼阴鸷盯着他,吓得邓秘书一脚刹车踩到底,惊起一地鸡皮。    言航阴着脸接起电话,嘴上是不符合表情的平淡,“你好,哪位?”    那头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才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爸爸,是我。”    二十分钟后,言航见到了言俏。    她正被人裹在怀里,因为穿着薄,脸色有些发青。    一见到他,言俏立马从人怀里下来,跑到他跟前,慢慢低下头,不道歉也不说什么。    言航望着那巴掌大的头顶,心里不由叹息,生出一丝柔软,伸手使劲按了下,狠狠说道:“先上车,回去再收拾你。”    这么说就是没问题了。    言俏听罢,欢欢喜喜往车那里跑,边跑边回头挥手,“阿姨再见。”    言航这才回头,看清那个人的模样,慵懒无害的样子一如初见,才秋天却已经裹得严实的白色羽绒服,和形成强烈色差的黑长发。    是谁说的,不合常理约等于震撼。    “谢谢你的帮助,请问你是……”    言航说不上类似搭讪的调调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只是想谢谢她而已,顺便知道她的名字,平复下自己担惊受怕的心。    对,就是这么简单。    林六月不傻,只是反应慢,她想了下,脸上扬起一抹笑,“我是林六月。”    言航只觉着自己心脏猛地跳了两下,然后骤停,最后趋于平静,就像言俏告诉他名字时一样。    都带着一种本质欲望上,无法忽视的宿命感。    一时间,言航仿佛听见上天的声音,那个混蛋说;    骚年,你的旅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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