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那堵猩红的墙壁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唯有挪动时的刺耳的刮擦声从黑洞洞的前方传来，飘荡在空旷的洞穴里，似百鬼凄厉嘶嚎。　　　　半晌，墙壁移动的声音停下了，一瞬不到又从洞内传出一阵沉闷的唆唆声。　　　　黑黢黢的洞里面，一盏蓝幽幽的火光陡然燃起，照亮了一小片血红的墙壁。　　　　姜睨心中大骇，然而面上还是一副自持的模样，她无意识地捏着衣角小小的后退了一步，只见洞穴最里面，又亮起两盏灯火。　　　　像是有看不见的鬼影在一旁待命点灯似的，顷刻间，一盏接一盏的油灯亮起，从里向外，片刻后便照亮了整个洞穴。　　　　洞内的灯火虽然尽数点燃，然而姜睨还是感到入骨的幽冷，她微微打了个颤儿，定睛一看。　　　　那是什么？！她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视。　　　　那是怎么样一副诡异惊悚的画面！　　　　姜睨踟蹰着，难以向洞穴的壶腹前进一步，她刚刚立在洞穴的方道里已经觉得甚为壮观，现在看见洞里的状貌，自己现在站立的地方又显得多么狭小。　　　　她踩在狭口第一眼就抬头看里面洞穴的圆顶，只觉得头皮发麻，那圆顶似乎被人工打磨过，光滑的壁上画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眼睛，有直有横。　　　　她视线转过洞顶望向洞穴最里面，正对着她的是刚刚的那堵血色墙壁，姜睨踌躇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不同于圆顶的光滑，地面上甚是粗糙，一道道手臂宽的沟壑在岩石地面上纵横交错，沟渠里是暗沉的铁锈色。　　　　姜睨看沟渠里有些粗粝突起成堆，便蹲下身伸手并指摸了一把，摊手一看，指尖上粘了点点暗红黑沉的粉渍，一块一块，一团一团的。　　　　姜睨直起腰避开凹陷，踩在突起的沟沿上继续往里走，一边迈步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洞壁，洞壁上极为干净整洁，唯有一出地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异族文字。　　　　她想要上去看仔细一些，好回去摹写出来找人辨识，结果没走两步却一脚踏在什么东西上，“噗嗤”一声从脚下传来。　　　　姜睨迅速一低头，便见一根血红的细藤抽搐扭动着急速向红墙前的一块方形石台缩去。　　　　她转头看脚下，一滩鲜红从鞋底溢出，她立刻抬脚细看，脚下露出一大块浓稠的血色液体，向四周飞溅。　　　　这是......血？她沾了一些凑在鼻下，一股铁锈味钻入鼻腔。　　　　是血！　　　　姜睨赶忙奔到石台边，面对着她的石台上空无一物，只篆刻着许多符文，她手抚石台表面，直到摸到侧边时才发现一丝不对。　　　　她弯腰去看，只见石台侧面留有一条宽宽缝隙，能将手指横着插入其中，她保持着手探入其中的姿势，顺着缝隙向石台的另一面拐去，然而亲眼所见的一幕令她险些将手卡断在黑蜮蜮的裂缝里。　　　　什......什么？姜睨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冷却，脑中嗡地一声，想叫也叫不出来。　　　　只见石台背面的地面上宛若蛛网般爬满了血藤，不——不应该称之为血藤。　　　　方才姜睨匆匆一瞥，未看仔细，现下有如此多鬼形奇制的触须一般的东西在眼前，她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东西，这些光滑的，粗细有别的管状物，竟是血液运行的脉道！　　　　这些血脉还在搏动着，现下姜睨的脚边便有一根，肉眼可见有湍湍血流在其中运行，姜睨又想起刚刚过来时看到的暗红色沟壑，进洞以来闻见的异味原来都是血腥味，一时间捂住胸口干呕了几声。　　　　她抽出被自己扭得发疼的手掌，刚刚在暗龛里被刺破的手指又开始向下滴血，按了按松开还是在流血，她双腿无力地扶着石台蹲下来，从这角度看过去，这些密密麻麻的脉管皆由石台中伸出，想起刚刚自己明明一路摸过来，毫无阻碍。　　　　现在看来这石台竟像个棺椁一般，里面到底有什么？　　　　扭身倚在侧面，歇了一会，她捂着手指站了起来，洞中腥味越渐浓厚，姜睨身形不稳地走到刚刚想要查看的洞壁边。　　　　她解开衣衫抵在壁上，里侧朝外，指尖依旧汩汩渗血，她伸出手指点在上面，一团血渍顿时染红了布料。　　　　姜睨扫了眼壁上的一段文字，照样摹画起来。　　　　摹了大半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晕眩，大病初愈的身体本就虚弱，现下又失了好些血，她还想要再将剩下的两个字写下来，于是勉力地大睁着眼再次扫过洞壁文字的一角。　　　　那些诡秘的符文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扭曲，又渐渐清晰，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那末尾的两个字此刻已经不再是晦涩难懂的异族文字，而是突变为她最熟悉的汉文。　　　　那二字符文最终扭转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名——姜睨。　　　　洞穴中丝丝阴风吹拂，发出低声呜咽，青灰皂靴一脚踏入洞穴壶腹内，火光摇曳，照亮了来人俊秀温柔的脸庞。　　　　典芝一眼望见远处卧在地上的身影，匆匆几步行至姜睨身边，他蹲下身将她托起搂在怀里，凝视了一眼姜睨因失了血更加剔透几分的面庞。　　　　典芝伸手，指背贴在怀中人光洁的额上，那双白皙的手与手下莹白的肌肤宛若互相追逐的凤蝶，缠绵悱恻而浑然天成。　　　　那手划过鼻尖，抚过桃口渐渐向下，那双总是在温润微笑的眼也紧随其后，扫过姜睨垂在一侧正在向下淌血的指尖时停住了。　　　　他瞳孔微缩，爱怜地执起这双柔白纤弱的手，将不断向外渗出血液的指尖纳入口中，粉色的舌尖抵住那处细小的伤口顶了片刻，感到姜睨的指尖似乎不再流血，便含着些许她的血松开了姜睨。　　　　睨妹妹——　　　　典芝身子也有些发软，他两眼掬着一汪温水，紧盯着怀中的女子，心中默念一声，这是你的，尝一尝罢——　　　　心道此处，便伏下身体，缠上了那张紧闭着的小嘴。　　　　不远处墙壁上镶嵌的油灯烈烈的燃着，无声又无息，一道道光束打在交叠着的两人身上，打在典芝弯弓一般的背脊上，将二人的身影投射在弯曲过去的石壁上。　　　　只见那壁上两道黑影交叠许久，半晌之后，上首一人微微仰头，细细的喘息声在洞中回荡，从这处荡到洞顶，从洞顶又荡回了光影所在处。　　　　看，那上面的人影垂下头，又与下方的一人缠绕在一块。　　　　石棺另一侧的缝隙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般的唆唆声，一根根小臂粗细的脉管试探着伸了出来，它们蜿蜒着，蠕动着向交缠在一起的二人爬来，血脉涌过血渍暗沉的凹槽，所过处顿时焕然一新。　　　　典芝松口微微抬头，他偏头看那些试探着向二人爬来的血藤，欣然一笑，“妹妹，看呐——他们多熟悉你。”　　　　昏睡的佳人，依旧牙关紧闭，眉头纠结，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一声声低低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小世女——小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