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帆丢掉垃圾后站在走廊里,正要对手机开口,里面却传出了陌生女人的声音。    他顿时表情疑惑,闭上了嘴。    “韵韵,二姨好心好意想给你过个生日……虽然晚了几天,但你不领情就算了,也不能带着这样的人气我吧!”手机里的女人语气尖酸,激动地道。    “您怪我朋友干什么?”接着响起的声音十分熟悉,清亮悦耳,夹杂陌生的冷淡。    笛帆立刻辨出这是韩听韵在说话。    “唉哟,你这丫头!十八岁就拿着菜刀轰我们这些长辈,这事儿谁听了觉得你做得对啊?大伙儿瞧瞧,她母亲去世的早,我们这些做姨的,好心好意给这丫头过生日,她居然带着别人来气我……”    韩听韵气道:“您可配不上我称您一句‘二姨’!”    “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看见我手机这条录像了吗,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不是你又是谁?”    “周女士,用不用我帮你回想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就是我十八岁那年,你赖着在我家不走,跑到我妈卧室偷她项链那年?”    “还有,大姨,您也别干看戏。你当初拿着我妈的信用卡四处购物借贷,用完后还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这笔账咱们是否要好好算算?不然,我看今天这次饭局,您就把单给买了吧。反正是您说要请我过生日的。    “……”    “你们真以为我像我妈那样好欺负?实话实说了吧,当年要不是我妈拦着我,你们早进局子了。这些年我看在我妈的份儿上不找你们算账,别拿这点就觉得我会处处忍让。”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里,以后别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妈去世之后,你们跟我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我手机里还有很多视频,够你们难堪一辈子的。”    话说完了,餐馆里,韩听韵眼神冷冷地扫过脸涨成猪肝色的两个女人,抓起桌子上的手机,“看向一旁还在跟大姨吵架的万妮:“万妮,我们走。”    “你们这群吸血鬼,少作,多积点德吧!”万妮气呼呼地抓起衣服。    离开海鲜居,走到外面,万妮担忧地看着一言不发的韩听韵,问道:“没事吧?”    “我妈当初本来身体本来就不好,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声不吭,还找了份兼职还贷。”    “真是……她有抑郁症,有一半原因都怪她们。”韩听韵说着,抹了把脸,尽量咬唇憋住,可眼泪还是不停流下来。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    “哭吧,会好受点。”万妮心疼道。    俩人关系好,韩听韵偶尔会向她敞开心扉,吐槽一下生活里各种烦心事。她早就发现韩听韵表面淑软温和,但内心压了很多委屈,只是平常不表现出来。    她知道韩听韵的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有抑郁症,早些年去世了。但她从没见她哭过,这还是第一次。    韩听韵坐上车后,在副驾驶座缓了半天,沙哑地道:“我没事了。”    她深呼一口气,红红的眼睛看向手机。    刚刚在饭局上,她一不小心碰洒了雪碧,现在手机屏幕湿湿黏黏的,弄得她掌心里也全是水。    “给。”万妮递给她一张抽纸。    说了声谢,韩听韵接过,擦拭手机屏幕。    这个过程中,她不小心摁到了侧面的按键,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显示“正在通话—笛泽通话时间00:14:58”。    计时仍在继续,00:15:00……    韩听韵愣了一下。    万妮关心的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摁了挂断,韩听韵目露复杂,这难道是刚刚雪碧洒上去后,手机自己乱播的吗?    这天后,她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毕竟涉及家庭方面的隐私,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接到的电话的人很可能是笛帆。这样的想法,害她好几天都无法安心下来。    这天,午休时间,她点开新闻软件,先是看到了郝枫所在球队的赛况。    但她没什么兴趣看,像有什么冥冥之中指引她一样,手指往下慢慢滑动。    很快,一条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黄牌罚下?笛帆竟成为本赛季第一位犯规者”    内容:24日,在A队主场对战D队的排场上,A对主力笛帆因控球失误于场上发飙,与D队中后卫罗章林发生冲突,使得排场一度失控……最终,主裁判给予双方黄牌警告。    韩听韵赶紧又往下翻了翻,看到第二条。    “笛帆有望成为‘中国版梅西’?教练:近期他不在状态”    “不在状态?”顿了顿,她想到什么,神情呆滞中有一丝忐忑。    笛帆的抓拍图上没有一张是在微笑,全部都面无表情,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韩听韵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该不会受了我的影响吧?”    假如一个人原本就因为生活苦恼,本身心理素质又很差,那他一定容易受到负能量的影响。而有躁郁症的人心思都很敏感,即便痊愈,敏感也是存在骨子里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一副苦恼至极的表情,犹豫要不要主动打个电话过去。但点开通信录想找他弟弟问一下,信息都编辑好了,又被她一键删除了。    她和笛帆之前是短暂的咨询关系,那现在呢?想了想,韩听韵没有联系他。    不过接下来,她忍不住替他感到难过。    一个为梦想、为体育拼搏的人,怎么就得了这种病?球迷只看到他在球场上意气英发,却看不到私底下,他有多么难过和痛苦。    午休时间,韩听韵扒拉两口饭菜就吃不下了,任凭万妮怎么捏她的脸蛋,都只没什么杀伤力的瞪瞪眼睛,挥开她的手,换个方向继续趴着:“我今天心情不好,乖别闹。”    万妮以为她还在烦心亲戚的事,唔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好吧”,继续吃饭。    “唉。”韩听韵第N次叹气。    她不确定那天的电话究竟是谁接的。如果是笛帆的话……    那他最近的状态,一定拜自己所赐了。    就这么烦到了晚上,韩听韵坐地铁回家,刚刷完卡,被匆匆往下走的一个人撞到了肩膀。她差点在楼梯上踩空,抓住了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子。    韩听韵今天没带帆布包,手里拎着几个新病人的心情监测记录,哗啦啦地从手提袋里散了整个楼梯。    怎么说她也是个瘦弱的90多斤的姑娘,这一下撞得她挺疼。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加烦闷了。    撞了她的人毫无责任感,道完歉就头也不回地去坐车了。    她自己弯腰下去捡,还要避免往下走的人。    等收拾好资料,已经是五分钟以后。好不容易等到列车来了,她刚坐下,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嗡嗡得震得她腰部发痒。    没好气地拿出来,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笛泽?    接着,大脑一片空白,长指滑动接通。    那边人像是不着急开口,静了两秒才出声:“韩小姐?”是个含笑的声音,语气透露出中二的气息。    韩听韵眉毛马上皱成了“川”型,隐隐有个猜测,惯常地好脾气地开口:“您是?”    “噢,我啊。”这人显得特别兴奋,“我就是——哎呀。”    韩听韵猜想这可能又是笛氏两兄弟的恶作剧,没好气地把手机拿下来,就要挂断电话。    笛泽突然干咳两声,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略显疏离道:“我就是这个手机的主人,笛泽。我哥找您进行了复诊,不知道他的诊断结,啊……抱歉,我忘记了,您已经给我发过了。”    韩听韵觉得有些奇怪,他嗯嗯呀呀的是在干嘛。    不等韩听韵这边开口,笛泽又道:“不知道这周六有没有时间。我哥的抱枕在您那里,咱们定个地点,也好把它物归原主。”    提到这事,韩听韵冷不丁想起了那张还在阳台吹风的哈士奇。    对方语气客气,她也不好拒绝,礼貌道:“周六我正好有休假,有空。”    对方立刻爽快笑道:“那行。”    “具体地址定在哪里呢?”    “这个不用着急,待会儿我给您发到微信里……对了,我得跟您郑重地道一句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好沉重。    韩听韵怔神的功夫,对方把手机挂断了。    许久,望着挂断后的界面,韩听韵眉宇紧锁。    她没觉得他有微信上那么精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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