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笛帆去外科重新包扎伤口的功夫，韩听韵管同事借了把伞。　　　　大概用了十多分钟，笛帆的绷带换好了。他从诊室里出来，正看到韩听韵握着一把透明伞支在地面上，低着头无聊地在转。　　　　余光里隐约看到一个身影，韩听韵抬头看他，干脆脆地朝他道：“你等我这么久，我要向你赔罪……”　　　　“一起吃面？”笛帆问道。　　　　韩听韵没想到他还是想去上次的小吃街，不知道他怎么对那里有这么大的执念，但她还是答点头应了。　　　　接着，两人无言，一起走下楼。　　　　到了楼门口，韩听韵费劲地撑雨伞，但怎么也撑不开。　　　　笛帆伸出手，帮她用力一提。　　　　韩听韵转头，看到他认真的侧颜。　　　　透明伞面哗得一下展开，笛帆顺势握住伞柄用长指敲了一下，垂眸静静看她，像是提醒韩听韵松手。　　　　对上他的眼，韩听韵慌忙松开了。　　　　笛帆勾了下唇，从她手里抽出伞柄，举到两个人的头顶。　　　　地面潮湿，凉风习习，韩听韵跟在他身边，低头闻到他衣服上不断散发的柠檬香，总感觉自己有哪里在发痒……　　　　这不是鼻炎的锅。　　　　是她好像对这个男人过敏了。　　　　自从上次那个把她少女心与羞耻感完全勾出来的壁咚过后，她一看见他，就觉得心痒。　　　　两人很快到了地铁。　　　　晚高峰正是地铁人最多的时候，奔波一整日的人争先恐后回家，一身湿意也淖不掉他们身上快节奏的城市气息。　　　　韩听韵看见他们疲惫的样子，不由为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她居然在这样一个雨天，跟笛帆出去吃饭。　　　　她兀自感慨着，脚下踩台阶的步子也没停。然而下一秒，她被揪住衣领往一边拉了一下。　　　　　韩听韵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笛帆：“怎么了吗？”　　　　笛帆比她多站了一个台阶，眼睛往下一瞥，轻易就看到了她柔软白皙的脖子。他眨了下眼睛，挑眉，责备道：“鞋带开了也不知道，差点被人踩到。”　　　　韩听韵往下一看，果然开了。　　　　……但是这种老父亲也被女儿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心如乱麻，说了声谢谢，低头把鞋带系上。　　　　起身后，一只手忽然伸到她脖子后面，似乎抽出了她压在衬衣里的外套。　　　　韩听韵浑身僵硬，感觉到笛帆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脖子，有点凉，有点痒。　　　　“强迫症。”对上她的目光，笛帆缓缓放了下手，眨了眨眼睛，“看着难受。”　　　　韩听韵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挤出两个字：“谢谢。”　　　　笛帆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滴滴滴——”突然，面前的这辆地铁发出警示音，车门渐渐关闭。　　　　韩听韵非常心塞。错过这辆车，岂不是要跟笛帆一起等第二辆？　　　　倒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只是，她现在心跳得有些乱，特别想找地缝钻！　　　　两分钟左右，下一趟车来了。韩听韵如蒙大赦，上前一步，松了口气后，见人并不少，犹转头问笛帆：“上吗？”　　　　被这两个字莫名逗笑了，笛帆扯唇低笑一声，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上我就上。”　　　　没等韩听韵做出反应，他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放在她背上，像虔诚地护着宝物一般，轻轻推她进了车厢。　　　　韩听韵还因为他的一声低笑小鹿乱撞，反应过来时，见他站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愣住了：“欸，你……”　　　　“滴滴滴——”不等她诧异地说完，车门缓缓合上。　　　　笛帆半湿半干的刘海下，一双好看的棕眸垂下低头看了眼时间，抬头，轻轻慢慢地道：“你看起来很不自在，给你时间调整一下。我等下一趟。”　　　　列车开启，望着穿梭如流的广告板，韩听韵陡然捂住脸。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心脏怦怦地跳，偌大的车厢仿佛只剩下她心动的声音。　　　　抱人揉鼻子，打伞微笑杀，心细到发现她的领子不平整，还察觉出她的不自在……这个男人哪像比她小三岁的人？　　　　到了小吃街，韩听韵出了地铁口，找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蹲下发呆。　　　　单身25年韩大夫不由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当中。　　　　上学时，她也不是没对男孩子初心萌动过。虽然最后没在一起，但那样心动的感觉，自己是十分清楚的。　　　　眼下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觉。　　　　他们两个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连朋友都不知能否称得上。这种混沌陌生的感觉来得太突然，她一时招架不住，甚至迷茫到不能分清是不是心动，更别提如何去处理。　　　　不知过去多久，韩听韵面前多了双熟悉的男鞋，往上看是那件黑长风衣。　　　　恍惚间，她抬头，感觉笛帆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前阵子，他冷中带温，现在却是温中带冷，又带一点侵略性。衣着打扮上也能看出来，之前是运动简约风，如今全身都散发着不可亵玩的气息……　　　　韩听韵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她起身。　　　　然而她起的有些过猛，眼前黑了一下，有些站不稳。　　　　身子一歪，笛帆凝视她，及时伸手拉住了她，无奈吐出一个字：“笨。”　　　　总感觉他在撩自己，韩听韵决定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哑巴。　　　　“……”　　　　两人往上次的那家面馆走。因为下雨，所以小吃街萧条许多，人很少。　　　　“不好意思！帅哥！”　　　　两人快要走进店里，突然有个女孩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散着头发戴着银边眼镜，身前挎着相机，十分文艺的长相。　　　　不等两人开口，她嘿嘿一笑，道：“你们是情侣吧？”她一脸兴奋地捧着手机，划了划相册，微微侧过身给韩听韵看，“刚刚觉得这画面莫名很好看，我就拍下来了，小哥哥小姐姐你们会介意吗？”　　　　韩听韵脸一烫，不好意思地矢口否认：“我们不是情侣。”　　　　女孩一脸奇怪，仔细看了看她，又看向笛帆：“兄妹？那你们是异卵吧，长得不像。”　　　　女孩说完，便见旁边的男人淡淡扫了自己一眼。不知为何，明明眼神很平淡，她却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开心。　　　　女孩也是个人精，连忙改口道：“但是很有夫妻相！你们简直是我见过的最高颜值的情侣啊……我是个业余拍摄的，平时拍的都是些花草，你们是我第一对拍的情侣呢！”　　　　带着口罩的笛帆不想听她胡扯，疏离客气地伸手道：“我看一下，谢谢。”　　　　女孩把相机举过去。　　　　笛帆翻了翻里面的图片，照相技术不是顶尖水平，但时机和角度抓得都不错。　　　　没一会，他瞥眼看到韩听韵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对女孩道：“你把图发给她吧。”　　　　女孩愣了愣，明白他这是同意了，笑道：“好好好，那我微信加小姐姐！我叫缪星，祝你们白头偕老，生一支足球队！”　　　　韩听韵有点崩溃，这小姑娘的话是不是稍微多了点！　　　　“干嘛发给我？”她嘟囔。　　　　笛帆奇怪地看她：“你不是想要？”　　　　“……”韩听韵的脸蹭得一下红了，手一抖，差点没扫上小姑娘的微信。　　　　污了污了污了！　　　　缪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冲她露出小虎牙，扯出一抹“小姐姐你别害羞”的揶揄表情。　　　　看着两个女孩子互加微信，笛帆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把手机拿出来，给季舒尔发了短信。　　　　季舒尔那边很快回复他三个问号。　　　　接着就是一番没有间歇的轰炸。　　　　季舒尔：【你碰见缪星了？奇怪，你怎么知道是她的？】　　季舒尔：【她是不是又出去拍帅哥了！她有我居然还不够！】　　季舒尔：【她说她最近不开心哪儿也不想去，回头就背着我自己吃喝玩乐，欠收拾吧这丫头！】　　　　笛帆本来想嘲笑季舒尔一把，没想到却被塞了把冰冷的狗粮，嘴角的笑意凝固，把手机揣回兜里。　　　　抬头，只见缪星刚好朝韩听韵挥了挥手，转身走远了。　　　　“小姐姐别急，我回头就发给你哈！”　　　　“走吧。”他看着韩听韵，指了指不远处的面馆。　　　　今天面馆里没什么人，老板娘听见动静，从书里抬起头说道：“进来吧？今天人挺少的，你们要是吃，送一大杯特制饮料。”　　　　打量他们两个几眼，见两个人都挺年轻，又道：“今天情人节，情侣半价。”　　　　今天居然是情人节？韩听韵停住步子。　　　　“我们不……”　　　　见韩听韵表情犹豫，老板娘忍不住狐疑起来，看看她又看看笛帆：“你们两个是情侣没错吧？”　　　　韩听韵当然很想剩下一半的钱，但是……　　　　“我们是。”笛帆慢条斯理地说完，像是没看见韩听韵陡然投来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低头翻起手机。不知道找到什么，没几秒，侧过屏幕给老板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