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韩听韵下班离开医院，一眼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奥迪。 尽管车牌号和笛帆那辆不一样，看出于直觉，她还是朝车窗里面望了一眼。不过黑漆漆的，她什么也没瞅见。 笛帆还在外地没回来，里面的人不会是他。这么一想，她顿时收了心思。 谁知兜里的手机却响了，她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电话打来的。 出于职业习惯，她想也不想就接了：“喂您好？” 那边的人刻意压低声音：“是我，嫂子。” 笛泽？ 韩听韵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你的声音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我是怕被认出来。你看到的那辆尾号222的黑色奥迪是我的，快上来。” 韩听韵懵了一下，下意识朝马路对面看去。 黑色奥迪车玻璃摇出一条小缝，露出一只戴着腕表的西装条纹的袖子。 上次的事情清晰印在脑海里，韩听韵知道笛泽对自己没什么敌意，边走人行横道边道：“那你等我一下。”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 将后面的车门打开，看见几大箱红色礼品盒，她怔住了。 笛泽的声音不再故意压低，侧过头冲她笑：“嫂子，坐前面来。” 她倒是跟笛帆很像。 确确实实称得上他叫的嫂子了，韩听韵也没忸怩，哭笑不得地关上门，打开了前面副驾驶座的车门。 刚坐下，笛泽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后面的东西都是买给你的。” 愣了一下，韩听韵回头看去。 笛帆也回头看去，两人的脑袋挨在一起，像两只窥食的松鼠。 红红的礼盒上印着五花八门的产品图样，上面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分别是：燕窝、乌鸡、红枣、枸杞、生姜。 韩听韵缩回脑袋：“……” 笛泽眨眨眼，一脸邀宠的笑容：“做医生那么劳累，嫂子一定要保重身体。” “笛先生你还有别的事吗？”韩听韵好脾气地问。 “嫂子，我都知道了。”笛泽不满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她客气什么了？等下她就收下，送去给邻居家的楠楠补身体。 见韩听韵表情有些异样，笛泽收了没心没肺的模样，诚恳地看着她，语气正经：“我是想请嫂子吃个饭，谈一下我哥。” 韩听韵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单纯来送礼的，笑着点头：“好。” 笛泽很客气：“嫂子想去哪里吃？” “随便找个茶餐厅吧。”韩听韵摇摇头，温和道，“谈话比较重要。” “好。”笛泽微怔，朝她又笑了起来。 这附近就有一家茶餐厅，笛泽找到之后，将车停到路旁。 这个时间是上班族回家的时间，茶餐厅几乎没人，清净得很，确实很适合交谈。 “嫂子经常来这里吗？”笛泽很意外。 韩听韵一看就是甜美单纯类的女人，说她会喜欢火锅店倒是有可能，实在看不出来会喜欢这种地方。 “喝一壶茶很贵的好吧。”韩听韵肉疼地要了一壶龙井，忍不住，“其实我平时更喜欢吃火锅，这种地方的话太烧钱了……但谁让你说要谈我男朋友。我总不能在一堆羊肉羊肚面前提他名字吧？” “羊肚还挺好吃的。”笛泽双眼一亮，“我也喜欢火锅啊嫂子，改天约起吧？” 韩听韵噗嗤一声乐了，这小子倒是跟得上她的思维。 龙井茶很快被掌柜的端了上来，给两人各沏满了一杯。 “谢谢。”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中山服，见他们看起来是要谈大事，说了声“不客气，慢用”就转身离开了。 笛泽优雅地喝了几口。 韩听韵喝了一大口。 笛泽向她投去惊讶的目光。 韩听韵眨眨眼：“你搞得我有点紧张……” 笛泽笑了，放下茶杯：“我哥从来就没喜欢过人，好不容易给我找个嫂子，你不会以为我要棒打鸳鸯吧？” 韩听韵很想说，是的。 可能是受了万妮的影响，她满脑子都是总裁文里，男主亲人出手豪阔，甩女主一脸支票冷冷说“给你五千万，离开我儿子”的场景。 她甚至都开始思考，她只要五百万，然后继续和笛帆暗度陈仓，后面的剧情会怎么狗血发展了。 笛泽不知道她在脑袋里正幻想出天花乱坠东西，叹了口气，犹豫地道：“我是在想，怎么跟你说我哥的病史。” 韩听韵道：“如果是抑郁症和躁郁症的话，我是清楚的。”她撑着下巴，友好地看着他，“你哥第一次找我问诊的时候，他就提到过。” “但他绝对不会提到细节。”笛泽苦笑，“比如他小学的时候，把水果刀比在胳膊上。要不是我当时看到，他可能就割下去了……” 听到这里，韩听韵放在桌上的手抓紧。 “还有高一的时候。”笛泽神情恍惚，“他高一的时候，应该就是得躁郁症了，只是高二才确诊。” “有一天他旷课了，我和季哥怎么找也不找到他，最后是在天台找到他的。他怀里抱着那个哈士奇抱枕，对，就是嫂子他给过你的那个，想要跳下去。” “不知道是从几岁起他就不爱笑了，连哭也是。那时候他就站在楼顶边缘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以为他要跳楼，扯着嗓子就吼他名字，结果……” “结果他真的差点失足掉下去。”笛泽无奈道，“我抱住了他，求他不要跳，然后他就摸着我头，后来带着我回去上课。” “回家之后我爹听说这事，差点没抽死我。”他叹气，“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是真想跳下去，如果我和季哥没来，他可能就……” “你看吧，他就是个骗子。明明很在乎我这个弟弟，还老冷落我欺负我。明明心里很难受，他就是不哭，憋着，等着某一天突然爆发。” “他自杀过好几回。”笛泽顿了顿，声音无力，“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看住他的。” “但你知道吗，嫂子。” “我哥这人好矛盾的。” “他每次都割到一半。” “割到一半又想活了。” “有一次他胳膊血淋淋的从浴室里跑出来，跑到我房里，抱住了我。”笛择抱住头，哽咽道，“……他说他其实也想好好活着，好好踢球，好好在爸爸妈妈的保护下长大，好好疼我这个弟弟。但他就是，没办法，去跟自己抗争。他说，心里有个怪物，总是强迫他去死。”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得躁郁症的不是我。” “我哥笑起来很好看的，你见过吗？”笛泽红着眼睛看她，“我从季哥那里听说他真的对你上心的时候，激动得快疯了。” 韩听韵也哭了，她抹着眼睛。 “但我也好担心。”笛泽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让人难受，默了几秒，站起来把纸巾盒推到她面前，“我担心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担心他受伤，然后，刀子就彻底从动脉割下去了……” 韩听韵抽了几张纸，擦泪。 “但嫂子是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笛泽也缓了一会儿，深呼吸道，“我……做梦也没想过，我哥会喜欢上精神医生。” “我从他之前的大夫那里听过一个专业名字，叫‘移情’。”他抿唇道，“是指病人由于心理脆弱，向医生谈吐心声后，把对医生的依赖，误以为是爱情。” “我不知道……” 韩听韵摇头打断：“他不是。” 笛泽瞬间笑了。 “我很高兴，嫂子。”笛泽道，“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对他多包容一些。” “如果我哥哪里做得不好，能不能请你不要朝他发脾气？”他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举到韩听韵面前，“这是我的名片。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嫂子你随时可以找我。” “我会跟告诉我的秘书，有你的电话，第一时间给我送过来。” “我看起来，脾气很大吗？”韩听韵出声调侃道。 笛泽知道她没生气，但还是笑呵呵道：“我听说韩医生是佑禾医院脾气最好的医生。” “不敢当。”韩听韵忍不住道，“说起来，这是我们医院的公众号投票，一共就俩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骨科专家脾气最臭的沈大夫。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后来又是怎么把这个投票的结果流出去的！” “嫂子你好幽默。”笛泽乐得停不下来。 半晌，两个傻乐的人各自停了下来。 笛泽看她一会儿，开口道：“我哥的事情还有很多，嫂子想知道，我继续讲给你听。” 不等韩听韵说话，他又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回一趟老宅呀？我给你看看我哥的各种黑历史……” “随便去你家，这不好吧？” “怕什么，我带上我秘书！Lisa是女的。”他期待地看着她，“我家里什么吃的都有，红酒牛排帝王蟹，或者，火锅，了解一下？” 为了吐槽他哥黑历史，都开始用美食诱惑了吗？ 韩听韵自认为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于是她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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