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下了早朝头痛难忍,整个人也有一点精神恍惚。
周赟等见毓秀如此就劝她先回金麟殿歇息。
毓秀摆手道“不碍事还是先去勤政殿,好歹让我看看宰相府都送上来什么折子。”
她这一句刚说完,就见凌音带着两个侍从步履匆匆地往仁和殿的方向来。
修罗堂主,飘逸如仙,远远看来竟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人。
毓秀头痛消了大半,慢悠悠地走下殿阶,迎上凌音。
凌音走到毓秀跟前躬身拜道,“皇上万福金安。”
毓秀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回头对周赟使了个眼色,一众侍从们就都退的远些。
二人走了一个并肩,彼此间隔了有半臂的距离,凌音见毓秀一脸疲态,忍不住调侃她道,“皇上回金麟殿之后是否也是半宿无眠这么看来倒还不如同臣回永福宫。”
毓秀明知凌音说的是一句玩笑话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悦声听说皇后昨晚背我回金麟殿的事了?”
凌音嗤笑道,“帝后恩爱缠绵,谁人不知。皇后背皇上回金麟殿的事,一早起合宫上下就传遍了,臣怎么会不知道。”
毓秀两颊微红,低了头,一声轻叹,“从前他偶尔折腾我也就算了,近来竟越发变本加厉。”
凌音见毓秀一脸烦恼的表情,也不好再调侃,正色劝一句,“皇后是知分寸的人,即便偶尔逾矩,也绝不会做到让皇上忧心的地步。”
毓秀皱眉道,“让我忧心的,不是他的不收敛,而是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了什么?”
毓秀不想把姜郁的原话一字不落地对凌音说,就模糊了措辞说一句,“他似乎是怀疑了我们昨晚出宫的事。”
凌音本还一脸轻松,听到毓秀的话之后,就微微变了脸色,“此话怎讲?”
毓秀抬手揉了揉头,身子不爽,脚步也越来越沉,“姜郁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我。他昨晚的失态必有起因,执意要背我回宫的提议也十分蹊跷。”
凌音心里已经猜出个七八分,“皇上是说,皇后”
毓秀猛摇了两下头,只想把头痛都甩出去,“若他的耳目真的厉害到这种地步,我们就更加没有胜算了,悦声且派修罗堂的人细细去查。”
一句说完,还不等凌音回话,毓秀就轻声叹道,“离姜郁越近,我就越看不清他这个人了。即便他是真心为我,我也没办法倾心信任他。”
凌音扭头看了一眼毓秀的表情,轻笑着说一句,“臣对于自己捉摸不透的人,也会生出戒备之心。”
“谁是悦声看不透的人?”
“姜郁是一个”
“还有一个?”
“皇上想必已经猜到了。”
“洛琦。”
凌音摇头笑笑,没有接话。
不必他细说,毓秀也能理解他的想法,若洛琦站到她的对立面,这一局棋会如何崩塌。即便只是一个假想,却也让毓秀不寒而栗。
凌音见毓秀若有所思,等了半晌他才试探着说一句,“皇上之前吩咐臣派人监视德妃的一举一动,她除了关注洛琦的病情,还与宫中的某人往来过密。”
“宫中的某人是什么人?过密又是如何的过密?”
凌音才要答话,迎面却走来了姜郁与姜汜。
毓秀猜到凌音要禀报的事非同小可,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便不再催促他,“待会与姜汜与姜郁见了面,悦声找个时机先回宫,今晚再来金麟殿禀报。”
凌音一声轻笑,“姜郁恨不得与皇上寸步不离,如今倒是连一点空隙也不留了,可怜臣与皇上才说了寥寥几句话。”
毓秀望着愈行愈近的姜郁,咬牙笑道,“大约是他还顾忌昨晚对我做的事,才带了姜汜做和事佬。”
凌音嘴巴动了动,冷笑道,“莫非昨晚皇后将皇上送回金麟殿,就逃了?”
逃这个字用的好。
昨晚若是他不逃,她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敌强我弱,她又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就算他做了更出格的事,她也无能为力,追究不得。
姜郁与姜汜走到毓秀跟前,四人见礼毕,凌音见姜汜一脸凝重,不像是姜郁带来做和事佬的,就笑着对毓秀说一句,“臣宫里还有事,先请告退。”
毓秀也觉得姜汜与姜郁的气场很奇怪。凌音请退,他们不曾开口挽留,想来的确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对她说。
“悦声请先回宫,下次送安神香的时候也不必你亲自过来,朕自会派人去取。”
凌音笑着应了一声是,吩咐侍从把安神香交到周赟手里,自去了。
毓秀走到姜汜与姜郁中间,二人不敢与毓秀并肩,就刻意保持在她之后半步的距离。
毓秀正色道,“皇叔与伯良有话要对朕说?”
姜郁看了一眼姜汜,垂手道,“事关重大,待到勤政殿,臣等再向皇上禀报。”
事关重大?
能让姜郁用这四字形容的,绝不会是小事。
毓秀转去看姜汜的表情,但见姜汜一脸难色,一副不知该如何启齿的模样,毓秀心中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待到勤政殿,还不等毓秀发话,姜郁就将侍从们都屏退了。
毓秀坐到上位,随口为姜汜与姜郁赐座。
二人却不敢坐。
毓秀定了定心神,忍着头痛强笑道,“皇叔若当真有事禀报,不妨直言。”
姜汜犹豫半晌,到底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毓秀便把目光转向姜郁。姜郁一脸纠结,半晌才躬身对毓秀拜道,“这件事臣实在难以启齿,请皇上听过之后,万万不要动怒,保重龙体为上。”
毓秀失声冷笑,“朕倒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我动怒,又是什么事让皇叔与伯良这般如临大敌。”
姜郁轻咳一声,姜汜无法,只得低头对毓秀道,“此事与德妃有关。”
才刚凌音要禀报的事也与舒娴有关。
却不知那个蛇一样惹人畏惧的女子,又做了什么让人预料不到的事。
毓秀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姜郁,深吸一口气道,“皇叔直说就是。”
姜汜吞吐半晌,终于开口道,“德妃今早来见臣,痛哭流涕,恳求臣在皇上面前为她求情。”
毓秀一脸玩味,一双眼有意无意地往姜郁身上瞟。
姜郁明知毓秀此举是故意而为之,面上却一派淡然,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
姜汜见毓秀不回话,就抬头看了她一眼,试探着说一句,“德妃向臣坦诚,说她犯了欺君之罪。”
毓秀笑道,“皇叔不必多说,朕已经猜到舒娴所谓的欺君之罪,十有八九是她与人有了私情,才找皇叔求情。”
姜汜闻言大惊失色,抬头看向毓秀的目光也满是惊慌。
他越是忐忑不安,毓秀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想,“与人有了私情这种事,除非良心发现,怎会主动向人透露。必定是私情败露,瞒不住人,才不得不坦白了之。”
姜汜越是瞠目结舌,姜郁就越是淡然自若,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毓秀,想判别她的从容是发自真心,还是为了颜面强装出来的。
毓秀见姜汜与姜郁都不接话,干脆也不想花心思再与他们周旋,“如果说到这里,朕猜的都对,那么之后我要说的,也绝不会有错。舒娴之所以会向皇叔认罪请饶,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私情注定会暴露天光。她可是怀有身孕了?”
姜汜惊奇于毓秀笃定的语气,更不知她的泰然从何而来。不觉中,他已跪到地上。
姜汜一跪,姜郁便没有了不跪的道理,二人齐齐叩首道,“皇上息怒。”
毓秀小的云淡风轻,“朕哪里有恼怒?德妃在宫中银乱,证据确凿,叫宗人府按律处置就是了,何必来问我。”
姜汜哑口无言,毓秀的反应是他之前始料未及的,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也出不了口了。
姜郁腿虽跪着,上身却挺的笔直,“秽乱宫廷,按律是死罪,皇上是要处死舒娴?”
毓秀冷笑道,“朕若记得不错,秽乱宫廷非但是死罪,且是重则凌迟诛九族、从轻也要行腰斩的死罪。舒娴既触犯刑条,就算朕有心想饶她,恐怕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姜汜对毓秀下跪的次数寥寥无几,现下这一跪,却跪的莫名其妙,偏偏毓秀不开口叫他起身,他只好把手撑在地上,“舒娴犯的虽是死罪,还请皇上念她年少无知,或许还有隐情的份上,斟酌量刑,饶了她的死罪。”
毓秀明知姜汜是故意做出百般不适的姿态,却视而不见,只轻声冷笑,“皇叔要我斟酌量刑,是觉得舒娴年少无知,或许还有隐情,还是暗示朕不可不顾及舒家的威势,无论如何要卖舒景一个人情。”
姜汜被问的一滞,半晌才答一句,“二者皆有。”
毓秀深深叹了一口气,走下龙椅,亲自扶姜汜起身,“这事本不是皇叔的错,皇叔不必一直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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