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时候，我觉得一个人的人生也挺好，我的生命当中不要那样的男人来添乱，来毁我祥和清宁。） 早上醒来昏昏沉沉，果然昨晚没睡好。本想睡个懒觉，但是一想到已经拿到手的那个合同，大脑又兴奋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一单工程已经到了我手里，他说要装成酒店，那就酒店吧，别说酒店，就算他说要装成酒吧或者茶楼，我也得装啊，这就是我们装修设计从业者的无奈之处，要尊重客户的选择，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客户，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建议和引导，但是明显的，跟这一位沟通无效，那就由他去吧，我可不能跟钱怄气，不能跟我的项目怄气，目前的每一个案子对我来讲都是极好的工作体验，我需要更多的实战经验。 我的思路一经调整，大脑里就迅速形成了新的设计方案，我要把那里打造成花园式的度假酒店，又有家的生活氛围，又有酒店的商务格调，仔细一想，这样的装修风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挺有挑战性的。突然我整个人又亢奋起来，元气满血复活。 一跃而起。想着今天就要去别墅那里开工，于是打开衣柜换了套长裤T恤，匆忙洗刷完毕，厨房里有我爸山庄里带来的点心，我随意抓了两个，就着牛奶，马马虎虎解决了早餐，看看时间，不过七点多一点，打电话给师傅，汇报了一下情况，要求他安排两个助理给我，方案改变，有的数据需要重新调整，所以需要做全面的更精确的测量。 顾芸大概还在熟睡中，我们家就数她最悠闲，她和秀芝阿姨的服装店经营的是比较好的品牌，也不走网上销售，虽然现在的实体店都受到网店冲击，她的生意较之前些年确实有点回落，但是这么些年来，她也有了一群忠实的客户。市场往往都是这样，越是好的大的品牌，顾客越是固定，在电商和网店的重新洗牌下，她的顾客反而更清晰和集中，就如她所说，留下来的都是精华。店里，平时她也就是高兴了去一下，主要都由秀芝阿姨和店长打理。她也不想赚多少钱，只要弄点事情做，她就不觉得虚度此生了。 她常说，没有钱，你必须要去找活干，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也要含着泪撑下来；若有钱，你就去找一份自己喜欢的事做，人生可以少点遗憾。我读书的时候她就经常跟我说，我大学毕业她可以放我两年假，不必急着找工作，让我自己去找喜欢的事做，做成则喜，不成则退，乖乖地回家听她和我爸的安排。所幸我一毕业就找到了现在这份工，正是我喜欢的，想要尝试和挑战的领域。这一点倒是很喜欢顾芸，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从来没给我压力。 我经过她的房间，本想悄悄地拿包走人，却听到她房间里传出声音来，仔细一听，原来正和我爸提到我： “你真是一点都不明状况，一一的性取向现在看来是有点问题，这不是以前小时候，我们可以当她说着玩，现在都成人了，定性了呀，你还当她是小孩。” “你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好好的小人说她性取向不对，我看囡都很正常，你才不正常！再说了，囡也不过二十五岁，着什么急？”这是我爸的声音，今天礼拜天，一般他都是会早早起来，楼顶天台上去锻炼一下，再浇浇花看看鱼什么的，今天居然也窝在床上，估计都是我让他们两个伤脑筋了，本人罪孽深重啊。 “所以说你这个男人麻木嘛，就是这样。我是她妈，还不知道她的一些想法啊？以前我一直不去说穿她，不否定她，也不去激化她，就是怕强化她的这个念头，反而会让她根深蒂固地保留自己的看法，可我一直都是留意观察着她。你看她最近，回家一直都是少言少语的，以前还经常带那个胖胖的小姑娘一起来家里玩的，现在也不带来了……” “这不大家都工作了嘛，年轻人爱上进，刚工作肯定全身心投入，哪能像以前那样的，我看你想多了，囡好好的，都是你瞎操心。”我爸打断顾芸，他还跟以前那样，从来是不许顾芸说我一句不好的。 “切！你老是好坏、是非不分护着囡，过于溺爱就会害了她，知道吗？那个胖胖的小姑娘，囡一直叫她大哥的，对了，她自己的微信名，居然也叫什么‘大哥的一哥’，你说哪有好好的女孩子这样称呼的？哦，对了，她的微信名我发现又改了。” 一阵摸索声，估计是在拿手机，果然顾芸又接着说：“你看、你看，这个微信名字，现在又成了‘就是一哥’，是吧？这里信息量太大，肯定有什么不对了。” 我真是佩服顾芸，从小到大，我的事十有八九她都算的准，我爸一直都说，只要我屁股一撅，顾芸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知女莫若母，或许就是这么上书的。 我正要离开，顾芸又说了：“那小姑娘以前一一可是一直都是挂在嘴里的，现在都不提了，倒也是好事，人长大了，都会改变，或许人家小姑娘有了更好的想法，就希望阿拉囡不要死脑筋，想不明白。其实说来都是我的罪过，我的婚姻经历对她有着很大的伤害，还有她从小看着我们两个吵，这对她也是很不好的影响，这些其实都影响她的婚恋观。” 说着，顾芸的声音便低了下去，似乎是沉默了。 “有啥不好影响，我看你就是喜欢乱讲，你现在有什么不好？我们有什么不好？囡有什么不好吗？全天下像我们这样结婚离婚家庭多了，哪对夫妻不吵架？难道他们的孩子都受到影响了、性取向都有问题了？我看你就是个吃了饭没事做，整天没事找事胡思乱想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神经病！”我爸的声音倒是越说越重了。 “说那么重干嘛？！小心吵醒囡。”顾芸虽这样说着，可她的嗓子也跟着胖起来了，“怎么回事你？说着说着就嗓门大，还人身攻击，跟你真是没话可说！说的你都不懂！你可以去山庄了，今天礼拜天，赚你的大钱去。” 我一听顾芸也动气了，赶紧脚底抹油轻手轻脚地逃离这片战场，省得撞见尴尬。 顾芸和我爸，这两个人经常讲话就如鸡同鸭讲，不在一个频道上，我看顾芸活着够累，但是别人看她够幸福，曼琳阿姨她们几个都羡慕顾芸，说她不但找着我爸这个好金主，关键是这个金主还对我好，从小到大都是宝贝一样护着我，啥都不舍得少我一分一份。 其实我爸还有一个儿子，在省城，早年跟他前妻离婚的时候，儿子判给了前妻，虽如此，但是我爸早年打下的江山也都给了他们母子，那时趁着房价低迷时期又给他儿子省城买了两套房，他儿子大学毕业那年，我爸又出钱给他在省城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还送了一辆车子当礼物。 这些顾芸都知道，但是她从来都不管。她跟阿姨们说：反正也不是她的钱，杜老爷赚的钱给自己儿子花也是天经地义，再说了，他也不差家里的，只要把我们母女照顾好，不少我们吃穿住，她也不操这个心。几个阿姨都提醒她要多个心眼，千万不要空落个庄园主夫人的名号，到时候一分不到手。 顾芸倒是相当自信和知足地笑，说自己这些年全靠着杜老爷，把我培养出来，已经算是获得了最大的财富，而且自己手头上靠着开店、房租、股票和各种理财，也不怕生活风险了，况且杜老爷我爸当年为我买的那套学区房就是婚前赠与，写的是顾芸的名字，现在的这套大叠墅又是他俩婚后的共有财产，顾芸说老爷早就表态了，现在这套房子将来归我顾天一，她早就心满意足，还有什么好争的。 在钱物上面，顾芸一直都看得开，或许正是这个态度吧，杜老爷这个江湖上有名的“花老爷”才会最终会被顾芸招安把她娶回家，成为我爸。 记得以前，我爸就对顾芸说，我见过的女人多了，你倒是个不看重钱的女人。这句话其实一直被那几个阿姨们拿来取笑，说杜老爷真是瞎了眼，要不是看重钱看重那套学区房，顾芸怎么就会委身与他。她们说我爸和顾芸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爸以前是个只知道赚钱和玩女人的粗人，而顾芸在阿姨们嘴里，是个懂风情玩风雅的“小资女人”。也是，有一次我爸对顾芸嗤之以鼻，说她是个“乌托邦”女人。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家顾芸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女人，她在她的QQ空间写日志，我关联了她，她除了在上面写些小文字小日常小心得，对于QQ上的其他一切功能都不懂，所以，她还以为她的世界我都不知道。 对于阿姨们的嘲笑，顾芸一向是不认同的，她说若不是我爸对我好，就是十套学区房都收买不了她。她说她是被打动，而不是被收买。 “有区别吗？都是钱和物！”曼琳阿姨的话向来都是那么犀利。 “当然有区别。一时的钱和物，可以说收买，但是一直的钱和物，那就是用心了。再说了，他对一一的付出，那岂是钱和物能做到的？那时一一学英语和钢琴，每天晚上都是老爷去接的，风雨无阻，要不是他，我又是店里又是囡，怎么顾得过来？还有，每次一一生病，也是他陪着奔上走下，这些事情，恐怕我们一一自己都忘记了，我都历历在目呢。” “倒也是。你们杜老爷这方面真是做得比亲爹还到位，她自己爸爸就像失踪了一样，一点都不管不顾不问的。”几个阿姨都附和着。对于我爸对我的好，可以说是天日昭昭、世人皆知。 我也很感恩我爸，我心里的父亲只有他一个。但是，年轻的我对他有许多不认可，粗俗、武断、不讲理、自以为是，他应该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爱顾芸，但这并不是顾芸想要的爱，他们永远在吵架，这是我最头痛的事，这也是我搬出去住的一个理由。 我曾经问过顾芸，你和我爸吵了那么多年，有么有想过再离婚？顾芸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不会跟你爸离婚，因为他是爱你的父亲。至此，这个话题我们母女之间不再提起。 不过那一次，那几个阿姨还提到一个人，秀芝阿姨说，如果是当初那个人，你们两个一定更幸福。阿莱阿姨也说，是呀，你们两个才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世间最般配的一对，可惜造化弄人。 “那人后来又联系过你吗？”曼琳阿姨问顾芸，顾芸默默地摇头，这个话题暂时告个段落。 她们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和顾芸有过婚姻之实的另一个男人，那应该是一段非常短暂的婚姻，短到我几乎毫无印象。小时候，也有几个叔叔带我出去玩，公园里、游乐场、图书馆、博物馆，还有画展、花展什么的，我小时候的节目似乎安排得很充实，用顾芸的话来讲就是不应该亏着我，而且要让我多接触男人，我的生活里不应该都是女性。所以，阿姨们嘴里的那个男人，我也一定见过，但是究竟是哪个男人，我不得而知。而且，我可以保证，那个男人并没有真正和我们生活过。 顾芸的人生啊，真是精彩丰富又曲折多绕。我害怕重复她的路，更多时候，我觉得一个人的人生也挺好，我的生命当中不要那样的男人来添乱，来毁我祥和清宁。要么漂亮小姐姐、要么独身，这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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