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微笑道:“这就是您的事儿啦。凭爹爹对您的宠信,说动他老人家可不是难事。妾身一介妇人,妄议时事,怕是十分不妥,千万莫让旁人知道妾身和您讲的话就是。左右无事,妾身先告退了。”我转身欲行,忽然想起一事,又回头问道:“爹爹手下可有一人叫刘文静的?此人足智多谋,必可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李世民微一愕然,点头道:“不错,文静兄与我素来交好,只是眼下他受人所累,囚于晋阳府大牢之中,我正在想法儿救他出来。你却又如何得知此人的事?”  我一愣,心想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史书中读到的。只得信口胡诌道:“以前曾在家宴上见过此人一面,看他谈吐颇为不俗,胸中颇有沟壑。此时您身边正需要这样的谋臣。”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有贤妻做我的谋臣,岂非更好?”我掩口笑道:“此事您也就与我说说罢了,若传入旁人耳中,必当讥笑于我。婉儿方才不过信口开河而已,若当真在您面前论起行军打仗,可是班门弄斧了。”  就这样,我也不知道李世民是如何说动李渊的,总之太原起兵的事是很快确定了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将李渊留守在长安的亲眷们秘密招到晋阳。得知此事,我心下暗叹,幸好本人棋高一步,先来到了晋阳,省得此时被动逃跑。而且以我的本事,逃到晋阳估计是没戏。八成落个英勇就义的下场。  很快,李建成、李元吉、李渊的女婿柴绍等人,便快马加鞭赶到了晋阳。果然不出我所料,李府那些带不走的老弱妇孺们,都被留在了长安。建成和元吉便也罢了,那柴绍居然会扔下老婆自己投奔老丈人,可真是够胆大的。正值用人之际,李渊却也发作不得。  作为李府暂时的女主人,我早早为他们预备下了客房,也自然是精心筹备了晚宴,来给这些远道贵客们接风洗尘。因是战时,不便太过奢靡铺张,我便也未精心打扮,素颜朝天地出席了晚宴,叨陪末座。自然,按照礼仪,我与他们一一见礼,微笑着说着必要的客套话。  李建成我是早就见过的。此时的他与初见时一样,仍旧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让我简直都难以想象此人居然会带兵打仗。而李元吉我则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自从我嫁进李府,就没见他着过家,在长安唯一一次见到此人,还是在窦夫人逝世的时候。当时他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只顾得哀哀痛哭,并未与我照面。此时乍见到他,已长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眉宇间英气勃勃,虽然不如他的两位哥哥那般俊美潇洒,却是更添了一分英爽之气,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三兄弟中最为狡猾,最有城府的一个呢?  虽然对此人一生的行事颇为不喜,我还是做出欢欣的样子说:“这便是元吉了?如今出落得这般英武,叫二嫂都认不出来啦。在晋阳这些年,你二哥可挂念你得紧。晋阳的府邸虽简陋些,你住在这里可要跟自己家里一样,缺什么只管对二嫂说便是。”  那李元吉此时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忽然脸上神色大变,颤声道:“你......你......”  我大是愕然,心想史书上只记载了此人心狠手辣,却没说他是失心疯。我虽是素颜,却也没有难看到被人视如妖魔的地步吧?心下虽然诧异万分,面上却仍是一副温婉的笑容,只是看了旁边的李世民一眼,颇有些无辜的意思。李世民虽也十分纳闷,却也只是笑着说:“四弟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到你二嫂怎的连声嫂子都不叫?”  李元吉这才恢复了常态,低声道:“元吉失礼了,二嫂莫怪。”我忙道:“一家人,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可太见外了不是?”话虽这样说,我心中的疑虑仍不能尽去,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疑窦重重。看那李元吉也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更加深了我的疑虑。  这个谜团第二天晚上便被破解了。那天晚上,我正独自穿过一处僻静的庭院,忽然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自是拼命挣扎,此人力气极大,使得我非但挣扎不脱,连叫都叫不出来。那人另一只手环绕在我腰间,连拖带抱地将我挟持到了一处僻静的假山后,方始放开了我。我定神看去,面前不是那李元吉是谁?我心下大怒,此人果然有点神经不正常!莫说我是他嫂子,便是一个普通丫鬟,也不能如此对待我呀!正忿忿地要开口质问,他却先冷冷地说:“你是谁?是谁叫你来冒充婉妹的?”  我心头大惊。没想到,我这假冒的长孙婉韵瞒过了公婆和丈夫,居然会被小叔子识破。却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我是假冒的呢?强作镇定,我强笑道:“四弟这话我可不懂了......”  李元吉冷笑道:“你不要狡辩了。我与婉妹虽然多年未见,却也能认得出你是假扮的。婉妹眉心有枚黑痣,而你没有;婉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而你也没有。那日我听闻南平公主大闹婚礼的事,还道她是无理取闹,不曾想你居然真的是假扮的婉韵!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真的婉妹......她在哪里?”问道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也发颤了。  我心底里叹了口气。纸里终于包不住火,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却不知何以他会对长孙婉韵的相貌如此熟悉?无论如何,诚然如他所说,此时一切的狡辩都是枉然,不如直接承认了为好。我垂下眼睑,低声道:“既然被你看出,我也不再瞒你了。小女子在此地无亲无故,被长孙公子搭救,因容貌与长孙小姐相似,便奉长孙公子之命扮作他的妹妹与你二哥成婚。此事你知我知即可,还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知公爹与你二哥。并非小女子有意欺骗,只是事已至此,如让他们知道,徒增事端,还要伤了李家与长孙家的和气。非是小女子不敢承担责罚,实是值此非常时刻,用人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孙家乃武将世家,其舅父高士廉更是有勇有谋,起兵时必可为我所用,如冒然与之破脸,有害无益。小女子嫁入李府多年,亦早已将此地视为己家,与二公子更是琴瑟和谐,还望四弟能够成全。”说完,我盈盈下拜。  他忙扶住我,脸色也和善了许多,长叹道:“二嫂所言极是,元吉本非多事之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这些年来二嫂的才名与贤名远播,二哥能得此贤内助,元吉为二哥高兴还来不及。只是那真的长孙婉韵究竟被藏在何处,还望二嫂告知。”说完他深深一揖,脸上神色诚恳已极。  我看他如此,心下也猜出了个十之八九,不禁为他恻然。斟酌再三,我还是开口道:“那长孙小姐我从未见过。只是听长孙公子言道,在与李二公子成婚的前一年,他的妹妹便在一场大病中香消玉殒了。想是红颜薄命,天妒才女,还望四弟节哀顺变......”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李元吉脸白如纸,目光涣散,便如疯了一般,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嘶声道:“你骗我......婉妹她不会死的......你敢咒她?”  我见他如此,不禁大骇。只觉得手腕被他抓得疼痛难忍,忍不住叫道:“放手啊!又不是我说的,明明是长孙无忌告诉我的,你不信尽可问他去......”  话未说完,便看到李元吉双目紧闭,昏死了过去,而他的手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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