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白了他一眼,波光潋滟,看的王恒允心神微微一动,“今天你没看到吗?蓁姐儿和安世子一起进来的,当时她们两个更是前后脚出去的!” 这下,王恒允的那一点子旖旎心思也都没了,“这有什么,蓁姐儿身份高,最后不是嫁进皇室就是宗室。” 谢氏叹了口气,“也是,世子总比皇子强,何况……”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夫妻两个再没有旁的想法,王恒允沐浴后,进里间的大床上,放下帐幔,一夜沉默,心事重重。 反观王蓁根本不知道她爹娘的担心,一夜好眠,直到天亮,蹦蹦哒哒地背着小包去女学上课了。 今天是琴课,所以跟着甘女傅学了两个时辰就被放回来了。 王蓁这几天心情不错,又恰好她大嫂给她送来了一些做夏衣的衣服料子,还有一些首饰,想着自己好几个月没有收拾自己的小衣帽间了,就又让人捣腾出来了。 王蓁的小私库,分类很是齐全,衣料在一间房,衣服在一间房,首饰,银钱,孤本,瓷器,文房四宝等等等等,都是分门别类地归整在一起的。 入夏,首饰就由金饰换为看着比较清爽的玉石珍珠之类了。 淡衣走过来,含笑问着王蓁,“娘子,不然把您的那些还未做成衣裳的那些皮子也拿出来晒晒?每年都要来一遍的,以免有虫子。” “过些日子再说吧,这天气也说不上太热,估计得多晒几天,还是算了吧,等到最热的时候再拿出来。”王蓁摇摇头,不想太麻烦,直接拒绝了淡衣的提议。 她们几个每天晚上要值夜,白天还要跟着自己去女学,已经很累了,这能一天做好的,就不要几天完成了,费时费力的。 别看王蓁才十三,都已经是一米六三□□的身高了,甚至比淡烟和淡荷还要高,所以私库中有几套衣服已经小了,她穿不上了,就分给了这两人和白竺,以及其他的小丫鬟,也不算浪费。 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就给了淡衣和淡如一人一匹纱一匹罗,让她们自己去做衣裳,反正衣料她多的是。 还有一些她不常用到的首饰,都一一赏了下去。 四个大丫鬟和白竺毕竟更亲近,不像外面那些说不上是哪一家派出来的探子,所以,给她们的,也就更贵重一些。 屋外的三个二等丫鬟,每人一对儿金镶宝石的簪子,每根金子最多就是一两重,宝石个头也不是很大,两根大约值个三十两银子。 即便知道一定没有淡衣几人的贵重,几个丫鬟也很高兴了。 除了皇宫,各个人家的丫鬟月例都不超过一两银子,那还得是府里长辈,像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才有这个待遇。 像王蓁这儿,大丫鬟每个月一吊钱,二等的八百文,三等六百文,小丫鬟五百文,婆子一吊钱。 所以,在这府里,攒钱的主要途径,不是月例银子,而是主子们时不时的赏赐,谁都知道,除了老太太,谢氏几个嫡出儿媳那里,赏钱最多的就是王蓁,其次王莞了。 每次位置稍有变动,各路人马都是上下打点,希望分到这两个人的院子里,就是个粗使丫鬟都行。 又赏了三等丫鬟和婆子每人一对儿韭叶金镯儿,小丫鬟每人一个金戒面儿,剩下几人的,就由王蓁自己关门处理了。 合上门,王蓁坐在八仙桌前,端着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神色严肃地抬起头,“淡衣和白竺昨晚和我一起去的皇宫,想必你们也知道那些附属国的想法,就是择贵女下嫁。” 几人睁大眼睛,刚想要说些什么,被王蓁抬手止住了,“放心,怎么都不可能轮到我,我只是因此想到你们几个也到了要女孩子 及笄的年龄,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你们如果想要成家,我会给你们一份不菲的嫁妆,风风光光嫁人,去官府撤了你们的奴籍。” 几人闻言,马上跪下,“娘子,您是知道的,我们不愿意出府,更不愿意嫁人,还是那句话,除非是您指婚,否则不嫁!” 王蓁就不明白了,这里的女孩子不都是希望嫁个好人的吗?就是她以前,还想过自己穿婚纱是什么样子呢! 怎么回事啊? “你们都起来,既然你们这样说,我也不逼你们,只是我的话仍然作数,只要你们哪天想了,我就成全你们。” 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娘子。” 王蓁无奈,让她们起身,指指桌上的几个匣子,“那套金镶绿宝石头面,给白竺,金镶红宝石的,给淡烟,金镶蓝宝的,给淡荷,金镶玛瑙的,给淡衣,那套珍珠头面,你们帮淡如收着。” 淡衣闻言,上前收了起来,打算今晚淡如回来交给她。 白竺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很少有人为她考虑地如此周全,即便这份周全是批发量产的。 看着怀里的绿宝石头面,白竺难得纠结了。 是夜,琼华苑,房间门突然被打开,有个丫鬟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跑到了琼花树的背面,意图遮挡身影。 “这半个月的小册子呢?”丫鬟默不作声,没有任何动作。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拿来啊!”丫鬟依旧站在那里,无波无澜。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倒是拿来啊,再晚一点儿,我又该吃棍子了!”那男子语气惨兮兮的,就差没哭出来了。 “那你说,你们家主子是谁?不说我就不给你!郡主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出卖她!”这声音分明就是白竺! “你不知道我主子是谁?”话语中满是咬牙切齿的味道。 白竺嘀咕,“我上哪儿知道去!” “那天你不是见过我家世子了么?安世子!” “安世子,我就看到个背影,又没见到正脸!你们也没报上名号!” 代墨无语了,拽下腰间的腰牌,塞到白竺的手里,“看吧看吧!安王府腰牌,这下可以了吧!” 指指自己的脸,“你再看看我的脸,我昨天也跟着我家世子进宫了,认出来没?” 借着月光,白竺看清了面前之人,确实是安世子的两个下属之一。 总算放心了。 “你们世子有毛病吗?派人来监视我们郡主,想干什么?” “不是不是,白竺妹妹,我们家世子,他吧,喜欢你们家郡主,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就我们王府,王爷王妃还有小郡主,全都知道。”代墨急的只差跳起来了,生怕白竺不信。 “那你们家世子可真是个心机男!”翻个白眼,将手里的小册子交给代墨。 任务完成,代墨这下眉开眼笑的,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哪里哪里,白竺妹妹过奖了,这不是要防患于未然吗?万一有男人缠着靖安郡主,我们世子也好下手不是?总不能媳妇让人抢走了吧!” 白竺怒火中烧,压低声音,“呸!什么媳妇,不要脸,我们郡主可和你们家世子没有关系!” “别生气,别生气,实话告诉你,等你们家郡主及笄了,圣上就会赐婚了,所以,怎么会不是我们世子的媳妇?更是我未来的主子,白竺妹妹,你可要替我多说些好话啊!” 白竺刚想说些什么,代墨就飞身上房顶,一跃而出,消失无踪。 见状,她也只得回了房间。 殊不知,她们二人的举动被暗处的眼睛全然收进眼底。 白竺回了房间,关上门,嘴角泛起冷笑,还真以为她和王府侍卫是吃干饭的?连被人盯着这么长时间还没发觉? 之前她还不敢确定身后有没有人,代墨既然察觉了,那就一定是有了。 她晚上不睡觉是为了给安世子送郡主的画册,那这个呢? 不过想必她也活不长了,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费心思! 诚郡王府。 王妃正院。 一阵阵地吵闹声从中传出。 诚郡王妃柳氏在上首铁青着脸,旁边亦是脸色同样难看的诚郡王。 地上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锦衣华服,却生生地把本就不甚出众的容貌压了下去。 诚郡王看到柳氏气的脸色不好,急忙让人去叫御医,“清歌,你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说着,对下面的孙氏怒目而视,“我告诉你,你这次要再敢弄出什么幺蛾子,你就给本王去死!” “要不是本王的母妃不让我废了你,你早就滚回你的侍郎府了!” 柳氏听见诚郡王的话,眼中不由闪过浓重的恨意。 先前的孩子,都已经六个月了,她在湖边散步,却被那贱人身边的丫鬟撞了肚子又推下去,后来胎儿死了,是个成型的男孩儿,也因此伤了身体,她焉能不恨? 嫁进来两年,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却被人害了,她怎么会不恨?要不是她祖父依旧在内阁,怕是这诚郡王府都不知道,还要进来多少女人呢! 所以,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护好。 她恨,诚郡王更恨,当初那个孩子要是生下来,这就是他父皇的长孙,他角逐皇位就更容易。 却被这蠢女人毁了! 更可恨的是,他母妃还在给他拖后腿,竟不让处置,到底是她娘家亲还是儿子重要? 就不能掂量清楚? 想到这儿,脸色愈发阴沉。 旁边的诚郡王妃忍不住在心中冷嘲,这样一个男人,志大才疏,偏又好高骛远,她是有多倒霉,才被皇帝选中嫁给他。 她曾经是有过母仪天下的想法,但越是了解这个男人,就越是清楚,未来的新帝,除非皇室的人都死绝了,也不可能落在他身上。 不过也正好,他无缘帝位,她那个没脑子的婆婆就别想当上太后恶心她,只要新帝登基,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这对姑侄! “来人,把孙侧妃带下去,好好养病,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诚郡王隐忍中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室内。 “记住,要是她出来了,我唯你们是问!” 孙侧妃哭嚎不止,“表哥,表哥,不要把我关起来,求求你了……” “难道您就不怕姑母怪罪你吗?” 诚郡王狞笑,“我告诉你,我母妃不会再管你了,难不成还要让她失去第二个孙子?” 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还有,你进府,是妾室,谁是你姑母,你表哥!” 不顾孙侧妃吃惊的表情,神色暴戾冷漠,“带下去!” 诚郡王妃站起身,朝着诚郡王担忧地道:“王爷,那母妃那里,如何解释?” 诚郡王难得温情坚决一回,“放心,我和母妃说,你现在好好养胎就是了。” 诚郡王妃微笑着点头,眉宇间却隐含着散不去的清愁。 好容易捱到了休息的日子,王蓁准备给老太太和谢氏请安之后就来个回笼觉。 没成想,却被白竺打听回来的消息逗得没了睡意。 “你确定这时真的?” “娘子,您看我什么时候传递过虚假情报?” 王蓁捧腹大笑,肚子都疼了,“那就是真的了?” “想他明郡王也有今天?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怪不得最近都没怎么见过他呢!” “唉,不对啊,怎么国宴那天他的脸好好儿的?” “听说那几天,明郡王没怎么去找人家,也就没挨揍,想来也是怕影响自己在附属国心里的形象吧!” 王蓁点点头,很是赞同,明郡王可是很注意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还有自己高大上的形象,这样说来,的确可能。 这时淡烟端着一盘铺着一层碎冰的荔枝进来里间,放在紫檀木雕牡丹莲纹的桌上。 “娘子,这是太太那里今天送来的荔枝,给咱们院子送了一筐,不过也没有多少,下面全是冰。” 王蓁表示理解,毕竟这样的天气,冰化的快,这可不比现代,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目前这里就只有马的速度快些。 已经初现出美感的纤纤玉指轻捏起一颗,剥皮,放入嘴里,把核吐进一旁摆着的盘子里。 王蓁眯着眼睛,冰冰凉的口感,又甜又多汁,啊,好爽,透心凉啊! 果然,夏天消暑,还是冰最痛快,要是有冰镇可乐就更好了! 左右没有事情,王蓁走出院子,打算去王莞的院子看看,也不知道她的嫁妆准备到哪儿了,正好姜嬷嬷最近一直在教导王莞后宅的一些阴私,现在应该也在那,给她送去一盘冰荔枝消消暑吧。 淡如和淡烟并不是爱撒欢的性子,就留在了院子里。 “你们两个,把这盘子荔枝拿去给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婆子分一分,不是还有不少么,你们几个到时候一人拿上一盘子,端回房间吃。” 指了指身边的淡衣和白竺,“她们两个和我出去,还有淡如的,你们都给拿回去吧!” 转身蹦达着,出了院子。 身为王家嫡枝的嫡长女,王莞的起居之处虽不及王蓁的院落精致宽敞,却也是要比其他人的好上太多。 王蓁一进繁云院,入目之处,一片花海。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只是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王蓁也没什么心思学人家踏雪寻梅了。 一路畅通地走到了王莞的房间,其身边的大丫鬟夏棠见王蓁朝这边走过来,忙微笑着给她掀起珠帘,“大娘子,三娘子到了。” 原本正在绣架那里忙碌着的少女闻言,抬起头来,粲然而笑,“阿蓁来了,快来,夏荷,把刚刚做好的冰镇酸梅汤呈上来,我记得阿蓁夏天最喜欢这个了!” 王蓁摆摆手,叮嘱夏荷,“夏荷,少加点冰。” 夏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去了小厨房。 王莞见状,哑然失笑,“放心,我这里的冰镇酸梅汤,冰都是放在外面的,哪儿像你,直接加进汤碗里!” 王蓁却是眼尖,看到了王莞绣架上的绣品。 颜色火红的喜服,衬着上面以金线绣着的凤凰,更显明艳大气。 王蓁直勾勾的眼神扫向王莞,指了指绣架,“阿姐,这不是锦绣阁送来的成衣吗?怎么你还在绣?” 王莞难得羞红脸,但还是给她解释,正好夏荷也进来了,随手给王蓁端起一碗酸梅汤,看着她喝下去,“一般来说,女孩子成亲的嫁衣都是要自己完成的,但这也仅仅限于小户人家,出身稍好一些的,都是直接买成衣,然后再在上面绣上几针。”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衣角,“我刚刚弄完。” 王蓁点点头,撑着下巴,“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呢!” 王莞见王蓁被热的神色恹恹,便又拿起她眼前的银碗,给她盛了酸梅汤,推到她跟前,“喏,喝吧,已经没有什么凉气了,要是大伯母怪罪,我来说。” 王蓁立时眉开眼笑。 “真的,阿姐,我还真就没想到,竟然可以这样。” 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瞬时感到自己体内的火气都被压下去不少。 “我之前以为,出身稍好一些的女孩子,除了家具和其他耗时长的东西需要从小准备之外,其他的都是在成亲前一年花钱买就好,哪想到,这花钱买来的,还是要自己动手。” 王蓁白嫩嫩的脸颊皱了起来,眉头都可以打个结了。 王莞不由一阵好笑。 “怎么会?除了嫁衣需要绣上几针,给夫婿的衣物,也是要自己动手的,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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