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婳说到这里也是有些心塞的,虽然她今年才十几岁,虽然她对这些及笄议亲成亲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可是架不住有个成天在她热比安叨叨哥哥没人要的母妃。 本想着去她父王那里打探一下她哥哥和阿蓁姐姐的婚事,没想到她父王死活不告诉她,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总算得到了个林宁的。 元婳眼神里满是揶揄,纵使她年纪小,可这时代的风气使然,多多少少还是有影响的。 一般来说,除了寒门,女孩子十五六岁出嫁,底蕴身后高门大户的女子都是十八岁前后出嫁,就是留到二十岁的也不是没有。 可比起现代的全民晚婚,二十岁,委实有些早。 元婳是宗室郡主,怎么着也是要在十八岁之后出嫁的,可这少女心来的有点早啊! “阿宁姐姐,听说你最近总是揍我六堂兄啊?”元婳摆了个手势,示意等她说完,“我六堂兄都这样心甘情愿被你揍得鼻青脸肿,难道你就对他没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这个问题王蓁和王莞也很好奇,可她们两个不比元婳年纪小,也怕因此坏了人家名声,是以,就算再想知道,也没有开口询问。 元婳还在那里不依不饶,“真的没有吗?真的没有?” 然而,王蓁依旧没有错过林宁眼底闪过的一丝羞涩。 和王莞对视一眼,有戏啊! 门外传来晴翠的声音,“娘子,及笄礼快要开始了,夫人请您去祠堂。” 林宁和王蓁三人起身,走去林家祠堂。 《仪礼.士婚礼》有云:“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 初加发笄,罗帕,素色襦裙。 再加发簪,曲裾深衣。 三加钗冠,广袖长裙礼服,佩绶。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受万年。永受胡福。” 老太太将准备好的赤金点翠嵌红宝牡丹花插入林宁发间,之后王莞随着林宁更换曲裾深衣。 王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流程,简直是出奇的麻烦。 深吸一口气,没事儿,不着急,她还有两年呢! 观礼者有男有女,却都是当家家主或是主母,除了亲兄弟和闺中密友,没有外男。 好容易结束,宴席之上,碰到了安王妃。 王蓁觉得,安王府这段日子简直对她热情地有些令人发指啊!比她娘亲都差不了多少。 “阿蓁啊,瞧这你这段日子又长开了不少,越来越漂亮了!”安王妃拉着王蓁柔嫩的双手,越看越满意,“我们家厨子最近又研制出了几样菜品,到时候你让你身边的那个婢女再来学学。” 她就不是个愿意苛待儿媳的婆婆,就看她这番努力给儿子制造机会的苦心,也知道她是个绝世好婆婆,简直感动大乾了。 王蓁硬着头皮回话,“多谢王妃关心,改日我定会带着淡烟登门拜访。”还摆出一副感动的小眼神。 安王妃见了,心里更是舒坦,眉开眼笑。 宴席还未结束,前头传来太监的传唱,“圣旨到!众人听旨!” 宣平侯府正门大开,迎接前来传旨的黄公公。 宣平侯身材魁梧,年过五十却无丝毫颓败之色,径直携身后家眷众人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有女,柔嘉敏淑,蕙质兰心,贞静贤德,特赐婚于明郡王,赐正妃之位,择日完婚,钦此!” 身为正平帝的贴身内侍,黄公公察言观色,顺势而为的本事自然是一流。 林家已然成为正平帝的亲家,那自己再恭敬几分也没什么大不了。 宣平侯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强忍着笑意,接下了圣旨。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有后面的林宁,有些迷茫地盯着老爹手里明黄的圣旨,柔嘉敏淑?蕙质兰心?这……圣旨是不是传错了? 貌似这圣旨上的溢美之词,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搭不上吧! 本就是散席的时辰,众人一通恭喜后,就有眼色地回了自家,不再打扰。 林宁的星罗院里,晴翠和晴雨正整理今日及笄各家送来的礼物。 “娘子,难怪今日荣国公府送来的礼都厚重呢!他们应该是提前得了信儿吧!”晴翠看着匣子里的首饰宝石,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欣喜。 荣国公府七房尚未分家,是以,礼物皆是公中所出,分量重的很。 本来既然家里出了,王蓁和王莞是不必再出的,端看交情深浅罢了。 “可不是,”晴雨接过话,“今日如意郡主还说到六皇子了呢!想来是早就知道了,而且靖安郡主一语成谶,没过多久,就又要给娘子添妆了!” 说着还咯咯乐了出来,似是想到了王蓁的表情。 “得了,别说了,都收拾起来放进库房,登记好了!” 说罢就往外走,大步流星。 “娘子,您去哪里?我陪着您!”晴雨见到林宁的动作,忙开口。 林宁思衬了一下,片刻后点点头,“也罢,那你就跟着我去找我爹娘吧!” 宣平侯夫人的兰新院。 守在院门口的婆子远远见了人,忙让人进去通报。 宣平侯身边的大丫鬟出来将人迎了进去。 屋内,宣平侯夫妇还有林宁的大哥二哥坐在桌前,愁眉苦脸。 林守程和林守和正在细心劝解。 “爹娘,我看小妹其实对六皇子也不是没有感觉,要不然这旨意她怎么肯接下来?” “是啊,二弟说得对,小妹的倔脾气和爹如出一辙,前几回被缠得狠了,见他一回打了一回,没准儿啊,这是打出感情了。” 刚说完,脑袋就被宣平侯使劲儿拍了一下,林守程揉着脑袋抬眼,就看到他爹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说谁倔脾气呢?” 还没等林守程回答,门外便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音,“就说你呢,除了你,满府里就找不出第二个倔驴了!” “爹娘,大哥,二哥,”回头看一眼晴雨晴翠,“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 闺女说什么他都虚心接受,宣平侯老脸笑成了菊花,“阿宁,你要是真不喜欢六皇子,爹就是拼上这爵位,也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就是,小妹,反正咱们家的爵位是爹爹挣出来的,最近几年边境那几个国家也不稳当,爵位没了,还可以再挣啊!” “是啊,阿宁,你要是不愿意,爹爹就去求皇上。反正以咱们家的权势地位,你也不愁嫁,这不,前一阵子义丰伯夫人就来打探了么!” 还没说完,就被宣平侯夫人拧了腰间的软肉,怒目而视,“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别说已经和皇室定亲,就是没有,我儿怎么会嫁那样的人家!” “爹,娘说的是,”林守程一脸鄙夷,“就他们家那个二儿子,上回我和他打招呼,竟然趾高气扬地跟我说什么咱们家军功发家,为人粗鄙,不通文墨,和我说话简直是有辱斯文……”林守程一想到这事儿就一阵火大,脸上遍布怒容。 “那后来呢?”宣平侯夫人有些好奇她儿子干了什么。 “娘,大哥说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怎么也要做到与事实相符,那就有辱斯文好了,直接找人蒙上了麻袋,在暗巷里揍了他一顿,简直是大快人心!”林守和语气酣畅淋漓,使得在场几人都十分解气。 “夫人,我只是说阿宁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是说非要嫁给义丰伯家的那个小子。更何况那样的人家,哪家疼女儿的会跟他们家结亲?”语气里满是鄙薄和叹息。 另一边,明郡王府。 “怎么样,宣平侯府那里宣完旨了么?”在美人榻上懒散趴着,享受按摩的美貌少年见到来人后,忙站起身来。 只是,配上他那还微微有些笨拙的举动,倒是身份忍俊不禁。 “主子,放心吧,据黄公公说,林家娘子接了旨意,并没有什么不乐之意,想来也是愿意的。” 明郡王一巴掌呼在了前来报信儿的单达头上,“蠢货,要是真不乐意,她还能让人看出来?” 单达想想,的确啊,圣旨赐婚,谁敢表现出来不满?真有胆儿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 “爷,您不能这么想啊?得根据性格来啊!”单尔扒扒手指,“林家娘子的性子,要是她不愿意,就是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她也不答应,可是接旨却这样平静,可见心里,还是有些乐意的。” 单三端着几盘瓜果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桌上,顺便拿起旁边的美人锤敲打着明郡王的肩膀,“是啊,王爷,您就想想,您一无通房妾室,二来身份高贵,容貌俊美,三来颇具才干,更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满京城的女孩子有几个不视您为如意郎君?” 单武拿着一个漆雕红木的托盘,上面摆着慢慢的衣料布匹,放到了明郡王跟前。 “王爷,您看这几匹可以吗?”单武简直想死,他虽然长得普通了点,可这并不妨碍他是个根正苗红好青年的事实,可为什么到了这郡王府,他就成了个事事要管的管家? 就连送闺阁女子东西,都要他来出面准备,这合适吗? “有点儿少,再拿些摆件儿屏风炕屏还有花瓶香炉的,一起添进去,女子的首饰应该也有吧?拿去几套!”明郡王翻了翻东西,着实不大满意。 “是,属下这就差人去办。” “王爷,这府里除了我们四个和一堆小厮,还有一些婆子绣娘,我们哥儿几个也管不大着那些女人,现在未来王妃还没进门,总不能让她们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咱们要不请皇后娘娘做主,赐个礼仪嬷嬷来?” 单尔说的一点不假,婆子倒还罢了,就是那些绣娘,总想着攀高枝,路上来个掉帕子,湖边月光下垂泪,或者来场偶遇,简直烦不胜烦,最后以杖毙一个下药的绣娘告终。 自那之后,果真清净了不少,可这赐婚圣旨一下,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人心就又开始浮动起来。 毕竟他们爷之前对府里这些长相不俗的女人也没有多感冒,兼之身边成日只跟着几个小厮,要不是他们哥几个容貌只是一般以上,恐怕这明郡王好男风的传言就得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 就是现在,府里也未必没有人嘀咕他们家主子男女通吃,荤素不忌。单尔晃晃脑袋,愁眉苦脸,唉,真是伤脑筋! “那行,等明天我就进宫去求母后,好歹赐个嬷嬷下来,管着这帮不安分的女人!” 说来,明郡王也是十分厌烦这层出不穷,花样颇多的“偶遇”,一次两次觉着新鲜有趣,权当看戏了,这多了可不就腻歪了? 单达又提醒道:“对了,王爷听人说起过,前几日未来王妃的及笄礼之前,义丰伯夫人曾经上门探过口风。” “求亲的口风?是给阿宁的两个哥哥?一个大阿宁四岁,一个大两岁,只是那样的人家,能结亲吗?还不被他坑死?” 单达有点儿哆嗦,声音极力讨好,“爷,您忘了?林家大郎君已经订亲了,二郎君也正在议亲。” 闻言,明郡王眉毛几乎都要竖了起来,“也就是说,是向阿宁提亲的了?” 单达心里为义丰伯的嫡长孙默念了几遍大悲咒,然后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没成想,他主子倒是罕见的没有生气,“就他们家那个臭名声,想必我岳母也没有答应。” 单达几人愣了愣,“确实如此,义丰伯夫人本来就与宣平侯府无甚来往,说明来意之后,就被您岳母挤兑走了。” 这一声“您岳母”说的是让明郡王通体舒畅,心花怒放,“就他们家,自己女儿是个宝,儿媳就是颗草!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敢嫁进去!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不过,明郡王虽是没有显出自己的怒气,却也没想着放过义丰伯府。 说到义丰伯府,那简直就是京中一大笑柄。 现在的义丰伯夫人,也就是上门提亲的那个,有二子一女。 想当年,她偏疼二子,便为其求娶了拥有实权的锦乡侯府嫡女,两家本就有亲,男女之间也是自小相识,结果,成亲半年未行周公之礼,人家女方一打听,原来还在外面养了个表妹外室,都已经身怀有孕两月了! 只不过这表妹身份低微,娘家不显,还是庶女出身,罪臣之后,义丰伯府二爷虽更爱她,义丰伯夫人不同意也罢了。 可女儿受此折辱,锦乡侯府上下焉能不怒? 逼着两人和离,嫁妆却是费了好一番周折才讨要回来,义丰伯府内囊已尽,只是这新妇不过进门半年,着实不好意思讨要人家的嫁妆,贴补府里。 只是人家一无子女,二是和离,三是他们家理亏,儿子养了外室,还有了孩子。 锦乡侯夫妇有二子二女,出嫁的乃是大女儿,第一个女儿,自然是受不了她受委屈,在外还要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后来在拿嫁妆的时候,把她女儿所出的添妆都抠了出来,扔下一块金条,说是权当她女儿在府里暂住半年的费用花销。 又将那个表妹揪了出来,扭送到了官府。 这下子,两家彻底交恶。 锦乡侯可是查的清清楚楚,这表妹是在他女儿进门之前就与义丰伯二爷成了好事的,分明就是想着提前生下庶长子,好拿捏他女儿。 那一家子都知道这件事,就是没人说出来,分明就是算计他女儿那份不菲的嫁妆! 锦乡侯后来又到了正平帝面前,好一番诉苦,又说就连义丰伯嫡女的嫁妆钱,险些也是她女儿出的钱。饶是如此,也半哄半逼迫地让他女儿出了一千两银子的添妆。 正平帝当时虽说登基没有多长时间,但好歹先帝给他留了一个相对安稳的朝纲,直接将义丰伯府降等,从三等侯降为三等伯了。 比起家风清正,子孙有为的锦乡侯府,那么义丰伯府的行为在众人面前就尤其面目可憎了。 人穷不可怕,怕的是心穷。 嫁妆之于一个女子,尤其是不得夫君心的女子,更显得重要。 一千两银子,在京城里,就是中下等人家嫁女的压箱钱,义丰伯府竟如此不要脸面,没要成嫁妆,便用长辈的身份让人家添一大笔钱! 上流圈子没什么秘密,更何况这件事情闹的这样大。 面上虽不大显,可大多数人家还是因此疏远了他们家。 好歹也是读书人家,就是内囊空虚也不至于如此行事,吃相太难看了些。 这件事,多数人都看的分明,可以说,锦乡侯府并没有什么过错,是义丰伯府贪心了。 既想要儿媳有着丰厚的嫁妆和高贵的家世,又想要全了儿子的想头,还要儿媳事事以他们为先,纵容着儿子给人家没脸。 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不过是人不要脸罢了。 而且,因为那一块金条,刘家,也就是义丰伯府,被人戏说为“刘一金”,简直是里子面子丢尽了。 也因为此事,刘家族中子弟男女婚嫁困难,男子娶不到贤妻,女子不得好婿。 因为林宁的在外的名声以彪悍居多,弄得大多数人家都不敢为儿子上门求娶,生怕哪天林宁看着家儿子不顺眼了,就直接上手揍一顿。 本来快到及笄之年的女孩儿,只要不是条件太差,尤其是像林宁这样的二等人家,早就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可惜林宁名声在外,倒是被义丰伯府如此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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