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余谢氏是真不想去谢家，天知道她有多怵谢梧那个王八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对盘，李姨娘曾经谋算过谢梧的小命，谢梧就同李姨娘的几个子女不对盘，余谢氏和她姐姐没嫁出去的那几年，被折腾的不轻。　　谢梧本来就是府里最小的孩子，还是老爷子的心尖子，更是嫡子，长得又可爱，谢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他们兄妹，只要谢梧在他们面前一有点什么状况，倒霉的必定是他们兄妹。　　也是因此，除了谢松以外，她们姐妹的婚事也都是凑合了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　　背靠谢家这棵大树，两人的日子也还算和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不爽，她夫君今年二月里没了，又是发丧又是守孝，又和族里打饥荒，拖到现在才到京城。　　余谢氏一边抹泪一边注意着谢氏的反应，“大姐姐，妹妹的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父亲他，哪里容得下我们母女啊！”　　谢氏冷笑，一甩袖子，“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了？若不是当初你们心存侥幸，谋害嫡母嫡子，也不至于有家不能回！”　　谢氏毫不留情的话，使得旁边的余嫣和余梦心神俱裂，不由面面相觑。　　余嫣苦笑，怨不得谢家从不联系她们家，合着竟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怪不得母亲没有嫁到与之相熟的达官显贵之家，而是她父亲这个从耕读之家出身的四品地方官。　　余梦则是瞪大眼睛，暗暗埋怨自己那嫡亲的外祖母作妖儿，就是人家正妻死了也没有她扶正的可能，她当初要是什么都没干，说不定人家看她乖觉，还能给自己母亲多谢嫁妆撑腰呢！不过好在，她母亲的嫁妆，接着谢家的势带回来了，没有被族里扣下。　　她今天看着王蓁身上的衣物首饰，简直是眼热不已。　　余谢氏一噎，只是嗫嚅，“大姐姐，我……”　　“就凭你们当初对我娘做的事情，我就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让你待在这儿，况且你在这儿，外面人会怎么想谢家，别忘了你可是谢家出来的！你还有两个女儿以后要嫁人！”　　谢氏冷着脸，不欲再理她，“我言尽于此，我这里只收留你到今年腊月之前，时间一到，你马上给我回去！找你亲哥也好，爹爹也罢，一到时间，别让我看到你们！”　　余谢氏伸出手，想要拉住谢氏的衣摆，抓了个空，可谢氏却被余谢氏手上的颜色所吸引，但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谢氏远去的背影，余嫣拉着余谢氏的手臂，“娘，大姨母说得对，咱们有正经的外家，呆在别人家算个什么事儿？您这么做，谢家脸面上也不好看啊！”　　余谢氏拉着余梦的衣裳，“今日是什么日子？”　　余谢氏身后的丫鬟忍不住开口，“太太，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九。”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脸色精彩。　　余谢氏脸色铁青，“她谢华仪什么意思？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就是一向表现的温柔可亲，知书达理的余嫣，也忍不住微微埋怨谢氏，可到底是她娘的错，少不得还要她来描补，“娘，京中人多口杂，但好歹隔着这么多年，不知道咱们母女的底细，明天一大早咱们去了外祖家，基本上就没有出门的可能，也不会被有心人拿来说事。”　　余梦见识了王家姐妹的装扮，觉着既然谢家与王家齐名，那富贵程度也就不下于王家，更何况住在隔了肚皮的姨母家总是没有亲外祖家过得好的，也就默认了余嫣的意见。　　余谢氏进了屋子，坐在桌前，忍不住哭了起来，“娘当初也不想那么做的，可是揭发出去，你外祖母难逃一死啊！”　　她娘这么说是说，但她觉得，如果说出去了，以她嫡外祖母的性子，未必不会有一线生机，可这话她还是不能说出口。　　　　阴老太太夫妻坐在上首，询问谢华锦，“你说，你身边的嬷嬷看到你音妹妹进城了？”　　“可不是？娘，您也知道，我那嬷嬷，是跟了我十几年的，怎么可能连谢音都不认得？”郗谢氏抿了口茶，“而且，她还看到那母女三人，去的是我大姐府上。”　　谢老太爷年轻时也是个烈性子，到如今也只是心境平和几分，如今每听一句，脸色愈沉一分，怒拍桌案，“这个逆女，我谢家从未亏待她一分一毫，她反倒敢给娘家没脸！当年知情不报的事情，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郗谢氏挑挑眉，“爹，您也不用生气，按照我大姐的性子，明天一大早她们三个就得来府上。”　　阴老太太丝毫不见愤恨，说话比较中肯，“阿锦说得对，她要是想好过一些，必定要遮掩行踪，现在白日短，夜里长，明早估计辰时差不多就到了。”　　“银雪，银缦，你们两个吩咐下去，把音姑奶奶出嫁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铺盖装饰什么的都换成素淡的，等着她们来了就住进去。”　　阴老太太几个月前就知道谢音丈夫去世，故有此吩咐。　　倒是郗谢氏，无聊地转转茶杯盖儿，“我大姐也是倒霉，今儿刚送出去一份表礼，明儿还得送，偏她谢音还是个只进不出的，呵呵。”　　谢老太爷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郗谢氏懒得理她爹，掀掀眼皮，“就是啊，王家的老太太，还有她七个儿媳，都送了谢音两个女儿表礼，可谢音一毛不拔，连块布料都没拿出来，我可是听说她的嫁妆都拿回来了！”　　谢老太爷隐隐又有爆发的趋势，郗谢氏一瞧，十分嘲讽，“我说爹啊，您消消气儿，有什么可生气的？您年轻时干的事儿不比这还出格儿？”　　“臭丫头，净会拿你爹寻开心！”谢老爷子都被气的乐了出来。他一向偏爱两个嫡女，连王蓁的小舅舅都比不上，但现在更喜欢对他脾气的王蓁。　　“这谢音可真是出息了，这么办事儿，让亲家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谢家女上门打抽丰呢！”　　“那你明天就警告她一下，这礼，总是要补上的，不能只进不出啊！”阴老太太在旁边提醒。　　谢老爷子点点头，本来他也想这么干。　　　　“阿嫣，阿梦，你们看看王家七房都送了些什么？”余谢氏急不可耐，催促着两个女儿。　　余嫣抿紧唇，全然不似妹妹的眉开眼笑，看着面前打开的匣子。　　老太太送姐妹两人一人一套银珍珠头面，只是样式不同罢了，正好符合她们孝中的穿戴，谢氏送的是银镶蓝宝石头面，萧氏送的一人一只白玉镯子，叶氏给每人一只珍珠步摇，刘氏给了喜鹊登梅簪，赵氏的是海水纹青玉簪，许氏的是镶了宝石的一对儿戒面，两对儿耳坠儿，周氏给了一人两支四蝴蝶银步摇。　　余谢氏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沾沾自喜，“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散漫的，出手就是大方啊！”　　听了这话，余嫣再也忍不住了，“娘，你看看你，人家给了我们姐妹表礼，您不该也给蓁表妹她们表礼吗？咱们家还不至于连份礼都拿不出来吧！你这传到外面，人家怎么看你？”　　余谢氏向来耳根子软，可这是基于不让她掏钱的基础上，余嫣这话，一下子踩到了她的雷区。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她们王家这么有钱，差咱们家这一个两个？再说了，她谢华仪敢传到外面吗？都是谢家女，我的名声不好听也会连累她！”　　“娘，人家有钱也不欠咱们家的，而且看大姨母的架势，她在外的名声也是极好的，就算爆出去，人家名声也没什么损害，毕竟她是嫡女，而您是庶女，还是姨娘教养的。”到时候人家只会骂她娘小妇所出，就是小家子气，说谢氏倒霉而已。　　余梦心神原本都在这堆首饰上，结果姐姐和母亲争吵起来，她实在是不知所措。　　余谢氏脸色铁青，“行了，你们两个把这些带走，我累了，想要歇会儿，不要来打扰我！”　　余嫣嘴唇嗡动，可却明白她娘的态度，不再说什么，让丫鬟把东西收了起来，回到暂住的房间。　　　　第二日，还未天亮，就有人将余家母女离开的消息传到了谢氏那里，谢氏才梳洗打扮好，闻此消息只是挑了挑眉。　　“太太，余太太还留下了一些绸缎药材，说是叨扰家里，送些礼物聊表心意。”　　谢氏看了眼手上红色的蔻丹，似笑非笑，“那就收进府库记账吧，咱们家也没人差这点儿东西。”　　知书听了，福了福身，“是。”　　“总算还有点儿人样！”脑海里浮现余嫣的面容，不由摇摇头，“这样的性子，倒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可惜的是她有这样的母亲还是不匹配的家世。　　　　第二日，不出意料的，谢家前来请人，说是丧夫的音姑奶奶回来了，还带着她的双胞胎女儿，阴老太太来请谢氏和姐妹一聚。　　谢氏自然是应允，还把王蓁和昨日去寺庙还愿的大房两个儿媳带了去。　　作戏啊，就要做全套，要不做它干什么呢？　　袁氏和文氏妯娌两个昨日事情被绊住了脚，是以并没有见过余谢氏母女，只是后来把表礼送到了碧波园。　　袁氏的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因着双胎的缘故，像是五六个月大，行动虽有些不便，可好在连宁街上只有王谢两家，只不过门口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也是因着这样，余谢氏带着女儿去王家的时候才会被郗谢氏身边的嬷嬷认出来，今早她们去谢家才无外人发觉。　　此刻，谢家几个妯娌坐在正厅里，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余谢氏的嫡亲嫂子谢三太太谢尤氏。　　谢家几个妯娌，数她的身份最低，又是庶房儿媳，在这里本来就如坐针毡，她嫡亲的小姑子又干出来这样不体面的事情，在谢家也就罢了，在王家上下面前竟也是这样，让她脸上更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　　偏人家还在那里自鸣得意，真是让她有苦说不出。　　大太太卢氏扫了眼门口，就见到谢氏领着自己的闺女还有两个儿媳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卢氏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大妹妹，你来了，快坐下，说来你和音妹妹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大嫂，哪里是十几年？都要二十年了，你看看我，儿媳都两个了，孙子都要出生了！”　　谢二太太谢莫氏唇角含笑，接上谢氏的话，“可不是？当年音妹妹眼界高，自己条件也不差，硬是拖到了十九岁才定下人家，第二年成亲，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莫氏这话，就差直接没说余谢氏心比天高了，余谢氏看着两个嫡姐，一个嫁了王家，另一个嫁了郗家，都是有名的世家，就对两个嫂子给自己挑的人家不大满意，以为她们二人怠慢自己，发生了许多不愉快，没把卢氏和莫氏气个够呛。　　一个庶女，妄想与嫡女比肩，这可能吗？　　当年谢氏嫁的晚是因为定亲后王恒允的祖母去的太过突然，又不能将婚期提前，所以才等到了二十多岁。　　可她余谢氏可是你因为挑拣地太厉害，以至于原来选出那些条件差不多的人家也都成亲了，才取中了余家。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袁氏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蓁姐儿，还有渊儿媳妇，洲儿媳妇，你们都过来，认识认识你们音姨母和她的两个女儿。”　　两个人虽然觉得昨天余谢氏办出来的事情让人膈应，可见礼之后，但还是按着规矩给了一人一份表礼。　　余梦没觉得怎么样，看着东西嘴角都要咧开了，倒是余嫣，很是不好意思白拿人家两份东西。　　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　　谢氏见此，缓缓开口，“入画，侍棋，你们两个把我带来的东西给两位表娘子。”　　谢氏虽然不差钱，可也没有当冤大头的爱好，是以，两个匣子里，都只是银头面，只是样式新颖而已。　　谢五太太范氏笑着开口，“蓁姐儿，嫣姐儿，还有梦姐儿，你们三个去旁边的偏厅里玩去吧！想必你们这个年纪，也不爱听我们这些人的调调。”　　谢六太太宜阳郡主连氏也打趣，“一会儿啊，你们表姐就到了，还有你们的侄子侄女，看看那些小家伙爱不爱听你们的调调，”说着摸上自己的脸，“你说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祖母辈的了，唉……”　　一番话出口，引得满堂大笑。　　阴老太太指着这个小儿媳，合不拢嘴，“就你拿乔儿，有的人还喜欢自己辈分儿大呢！你倒好，嫌弃上了！”　　一片笑声里，王蓁领着余嫣两姐妹去了偏厅。　　谢家下人都是极有眼色的，虽说有一部分势利心态在里面，可到底是规矩占了上风。　　红豆云片糕，八宝豆糕，豌豆黄，莲花包，鸳鸯卷，，还有一些干果蜜饯，又给每人上了一盏御前龙井。　　“让两位表姐见笑了，这些都是我素日里比较爱的，厨房的人也就晓得两位表姐喜爱甜食，是以，就照着我平日里的点心来了。”　　余梦撇撇嘴，觉得王蓁这是向她们两个彰显她在谢家的地位，心里十分不满，可对着这些精致的点心，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余嫣为人通透明白，自然看出王蓁没什么心思，轻轻一笑，“表妹不必如此，京里的糕点我们府城也做得来，只是这里有几样，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王蓁点点头，“姐姐第一次见，并不奇怪，这里的糕点，有的是个人的祖传秘方，不外传的，我也就在这儿才能吃上了。”　　说着夹起一块儿红豆云片糕，放进口中，眯上眼睛，神情十分享受，一口咽下去，指着盘子，“嫣表姐，梦表姐，这个红豆云片糕，是厨子自己改良的，比起单纯的云片糕，味道更好。”　　余嫣和余梦闻言，执起银箸，尝了一下，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好，难怪刚刚她的表情那般陶醉。　　忽地，门口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声音，还有女人隐隐的说话声。　　王蓁笑的眼睛眯成月牙，“看来是大表姐和二表姐她们带着孩子来了。”　　同王家一样，庶出女孩并不序齿，是以，王蓁只有三位嫡出表姐，两位嫡嫡亲的表姐。　　谢嘉宁和谢嘉欣是大房所出，一滴一庶，谢嘉佳和谢嘉柔二房所出，一嫡一庶，只有谢嘉灵是三房的嫡女，其他几房没有女儿。　　几人全都出嫁，自然以谢嘉宁的夫家身份最高，嫁给了如今炙手可热的寿平侯世子卫宪鸣，是寿平侯府的长媳。　　今日她还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带了来。　　“姨母，姨母，你有没有想雨蓝啊？”一个小胖妞出现在了王蓁的视线之内，一下就扑在了她的身上。　　她身后，一个长相可爱却板着脸的小正太走到王蓁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阿蓁姨母！”　　王蓁摸摸他的头，“平儿来了，最近有没有听你娘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