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理寺和皇后心里打什么算盘,南觅是开开心心地领着官服上任了。 具体有多开心? 反正昨晚她换了官服在东望面前晃了四五回,终于听见迟钝的东望反应过来的一声:“哇——!” 南觅竭力藏住脸上笑意,学着黎少卿那张扑克脸,皱着眉头目视前方,提起折扇又换了个酷酷的姿势。 东望:“哇——!!” 来凑热闹的秦陵:“哇——!!!” 南觅心满意足,挥挥手让小跟班们散了。 以至于来上任时她脸上也是笑眯眯的,接待她的大理寺林录事看了她好几眼。 南觅心下得意,抚脸心想不知是最近摘了院里的花泡澡有些效果,还是殷霂送来的霜好用,果然是宫廷秘方? “恕我直言,少卿不喜旁人在前嬉笑。” 南觅:……脸好痛。 林录事犹豫地开口:“侯娘子,以后你便是大理寺外知事,虽不在官员之列,也少不得会见到少卿。不知你《大理寺规章制度》可看到第十六章第四小纲?” “多谢录事指点。” 南觅转眼又心道:这册子又厚又重,不过两三天,我粗粗看了一遍,哪里就能看到第十六章了? 林录事端方君子,看出她未看得如此细也不以为意,只细细嘱咐她:“说句不恭敬的话,旁的不看也罢,第十六章是必看无疑的。其上是新人常犯的错误。” 林录事将她带到一个小房子,其间四周都是堆得高高卷宗,中间两排小桌案,这便是办公的地方了。又带她认识了一圈未来共事的伙伴。前几日先让她熟悉卷宗和流程,然后再让她处理刺史案相关。 不小的厅里寥寥坐了几人,均眉头紧皱处理案件。厅里不时有人带了满头大汗跑进来。录事解释道:“最近因刺史案工作量大,许多同僚都被抽调,原先的案子都堆积了。” 南觅匆匆听完,坐到案前准备翻翻《规章制度》第十六章,只见上面写着: 一、不得对少卿口呼青天; 二、不得对少卿搂搂抱抱勾肩搭背; 三、不得成群结队在少卿经过之路指指点点; …… 南觅:??? 旁边坐着的仁兄好心好意地凑了个脑袋过来,看着南觅盯着手册两眼发直的模样,关切地问:“新人罢?” 南觅迟疑地转头,犹豫地啊了一声,幽幽点头。 那人倒对南觅不热络的态度没什么意见,好不正经地一番挤眉弄眼,说道:“叫声好哥哥我便替你解惑。” 南觅只觉得来到大理寺后先是自作多情了一番,然后又被堆了如山卷宗,眼下又遇到这等摸不着头脑的规矩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心火早灼得她目赤口干。 好、哥、哥。 那就看你受不受得起了。 南觅抬袖滑出殷霂给她防身的匕首,眼中杀气一闪,手起刀落。匕首锋利无比,面对材质坚硬的桌案也不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地就扎入深处,只发出一声轻轻的“嗤”,好似扎一块豆腐。 这下换做那人双眼发直了,他视线从南觅俏生生的脸滑到桌案,再看看桌案下是他的大腿,他的两腿间……发直的眼睛木愣愣地转回南觅脸上。 南觅弯起嘴角挤出一个甜甜的笑。 那人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娘子。这位豪侠!有话好说!顾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觅一拍他肩膀,惹得那人脸色又白了三分,显得嘴唇红艳艳的,一边道:“豪爽!那你且解释一下为何少卿要定这规矩?” 南觅收回手就去将匕首拿回来。那人看见匕首径直没入桌案便以为她是个好手,其实只是匕首之锋罢了。当时在山洞见着她就颇喜爱,想不到殷霂真舍得割爱。 原以为来大理寺不过是走一趟的事情,谁知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事情。她一边琢磨大理寺,一边分神去听那人的介绍。 “你既来大理寺,应该知道四大冤吧。” 这她还真没听过。 “咳,没听过也很正常,至少我们大理寺的人就不爱提。这便是我们大理寺判错的四大冤案。当然了,我觉得肯定不止,不过旁的没那么大名声罢了。其中一大冤便是少卿刚来破的。 你想啊,我们少卿人又年少,又未定亲,此案又颇传奇。当时京中一传颂,少卿不就变成一个鼎鼎大名的少年英雄了嘛。哇当时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大理寺一忙起来连厨房的狗都要拎去干活,那段时间是我们最不缺人手的时候。许多小娘子慕名而来,头一件事就是要去寻少卿。” 那人说着说着忘了对南觅的恐惧,捏起兰花指凝着凤眼挑眉一看,学着女儿家的羞态,头略略一垂首,挤出一句:“郎君。我,我心悦你已久。” 若不是估计厅堂中还有旁人,南觅本能地想拍手高呼一声:“好!这段演得好!” 略一思索:“如此,少卿不胜其烦,便定下这些规矩?” 那人一顿,回忆半响才说:“那倒没有。少卿躲得也快,一般人都拉不住他。后来是大理寺卿亲自定的。” 南觅终于明白萦绕在她心头的那点不对劲是何物了。按大荆官职,大理寺卿才是正三品,正经的主管大理寺,为何她一路走来,只闻少卿不见卿? 南觅将疑问问出,那人上下扫了南觅一眼:“你还真是半点不知呀?那你何苦来大理寺赚这点月俸。出门右拐去御史台,给人挑毛病还有钱拿!多好的差事。” 南觅一哽,心知总不能说我是为了我的梦想而来。这般一说,且不提对面这人会不会捧腹大笑,她也羞耻得说不出口啊! “我们大理寺卿久病在床,圣人也不免他官职,只让少卿暂代行事。”那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还对着南觅的匕首垂涎三尺。 南觅手中转着匕首玩,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匕首珠光宝气,转起来炫人得很。 不知怎的,南觅忽然心中一慌,手上失力。匕首铛地一声落在地上打转,声音清脆。 不详。 南觅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坐回去看卷宗了。天渐渐地黑了,报时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敲响。南觅伸个懒腰,起身决定去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那人还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小娘子等等我呀、小姑奶奶!豪侠!” 南觅出了朱雀大街见他还在跟,连忙快步向前走,忽然间闻到一阵腥臊之气直冲而来。正欲抬头查看,后背忽然被人一推,整个人踉跄几步。 回头一看,地上都是血——黑狗血。 泼到了那牛皮糖的手臂上。 那人面色诚恳:“我就是想让你别走这条街。这里最近发生几起命案,死了好几个人,个个都被剁手,一时人心惶惶。有人晚上看见白脸鬼怪在附近飘来飘去,所以这里天天都有人泼黑狗血辟邪。” 南觅面色惭惭,想自己居然以小人之心度他,下午他不过挤眉弄眼开个玩笑,自己还迁怒与他,实在不是一个好人。一时想不到如何补偿,只脱口而出:“顾兄,不如让我请你吃饭?” 一说出口南觅便觉得有些不妥,他这会应当急着回家换衣服吧。 “好啊。” “哦既然你不方便那就……嗯??” 天色并不很晚,还未到正经饭点,各大酒楼客栈却均满客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丰味坊。二人匆匆入座,南觅看着对面仁兄脏兮兮的袖子,心中不落忍,借了自己手帕给他擦手,聊胜于无。 二人闲谈,南觅知道对面郎君就姓顾,单名一个檬字。南觅到底年轻,心中腹诽还是挂在了脸上,叫对面仁兄看见,脸比手臂上的黑狗血还黑。 “这名字又不是我给自己起的。你要笑便笑,笑完了好好吃饭!” “啊哈哈哈哈哈……也太过女孩子气了!!” “有什么好笑的!檬树可以长数十尺呢!你这个小矮个怎么能理解它的壮美!” “顾兄,你以此树为名?” “那倒不是……”对面那人声势渐弱,支支吾吾才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说,“因为阿娘生我时喜食此物罢了。” “哈哈哈哈果然酸儿辣女!!!” “你笑够了没有!”顾檬恶声恶气地问她。 南觅转眼想起下午时无来由的心悸,心下一颤,就听见隔壁传来的讨论声。 “不知这城门几时才开,忽然一下五门俱关,这么大阵仗,难道哪个江洋大盗来长安了?” “哎,这事你问我就对了!你知道吧,”那人神秘兮兮地指着内城的方向,“那儿!也关了。” “真的!?” “这还有假!是真是假,你岂不是一看便知!?” 内城……内城岂不是皇宫么!? 殷霂。 南觅心底的恐慌顿时燎原,一下坐不住,只想亲眼去了验证内城城门是不是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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