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虽然景墨兰没有同意这么快就提两家联姻的事，总要确定儿子不是一时脑热才好定下来，可她还是穿得很郑重，一身墨绿色的旗袍，配上颗颗圆润的金珍珠项链，整个人都显得矜贵无比。　　吴淑婉打开门，“……”　　梁思影，“……” 　　黎母和黎修言穿得一身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家要举办宴会呢，大热天的，没毛病吧？　　　　吴淑婉掩住抽搐的嘴角，笑吟吟道，“稀客呀，梁家有失远迎。快请进。”　　梁思影安静地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抿出一个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景阿姨好，修言哥好。”而后就静立在一旁，不再出声。　　今天的梁思影还是穿着一身黑白格子的短袖衬衫和黑色短裤，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臂和小腿，身材苗条纤细，微微隆起的胸部和柔软的腰肢一起勾勒出美妙的曲线。最值得人称道的还是她如玉的脸蛋上，清冷中隐约有一丝妩媚的大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和薄薄的樱粉色的嘴唇，整个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黎修言看着眼前的女孩，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却又忍不住浑身颤栗。有多久没见到他的思影了？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在梦中反复寻找，就是难见踪影，只能在清醒的时刻里抚摸她为数不多的相片。脑海里想到的，永远是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依偎在白翊的身边，没有一丝光彩的双眼。后悔、绝望、疯狂、爱恋，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已经湮灭他的理智。　　如今，看到这个活生生、清丽、不曾有之前不好记忆的女孩，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必须永远在一起，和他们失去的孩子一起，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像个人一样活过来，而不是成为那个困在别墅里的半精神病患者。　　　　黎修言紧紧地盯着梁思影，眼里的情意和疯狂毫不掩饰，连吴淑婉都注意到了。她向梁思影的方向侧了侧身，挡住了黎修言的目光。黎修言的心中一下子闪过了愤怒、急切等种种情绪，也跟着上前一步，神色有些讨好，眼中只有她一个人：“思影，好久不见，我真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说完就要上前抱住她。　　梁思影有些奇怪他的举动，依旧疏离地退后一步，客气答道：“还好，主要还是学习太忙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学习。”她根本没想过黎修言好吗，莫名其妙。　　黎修言一听，就想起前世她为了从医死在了战场上，心中强烈的恐慌感让他失控喊出声：“别再学医了，以后你不需要工作，我可以养你，我们……”　　“对不起，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决定，你说呢？”梁思影打断黎修言的自说自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他的干涉觉得非常不悦。这辈子，她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她未来的医学事业指手画脚的人。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景墨兰瞪了一眼自己那痴痴望着梁思影的儿子，笑着打圆场：“我家修言还把思影当成小姑娘呐，这么小学习这么努力，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谢谢阿姨，我会注意的。医学是我这一生唯一追求的东西，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得上它。”　　“你不谈恋爱，不结婚吗难道？怎么会是唯一追求的……”黎修言内心急切不安，觉得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上一世，思影可是很喜欢自己，也为了强强联合，这才有了两家的联姻。可是，这次，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　　“我从不认为爱情是女人的第一位，也许别人是，这无所谓，我自己这么认为就好。”梁思影的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就差直接说你多管闲事了。　　“我家小影还小，不着急谈这个，现在主要是以学业为主。你别看她才十二岁，已经申请到国科大的生命科学系的研究生了，导师是生物界里的第一人，褚刚教授。”吴淑婉不想这么早谈她女儿的感情问题，明明她的女儿这么小，根本还不适合恋爱。　　景墨兰看出儿子一脸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忙按住他的手，笑眯眯道，“咱们这样的家庭，孩子的婚姻都是要早早看好的。不然啊，到时候好的就都被挑走啦。你看我家修言，好多女孩子追他，也是不愿意，说就喜欢像思影这样优秀的。思影，愿不愿意做我们家媳妇呀？”　　她也是聪明，避开吴淑婉，直接问梁思影愿不愿意，毕竟她儿子这么优秀，梁思影又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单凭外表就会被修言迷住的。　　可惜，梁思影丝毫不为所动，“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适合。我比较喜欢搞科研这方面，恐怕不能很好地照顾到修言哥，抱歉……”　　“我愿意！”黎修言高声喊道，声音急切又渴望，“我愿意，思影，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干扰你的事业。真的，我会在一旁支持、帮助你的。如果你觉得现在年纪还太小，我们可以先彼此定下来，等你满十八岁我们就订婚，然后你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再结婚，好不好？”不等人打断，黎修言一口气说出了他内心隐藏几十年不曾有机会说出的话，　　“思影，我爱你。”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显然大家都没想到黎修言一言不合就告白的模式。这节奏恕他们跟不上，尤其是吴淑婉和梁思影，心里都觉得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一进门就自说自话了半天，连别人的婚姻大事都自己定下来了？这让她们感到无比冒犯。　　梁思影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无匹的青年，他的双眼瞳色很浅，当他凝视某个人的时候，就仿佛那人是他的全世界。曾经她也迷恋过这样的眼神，忽略了其中的厌恶与不屑，她怎么会把他再次当真呢？何况，爱他和被他爱的那个第一人格已经不在了。他于她，或者她于他，其实本质上什么都不是。　　“你跟我没见过几次面，你说你爱我，这不好笑吗？我除了初三和你在一个班不到半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交集，现在你说你爱我，我想问，你的爱值多少钱？更何况，”梁思影颇有些恶意地笑了笑，“我不爱你呀，是连喜欢你都不曾有过啊。”　　　　黎修言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什么叫连喜欢都不曾有过？他以为，十二岁的她至少是喜欢自己的容貌的，这也是他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的原因。可是现在，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了？　　身材高挑的青年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他小心翼翼、害怕梁思影不信地轻声呢喃，“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我不会打扰你的学习，我会很听话，我不会看别人，我永远都只有你，你别不要我……”　　他带着一点希冀，想握住眼前女孩的手，告诉她自己绝对不能没有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既恍惚又崩溃，仿佛一只即将被最爱的主人抛弃的狗，使出浑身解数希望主人能不要赶它走。当他的手被梁思影拍开后，眼睛里都仿佛没有了生气，无意识地流下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不出声，却仿佛心碎到了骨子里。　　一旁的景墨兰看见儿子这么卑微地祈求却仍被拒绝，心里悲痛不已，又对梁思影生出一股恼恨。她的儿子哪里不好，要这样被她嫌弃？这是她从小疼爱到骨子里的孩子，梁家怎么敢？！　　梁家还真就敢。人家梁家丝毫不逊色与黎家，更甚者，梁家还有在T市积累的人脉和名望，黎家是很厉害，但还没有能够打击到梁家的地步，为什么不敢？再说了，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必须喜欢你吗？如果这样，那是不是只要他够可怜，够真诚，随便一个人从大街上拉过来都可以做你的男朋友？　　你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凭什么要求别人会因为你的儿子看起来好可怜就答应奉上自己的一生？脸是不是太大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何况，梁思影看着满脸怒色的黎母，讽刺地笑了，前世她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呢。结婚不久，她看着丈夫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新欢，每天晚上他回来时全新的沐浴乳香味和香水的味道，也曾泪眼婆娑，卑微祈求。　　可是黎母怎么说的呢，噢，对了，是思影啊，男人在外面有个花花草草很正常，正室的位子又只会是你的，哭什么呀？还指责她过于娇纵任性，不够贤惠大度。那时怎么不见她训斥过自己的儿子？这时候装什么大头蒜呢。　　　　黎母安抚着儿子，可是黎修言却只喃喃地喊着梁思影的名字，不由心里发酸，越发恼恨梁家，言语中也带着愤怒道，“我家修言虽然喜欢你，但是也请你不要伤害我儿子的一片心。他喜欢你有错吗，接受我儿子很难吗？何必这么端着，闹得大家都难看！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一点教养都没有！”　　吴淑婉根本容不得别人辱骂她女儿，一听这话顿时冷笑道，“你上我梁家的门，莫名其妙就要我家和你们联姻，不答应就摆出这样一副无辜可怜样子给谁看呢？合着倒是成了我们小影的不是了？你以为你们是谁啊，我们都得听您的话是吗？谁给你那么大的脸！再说，我家小影这么优秀，也根本不愁找不到婆家。我看你带着你儿子去安定医院看看是真的！”　　她顿了顿，指着在院子里扫地的男佣道，“他也喜欢你很久了，非你不可，黎夫人。请你接受他，不要伤害他的心好吗？”　　见景墨兰怒不可遏，她嗤笑道，“他喜欢你有错吗，接受他很难吗？何必这么端着，横竖你家黎先生在外也有年轻小姑娘的陪伴，也不需要你这个黄脸婆了不是吗？打量谁不知道呢！想必整日独守空闺，寂寞得狠吧？需不需要我家男佣的爱呀？”漂亮地把话还了回去。　　　　景墨兰气得浑身发颤，“吴淑婉，你是要代表梁家和我黎家开战了是吗？好，咱们看最后谁赢！”说着，拽起失魂落魄的黎修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梁家的大门。　　吴淑婉轻蔑地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转过头安慰梁思影道，“小影，咱们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说罢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毕竟思影是才12岁的孩子，以前也没有被别人这样骂过……　　“妈妈，我真没事。”梁思影轻声安慰自己母亲。于她而言，黎家母子和两条会说人话的狗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