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地窗开着,有风吹进来,深蓝色窗帘懒洋洋地轻摆了几下。床头的电子表又跳了一个数字。 时间无声滑过,当数字变成9:00的时候,床上的男人醒了。 钟拓蹙了蹙眉头,用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往下瞟去。看见那鼓囊囊的一包,喉结滚了滚。 他望着天花板,转而想起些乱七八糟的事。 爽到起飞。 脖子上的印子。 她脸上小坏的表情。 钟拓抹了把脸,咬牙起床。 他睡得一身汗,白衬衫黏在身上,后背结实的线条隐约透出来。走进浴室,扬手脱掉衣服,肌理分明的身体泛着水光,在阳光下一片晶莹。 钟拓打开花洒,凉水兜头淋下。他垂头喘息,胸膛不断起伏。 ☆ 临近中午,钟拓开车回了父母那里。 欧式别墅,前后都有花园,建在沁安市最好的地段。 周姨打开门,见了他嘴直接咧到后脑勺。慈祥的目光探照灯一样从头扫到脚,“这次没瘦,要不老太太看了又得心疼。” 钟拓回手带上门,往里看了一眼,“都谁在?” “你母亲还在公司,就老太太和钟导在家。小薏前几天搬出去住了。” 钟拓点头,“我先进去。” 刚进大厅,一个矮胖的身影从里面出来。老人家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眼镜,身上穿着浅蓝色唐装。见了钟拓把眼镜一摘,“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钟拓走过去搂住她肩膀,“回来看家里的大美女。” “什么美女?你认识姑娘啦?” “就认识您。”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瞅他一眼,“出息!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周姨听见了在那边偷着给钟拓摆手,他摇头表示没事,“随便吃点。” “你想吃奶?”老太太抬手打他,“多大人了你害不害臊!” 钟拓:“……” 身后周姨捂着嘴进厨房了。 两人进了客厅,老太太指着沙发说:“老实等着。” 茶几上放着许多刺绣用的针线绣绷,钟拓瞄了一眼,找到遥控器把电视打开。 没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 钟政航从楼上下来,穿着白色Polo衫,烟灰色休闲裤。身材挺拔,年过五十看着依然俊朗儒雅。 坐到单人沙发上,他看了看钟拓,“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钟政航身体往后靠,双腿交叠,“你母亲公司下月中开周年酒会,她之前提起想让你去露露脸。” 钟拓看着电视,一脸漫不经心,“我过两天走。” 钟政航一时没说话。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钟拓和他的关系变得如履薄冰。再不像以前朋友似的相处,反而陌生的不像一家人。 “我偶尔会在网上看,张琮把你的信鸽基金会打理得很好。” 钟拓挑了下唇,算是回应。 钟政航见他不冷不热,想了想说:“做摄影师常年到处跑,有没有考虑转行当导演?你自小接触这个,又有天赋,有什么我还能帮一把。” 他说这些时,钟拓始终看着电视。半晌,转过头,眼中轻嘲,“做导演名声大圈钱快,还有不少主动求潜的,是不错。” 钟政航脸色一僵,似有点动怒,“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老太太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了。连连招呼钟拓:“快过来,趁热吃。” 没再理钟政航,钟拓起身要去饭厅。 “你在外面呆了几年,就学成了这个德行?” 身后跟来钟政航严厉的质问。钟拓脚步一顿,慢慢回身望着他。 眼前这男人虽然看着依旧神采奕奕,但到底也是被岁月打磨着。眼角唇边的皱纹清晰可见。 而有些事亦是如此。随着年月的累积只会越来越清晰。 “年纪大了,少操心点对谁都好。” —— 一周后。 一大早秦盏拖着收拾好的小行李箱打车去了高铁站。 闷热的风柔柔和和,贴在身上比没有强不了多少。天气万里无云,导致阳光像个流氓一样也不管人同不同意直接亲到身上。 秦盏穿着小白T,胸前印着黑色字母,贴身款衬出苗条的腰线。下身一条不过膝的牛仔短裤,小腿笔直,脚上一双拼色平底鞋,踝骨清晰。 进了车站,她收起遮阳伞,将行李立在一旁。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掏出手机给沈天宇打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声,不远处,有人拿着手机往这边跑。 年轻男孩穿着浅黄色衬衫,米白长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干干净净的样子。 “秦盏姐,你等很久了吗?我来时有点堵车。” “我刚到。” 大概是两人独处,沈天宇有些不好意思。举手投足间有点无措,“那……我们去取票?” “嗯。” 沈天宇走过来要拉行李。秦盏直接拖着走,“我自己来。” 他挠了挠头,“王姐说让我照顾你。” 她听了好笑,“会喝酒吗?” “算是会……吧。” 得,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取完票上了车,两人座位挨着。秦盏靠窗,沈天宇坐在外面。 沁安市到溪城的高铁,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路程。再转趟车,到那里能直接吃晚饭了。 “秦盏姐,你去过溪城吗?” “没有。”秦盏把靠背放低,往后一仰,“托老板的福,头一次。” 沈天宇抿唇笑了笑。 几个小时的车程,睡一觉也不是太难熬。到站时是沈天宇把她叫醒的。秦盏拢了拢头发,拿好行李箱排队下车。 溪城是个比较小的城市,他们去的地方是这里最偏的区。抬眼望过去,狭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各式厂房,远处矗立着几个大烟囱,不知厌倦地朝天空喷着黑雾。 虽然没来过,秦盏有些模糊的概念。只是想象归想象,她没料到在这里找个像样的住处会这么难。 沈天宇走在她身边,看起来也有点蔫吧。 “我刚才看到那旅馆的浴室差点没吐出来。难怪就五十块钱一晚上。” 秦盏看他一眼,笑说:“我们走完这条街,找不到其他地方就要回去住。” 沈天宇一张脸顿时扭成倭瓜。 也许是老天眷顾,二十分钟后他们找到了相对满意的地方。 看着“溪城宾馆”的招牌,秦盏扬了扬唇,“还愣着干嘛,去订房间。”说着把自己身份证递过去。 沈天宇接住,见她不打算一起进去便问:“秦姐你干嘛去?” “我去买点东西。” 等沈天宇进去,秦盏走到宾馆对面的小卖店,挑了几瓶水。老板见她查看日期,有点不高兴,“你是外地来的吧?这里人都知道我这店里可从来不卖过期的东西。” 秦盏没吱声。放下一包零食,捻了捻手指上的灰,问:“一共多少钱?” 拎着黑色塑料袋从卖店出来,穿过马路走到宾馆门口,里面隐约有争吵声传出来。 推门进去,沈天宇正站在吧台前说着什么,急得一脸通红。他对面站着个年轻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说话时声音拔得老高—— “已经跟你说过了,是前台搞错了把我们订的房间给了你。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喊什么喊!” “你们来晚了,前台把房间给别人正常。我钱都交完了,凭什么让我退?!” 冯一可见他执意不让,便冷着脸讥讽,“什么事有个先来后到,不是还剩了一间房吗?你们两个人挤一挤不就行了。” 沈天宇的好脾气从这种得而复失的大起大落中彻底磨没了,“挤一挤?那你怎么不干脆打个地铺啊!” 情况混乱,那边过来一个男人。走到沈天宇面前先递了根烟,见他拒绝则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们是来给学校送物资的,之前确实提前预定了,因为路况原因特意跟前台嘱咐可能会晚两个小时。她们大概是把这事忘了。” 沈天宇还要再争辩,秦盏走了过去。 “先把剩下那一间开了。” “秦姐……” 从他手中抽走身份证,秦盏把塑料袋往台上一搁,“你是想睡大街还是想回街头那家?” 沈天宇窒了窒。 “秦盏。你怎么在这?” 身后,张琮惊讶地望着她。 秦盏转身,弯了弯嘴角,“来办点事。没想到信鸽队飞这来了,真巧。” 张琮也笑,“这次钟拓也在。” 她“嗯”了声,“听他提过。” 办好手续,秦盏跟张琮道了再见便带沈天宇上楼。 冯一可冷冷瞥着秦盏,直到看不见人,才垂下眼眸,敛了敛表情。 张琮瞥了她一眼,抬脚往后门走。 后院停着一辆中型面包车,不新但是很干净。车身印着一只白色的和平鸽。 这会儿钟拓和另外一男一女刚从车上下来。 “东西都拿好了?”张琮给钟拓递了根烟,点上火,闲聊似的,“这次回来见了秦盏?” 烟雾升腾,钟拓抬了抬眼,“想说什么?” 张琮了然,这人根本不知道秦盏在这里。他笑了下,“刚才遇见她了。”顿了顿,“身边还跟了一个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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