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缘起心凄迷(上)  你的骄傲加上我的不在意,是我们的疏离  入了冬京里反而格外冷些,我坐在炕上看着手中别别扭扭的花样子,心一横,索性把它撂下不理。  看了许久,何况古代灯光又不好,此时暖阁里炭火气一扑,就感觉额上突突的跳,只是闷闷的。正支了手扯来个软枕靠着,迷糊之间眼里插入一个特写的大脸,随后大手在我额上比了比,嘟哝着道:“没烧着啊,怎么跟死耗子似的。”  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一把打开他的手,别过身子只是嫌弃的朝边上侧了侧,冷冷道:“刚从外头回来也不把雪珠子抖干净了!”我怒极反笑,拿帕子遮了脸:“我若是死耗子,你也不过是只瞎猫!”  “瞎猫”满不在乎的摇摇头,伸手把大氅拿来扔我身上,一边搓着手不停的哈气,道:“得得得,爷就知道你要跟爷炝炝才痛快。爷好歹也是大清的皇子,平白娶了个炭火盆子。”  我看着睢儿从外头捧了一簇绿梅回来,忙吩咐着:“用那个白底的胆瓶!”回头只见“瞎猫”看着我嘿嘿的笑,忙送他个白眼:“炭盆子在夏日头不热死你!”  我身前的这个人,是康熙位序十三的皇子,野史里传得风风火火的十三爷。那个号称是撩倒京城一片妹宫里宫外都花痴的胤祥,未来雍正身后尽心尽力的怡王。  而我,兆佳德音,一个稀里糊涂的穿越者,一个匆匆历史的过客,一个知道过去未来的人。那天晚上一梦醒来,便稀里糊涂的成了这贝子府的嫡福晋,成了十三爷名正言顺的妻。  我不小心进入了这段历史,并有幸看见它发展的全过程。但是我不想与它有任何瓜葛,因为我知道今日我把握的来日总会失去——就如我身前的这个人,我无法承担假若我爱上他,有朝一日他离我而去时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所以既然不想要那个结局,那就最好两不纠缠,没有开始。  他懒得理我,猝不及防之间抽去了我身下的软枕,再看时已经易主到他的腰下,我无奈,只得抽了另外一个躺下,懒懒道:“爷今儿挺闲。”  “闲?”他玩着手里的玉佩子。康熙四十一年,他左不过正是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文雅之中姿势颇有行云流水的况味。他悠悠地瞪了我一眼,道:“爷不闲能白白来陪你炝?”  我瞪不过他,别开眼望着那一丛绿梅不说话。要是我们一直这样也好,可以做知己,挚友,徒有夫妻的名。这样一来,那一天终点,就不会让爱蚀骨穿心。  他见我不理他,也没了兴趣。好半晌才道:“如今快年下了,若是得空便多多歇息。到了年下,宫宴家宴少不得让你忙活。”他好整以暇的看了我一眼:“好歹也是爷娶回来的新媳妇,别给爷丢脸。”  我望着那张悠哉悠哉又十分欠揍的脸,要是身边有雪球我就直接往他身上掼了。这表情实在欠扁得要命。不过隐隐我又有些期待了。故宫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座空城,再也无法恢复到往昔的繁华。衣香鬓影的后宫,来来往往的宫人,给它注入了鲜活的血液。何况康熙盛世,捎带千古一帝也给我瞧了一瞧。  如此,少不得忍气吞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知道了,爷。”  他似是得逞后了的一笑,认真了些说道:“明儿个我要进宫一趟,随四哥给德娘娘问个安。德娘娘待我也算半个额娘,传了话让我带你一同去。你明儿让睢儿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蔫蔫的跟个死耗子样的,少不得说爷亏待了你。”  我脸上一圈黑线,脸也渐渐黑了下来。什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敢情刻薄都给我了还不算完?他正招呼着睢儿摆饭,我把他从榻上拎起来连拉带踹扔到外头雪地里然后迅速把门关上,拍拍掌道了声爽快,吩咐道:“睢儿,摆饭!”    第二日妆罢后他又不应景的晃了进来,懒洋洋的靠在门旁,我在镜里头见了他,手里一支碧玺的绿梅簪子倏忽便扔了出去,他一跳脚,稳稳的接住,脸一沉骂道:“德音,簪子也不能乱掼好不好?”  我十分淡定的踏着花盆底走了出去,他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大手向我发髻上一拍,再抬头他已是一脸扬扬得意,我有些恼,伸手去碰碰后髻,却是什么都没有。我正欲看他,他却早已走到了前头,不耐烦的催促道:“快些!”  车子停在宫门外,我跟着他一路步行到永和宫。这回我只能乖乖跟着他了,故宫虽然去过几次,到底是不熟,何况如今这是皇家禁苑,戒备森严。也亏得这位十三爷的福,可以领着我好生走走。  入了正殿,看见德妃靠在榻上。十四坐在下首正陪着说话解闷。德妃虽然中年,但是保养得很好。油光水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上好羊脂玉簪子,脸若银盘,一双丹凤眼半阖,见我们进来了,半含笑道:“老十四可念叨许久了,弄得本宫耳朵疼,可幸你们来了,没得让这猴儿聒噪!十三媳妇也来了?来,让本宫好生看看。”  我依言上前福身,也随着说些客套话。心里却不知是悲还是叹。如若我不知道历史,我可能还会努力做一个知礼通达的皇子福晋,守着唯一的依靠过完一生。而我哀叹的,德妃啊德妃,你今日宠溺之中嗔怪的聒噪,在日后会成为你心爱的儿子一生的祸根,成为你此生永久的回忆。  我扯出一丝强笑,瞥见十三对我皱了皱眉,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幸好德妃不甚在意,便也就客套的回道:“德额娘可不能怪怨臣媳,若是怪尽归了十三爷罢。臣媳可愿意日日陪着德额娘的,左不过十三爷不许罢了。”  这一番话果真得到了很好的效果,惊慌之余也终于暗自庆幸,好歹我也算掌握了一门生存技能,还可以开一门课程教导那些新过门的格格福晋,课题就叫《论一个皇家媳妇的说话方式》。  德妃抿着嘴角只看着十三,我得意的看向十三,他此时脸上已是青白一阵,还有些不好意思。十四笑得拍起了掌,一面顺气一面笑骂:“额娘你看看,十三哥有了嫂嫂便忘了额娘!”  我顺势加了把火,完全无视了十三一脸“等你回府看爷怎么整你”的恼火表情,我道:“额娘,您瞧,这曾今倾慕过十三爷的姑娘格格们,此刻不得芳心破碎?”  十三闷闷的瞧着我,懊恼的道:“芳心破碎?自从爷迎你入府的时候,那群姑娘们的芳心就已经碎成渣儿也不剩了!”他作势拍了拍脑袋:“爷怎么就娶了你进来?”  十四笑得手里的茶盅都掉在了地上,只是不停的说:“拼命十三哥如今和十三嫂嫂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饶舌的功夫谁也不让谁!”  德妃作势嗔怪道:“老十三,既然如此,便让你媳妇在我宫里多歇几日,你也少得烦躁!”  十三挠了挠头:“额娘若是这样,我便即刻带了媳妇走了!”  德妃又是笑又是恼,指着十三只不说话。我望着眼前这一片兄弟合睦,母慈子孝,不禁微微黯然。这深宫之内的斗争太残酷,刀光剑影之间是为了皇位而手足相残。我知道我是无法离开的,但是我更认识到眼前的美好若是被撕裂该是怎样一般的痛彻心扉?世上的刻骨铭心并不是看那一瞬间的覆灭,而是慢慢顺着时光的轴线,亲眼见证沧海如何化为桑田。  给德妃请安罢,胤祥要去乾清宫见他那日理万机的皇父。他让我先在德妃宫里坐坐,等事情交代完了再来接我。  我倍感无聊的在永和宫里转,德妃要歇息自然不能去打扰,后殿也没啥好看,于是就只能坐在石墩上仔细的回忆,这个地方原来我好像来过,那里有一个小卖部,那里是一个公厕……  突然有个人在我背后拍了一下,惊得我一跳起来,回头看不是十三,而是方才笑得不成样子的十四爷。  我半福了福,道:“十四叔。”  十四原本脸上凝固着的笑容忽而暗淡,退后几步算是受了这礼。自己在石墩上坐下,沉吟了片刻方道:“德音,你便要生分了么?”  “啊?”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猛然发现我对这兆佳氏的生平一无所知就来充当冒牌货,碰上十四迟早会穿帮。  十四见我不说话,默然了许久,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壶酒。我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兆佳氏也真是厉害,嫁给了十三还和十四有关系。  我想含糊过去,可是悲哀的发现这位十四爷貌似不是这么好含糊就可以的。于是只好一脸真挚的对他微微一笑:“我是不会变的。”  “那最好!”他拿起酒壶满满斟了两杯酒,一杯给我,一杯拿在手上。他身后是一树老梅,越发衬得他面若玉琢,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爷不晓得好了多少倍去。老天啊老天,你怎么不让我做个十四福晋来得爽利呢?  “德音,我一直认你为知己。你嫁给了十三哥。虽然我与十三哥一向政见不合。他从于四哥,我却跟着八哥,但是我与十三哥有着兄弟之情,你虽是我嫂嫂,却有相知之交。德音,我所能依靠的不多,自恃知己甚少。你可不能同我生分了!”  我忽然有了怜悯,他是可怜的,在皇父临终是不能够见上一面,最疼最爱的额娘也不能,他是孤独的,虽然四阿哥是他一母亲兄,但是四阿哥对他总是淡淡的,喜怒不争。  我拿起酒杯,像在现代对待最好的朋友一般对他,我不能改变他的命运,但是我想尽我所能给予他温暖,哪怕在微弱,也总比没有好。  他大喜,咧开嘴和我碰杯,我们均是一口饮尽。他笑道:“德音,你还记得那天么,那天晚上星子真好,那时候咱们在星空下喝酒,你还只是马尔汉家的小格格…你喝醉了,脸上红红的,我还说你爱漂亮擦了胭脂……”他用满语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喝过酒之后身子热热的,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就同他哈哈的傻笑,十四,开心的笑吧,笑个痛快就好。  等我晕晕的回头,却看见一张铁青的脸庞,一脸愠怒的逼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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