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无礼!”立时有大臣高声呵斥北齐侍卫,在西凉皇宫里发此狂言,这侍卫脑子不正常吧。 侍卫走到晋安帝面前,拱手道,“此人绝不是剑舞班子的舞姬,幼年纹上的刺青会随着少女的成长而形状改变,绝不会十多年后还如当年一般栩栩如生,还请西凉陛下明察。” 他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被捆做一团的其他舞姬,“至于剩余的舞姬中是否有外人混入,还请西凉陛下派嬷嬷一一查探。” “父皇,儿臣有事禀报。”周萱犹豫半晌,起身对晋安帝道。 晋安帝还未出声,周苇便急急道,“皇妹有何事还是稍后再禀报吧,没见着父皇在审问刺客吗?”此时周萱已经彻底和他们撕破脸了,皇兄母后不便出言喝止,但她可是嫡长姐,自然有权利当众管教庶妹。 周萱嘲讽地一笑,“皇姐不用着急,”见周苇狠狠地瞪着她,转而一脸惊惧,“皇姐别点妹妹的穴道,妹妹知错了,若是父皇出了意外,妹妹二话不说便为皇姐挡罪。”众人闻言望向周苇,恰好见到她望着周萱凶狠的目光。 “晋阳你放肆!”赵皇后见这小贱人嘲讽自己的一双儿女,厉声怒吼,这小贱人疯了不成,以为公然和嫡系作对能讨到什么好处? 她有什么依仗不成,是靠她那个短命鬼胞兄,还是正被禁足的惠妃,难不成她以为靠着晋安帝的宠爱能翻天?“你母妃被禁足,本宫就暂且不罚她教导不利……” “皇后,正事要紧,”晋安帝声音平和,却有效地打断了赵皇后未出的惩罚,“晋阳,你有话直说,女儿家心思细腻,说不定能发现被大家忽略的细节。” 周萱咬咬嘴角,理清思绪朗朗言道,“刺杀之前,儿臣恰好行至父皇身边,也正因如此,儿臣有机会在舞姬行刺之时推了父皇一把。” 晋安帝慈爱地望着她,“你的孝心父皇心中有数。” 周萱对着晋安帝微微一笑,“儿臣之所以会在那时起身到父皇面前,是发现了其中一名舞姬的动作总是和其他舞姬不太搭配,适才听到北齐侍卫所言,儿臣心想,既然台柱子都能被有心人替换掉,那么其他舞姬被替换也是可能的,且若行刺的舞姬孤身一人,谁助她纵身跃向父皇,” 她定定地望着晋安帝,“有了这般想法,儿臣回忆,这名上裳淡紫色,裙摆绣着麒麟的舞姬在最后动作定格时正巧立在已逝舞姬的正后方,若是没有她的配合,无处借力的舞姬弯弯不能飞身跃向父皇,” 周萱闭上眼,一边回忆当时的场景一边分析,“顺着这条路往下想,只要她的手掌倾斜一定角度,那名死去的舞姬按照排练好的舞蹈进行最后一跳。便会正巧踏在她手上借力起身,那么已逝舞姬就会飞身冲向父皇,不管她本人是否愿意。” 周萱冲着晋安帝羞涩一笑,“儿臣当时胆小闭着眼睛,只有父皇离已逝舞姬最近,请问父皇,那名向您刺来的舞姬是面露凶光还是满面惊恐?” 晋安帝听得一愣,细细思索后抚掌而笑,“若是她当时满面惊恐呢?” 周萱望着晋安帝,目光坚定,“那儿臣便怀疑这名死去的舞姬虽然是行刺之人,但她并不知道幕后主使的目的,只是一枚混淆视听的□□,用来引出替罪羊,反倒是这位麒麟裙摆的舞姬,才是真正导致父皇险遭意外的直接推手。” “哈哈哈……”一众舞姬被捆做一团,或惊惶或恐惧或认命,冷不防身旁之人突然朗声大笑,却正是那位被周萱指出的舞姬,“晋安帝,你等着,没了我,主上会继续派人来杀你的,你说下一次你能不能侥幸逃生?连你最亲近的人都要背叛你,你怎么逃得脱,哈哈哈……”舞姬张狂大笑,面色一变,有些怜悯地冲晋安帝说,“我在下面等……”你,话音未落,头一歪死了,一股股深紫色的污血从口中流出。 在场众人直面她的临死惨状皆心底一寒,就连已有准备的周萱也心有戚戚然,三位太医不用晋安帝吩咐便主动上前查探舞姬的身亡原因。 “皇上,”老曹太医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名舞姬是被人以银针射入见血封喉的剧毒,当场死亡。”他说完,自己都腿哆嗦着跪了下来。 此刻殿中竟还有如此高手! “父皇,儿臣请父皇以龙体为重,先行回宫歇息片刻。”太子周尧瑞脸色大变,径自走上台阶,想要与赵皇后一左一右扶助晋安帝回宫歇息。 楚王侍卫冷冷一笑,“西凉太子殿下,在满厅朝臣面前,你就要这般将西凉陛下扶进去了吗?你能保证跟着回到寝宫的人当中就没有方才下毒之人?” 他望着身旁的承恩公,恶意一笑,“莫非你心虚了,怕谋害父皇的罪名逃脱不了,要快点带凶手离开?方才那位被灭口的舞姬可是说,真凶是西凉陛下最亲近的人!” 承恩公本就忍他许久,西凉权贵谁像这个小侍卫一般,胆大包天,竟敢频频挑衅与他!抬脚便要踢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北齐楚王,这就是你们北齐的规矩?”小小一个侍卫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一次又一次挑衅邻国太子? 鲜少说话的楚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怒火中烧的承恩公,脚下死死地压住对方想要抬起的腿,“承恩公稍安勿躁,侍卫只是帮本王问了本王心底的疑惑而已,您何必动怒?” 他能不着急吗,那是他亲外甥,是他们赵家的希望,若是太子谋逆,整个赵家都得不到善终。众位朝臣在心中默默吐槽。常年被赵家压在头上的世家们看承恩公的目光有些微妙,让你习惯了称王称霸,现在踢到铁板了吧。 楚王朝晋安帝拱手,“西凉陛下,您这是要离开了吗?”他动作恭敬,但那语气,明晃晃地在说,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是一个胆小鬼。 “依小王看,要将幕后黑手抓出才能一劳永逸,索性现下已经缩小了目标,幕后真凶就在这殿中。” 胡说!刚刚看楚王顺眼不少的朝臣都在心中大骂,横竖不是你家皇帝,死了最好是吗,什么缩小目标,西凉的皇亲贵族全在这殿上,一个不少,你这是排出了哪个世家,总不至于是某个家族登不得台面的小啰啰策划了这场惊天大刺杀吧。 “皇上不可啊,这北齐人分明是在调拨离间,生怕我西凉朝堂不乱!”“臣附议!”“李大人言之有理!”…… 事情仿佛回到了原点,所有人都有嫌疑,两国人互相攻击,晋安帝也有些头疼,发现的线索不少,但没一个能立马破局,他眼光复杂地看着一左一右想要扶着他离开的皇后太子,难道是他们?“众位卿家不必多言,朕不会离开,也不会以身犯险,龙影卫,” 几道人影从门外进来,“今日时辰已晚,伺候众位大人在宫里安置,延庆宫的一切封存不动,待明日朕与众位大人一同审查。” 晋安帝也不等众人回应,自顾自起身离开。 “谨遵陛下圣旨。”“恭送陛下。” 亥时过半,西京北齐使馆的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使馆外的立着的不再是西凉士兵,而是从皇宫中拨出的大内侍卫,同他们监视着文武百官的同僚们一样,高度戒备着可能是刺杀晋安帝凶手的北齐使团。 书房中,“因此属下估计,晋安帝已经知道殿下伪装成侍卫,但面具后的我的真正身份,他可能还需要时间调查,不过这是迟早的事。”左手第一位的年和志说完今晚延庆殿发生的事情和他的推测,坐在位置上猛喝一大口茶。 右手第一位的孟经义咂咂嘴,琢磨了一下,“殿下戳破舞姬刺青的时机选得不够好,若是能引出西凉赵皇后和北齐昭懿贵妃勾结的证据,现在的局势对咱们确实算不上有利。” 年和志望望上首楚王的脸色,踟躇半晌,“那不是为了咱们未来的楚王妃娘娘嘛,晋安公主芳华绝代,却被西凉太子残忍折磨,殿下忍不住热血当头,毅然出手救美也是情理之中嘛。” “什么未来的楚王妃,”孟经义看到众人皆是一脸好奇,猛地一掌拍在年和志脑门上,“你以为自己是说书先生吗,殿下若是与西凉人联姻,就等同于断了自己继承大位的可能,将皇位拱手让给昭懿贵妃母子。” 他看着楚王脸上的寒霜,愈发头疼,“何况殿下刚毅果决,怎么会为自己的一腔私欲影响大局,你小子别扰乱军心。”幕僚团太年轻就是不好,主子被红颜祸水迷惑都不知道劝谏制止,他这个唯一的老臣可不得顶上嘛。 “够了,”楚王冷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吵嘴,西凉内乱已经不可避免,更糟糕的是,宣懿贵妃已经与西凉赵氏结盟,欲趁此机会彻底铲除本王,若是能找到她通敌叛国的罪证最好,若是不能,咱们拿到玉麒麟便秘密返国,西凉这趟浑水,能不趟就不趟。” “是,殿下。”所有幕僚都齐声应是,开始就这两件事各抒己见。 年和志挠挠脑袋没多说,他和楚王张驰一同长大,对这个发小的神情动作最是了解,楚王十成十是对西凉的晋安公主动了心,“西凉晋安公主随身携带了一个荷包,尚有玉麒麟禁地的图案,属下怀疑我国至宝此刻就在晋安公主的荷包内。” “属下认为,玉麒麟关系我国帝王宝藏,绝不能放弃一丝线索,应着手查探该荷包。” “属下复议。” …… 一连串的附和声,孟经义揪着自己的胡子,难道这是天意,让西凉小妖精与楚王殿下有牵扯,“嘶”,他灵光一闪,不小心一根胡须被扯下来,“殿下,这可能是晋安帝的一个阴谋,借一个荷包让咱们帮他保全晋安公主。要知道,赵皇后的善妒传遍了西凉……” 孟经义一转头,却发现楚王已经离开,整个书房空荡荡的,所有幕僚都离开了,只余下他一个人。 “这群偷懒的兔崽子,凭你们这副不勤奋的态度,也想和本官争第一幕僚的位置,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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