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之道

赵顺儿昨日已经为这事烦扰了一夜，没想到一早来请安马上又被人提了起来。心里颇不是滋味，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既不能承认自己也感到失落，又不能显得不在意皇上；既不能贬低萧御女，显得皇上没有品味，又不能太捧着萧御女，得罪了其他的宫妃。正左右为难，萧御女却自己说话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怎么比得上寳林姐姐及诸位姐姐呢！皇上昨日来了妹妹这里，只不过是妹妹运气好罢了！」话虽如此说，脸上却甚有得色。　　方婕妤听了她的话，却是脸上瞬间变色：「谁是你姐姐？在这后宫之中，也是你可以随便叫姐姐的吗？没有规矩、不知分寸的东西！不要以为皇上宠幸了你一夜，就张狂的没边了！我告诉你，你还早着呢！」　　萧御女闻言着实吓了一跳，想起昨日德妃与皇后对待周御女的样子，顿时心中清醒了几分，赶紧站起来对方婕妤和众嫔妃陪罪，也给赵顺儿行了一礼。　　赵顺儿本来正松口气，在一旁听她们说话，没想到萧御女又来和她赔礼，赶紧站起来避让，眼看话题又有要往自己身上带的趋势，不由头疼。　　好在众人都还未说什么，张修仪与贤妃就来了。　　有贤妃在，方婕妤多少会收敛一点儿，而张修仪又是一副与人为善的性子，看到谁受了欺负，总是会上去帮几句，因此侧殿中瞬间又消停下来了。　　一直待到近辰时，德妃才又踩着点来了。德妃刚到，金嬷嬷就来叫众人进正殿。昨日没觉得，今日却忽然有些怀疑，皇后娘娘不会是为了大家面上好看，所以每次都是等德妃到了，才宣众人进去请安吧？　　这次众人行完礼后，赵顺儿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比皇上略小两岁，今年应该是二十六了。不过皇后虽生得威仪，却不是非常漂亮，不过二十多的人倒也不显老，虽已入宫十多年，看起来却彷佛不过双十年华。显然皇上对皇后颇为尊重是真的，皇后进宫十多年来，并没有操多少心。　　在后宫之中，皇后是向来说一不二的。皇上也从来都护着皇后的面子，虽然德妃入宫后，到皇后的坤宁宫过夜少了。但至少每月的初一十五是雷打不动，一定会到坤宁宫过夜的。平时也常常中午到坤宁宫，和皇后一起用膳。　　不过，就算如此，皇后的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看得出来，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做事有章法。皇上顾着皇后的面子，皇后就也很顾着皇上，从来没有让皇上的宠妃难堪过，因此也维持了后宫的和谐。至少不像从前听闻的先皇的后宫那样，腥风血雨。　　赵顺儿偷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而此时，皇后的面色却不怎么好。　　「怎么？新人第二次请安，就又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是成心让本宫难看吗？」　　众位妃嫔吓得赶紧起身，行礼请罪。德妃明明才刚到，虽有心要落落萧御女的面子，但什么都还没来的及做呢！听了皇后的话，觉得十分不平又憋屈，但也不敢不随着众人请罪。　　「行了，都起来吧！」皇后淡淡的说道：「方婕妤，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性子也该改改！皇上刚幸了萧婕妤，你就上去给人难堪，可还有把皇上、把本宫放在眼里？萧御女，你也是，别见了皇上一面，就轻狂的没边了！照这样，你在这后宫中就待不了两天了！」　　方婕妤和萧御女赶紧又都起来请罪，只听皇后又道：「行了，今天就散了吧！被你们吵得头疼！」　　进宫以来的第二次请安，就这样迅速的结束了。　　赵顺儿从昨日晚上到现在，还未十分缓过来，一大早起来请安，又累得很了，再一想到那早膳，简直觉得生无可恋；此时特别特别的想念母亲亲手包的饺子。　　没想到一回宫，秦嬷嬷居然已经等在宫中，还将她的早膳提回来了。　　一见到她，立即笑瞇瞇的凑上来道：「主子，快来尝尝吧！老奴见昨日主子一天都没什么胃口，今日少不得卖卖这张老脸，去御膳房给主子要了好东西来！」　　说着就拉着赵顺儿到桌边坐下，打开食盒摆上早膳。　　赵顺儿见今日的早膳果然比前一天好上太多，有粥有三样小菜，还有一个包子。　　秦嬷嬷一面摆，一面又笑着说道：「主子快尝尝，这粥还热着呢！这脆瓜儿很是爽口，和德妃娘娘宫里的可是一样的！德妃娘娘最爱吃的，一日没了它都吃不下饭！主子再看这个，这可是肉包子吶！」　　赵顺儿看这一桌的菜，虽不能算山珍海味，但比起昨日的早膳却是好上太多！比起以前自己在家里吃的也要好，要是秦嬷嬷肯每天去帮自己通关系，让自己三餐都有这样的膳食，那么在宫里的日子或许也没有那么难过。　　彩菊替赵顺儿倒了茶水之后，也凑上来看，眼睛晶亮，对秦嬷嬷笑道：「还是嬷嬷有本事！昨日张忠拿回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秦嬷嬷又笑道：「你们不知道，这御膳房也是有很多讲究的。一个御膳房，要做宫中所有主子的膳食，这十几位主子，哪一个先装、哪一个后装，拿出来的东西可就差多了，再加上我在这食盒里垫了布，那就能让主子吃上热呼的粥了。」　　顿了一下，稍微压低了声音又道：「至于这些小菜，按理主子的分例是没这么多的，但是呀！上头的那些主子，分例可是多得吃不完！平时御膳房的人都自己偷偷分着吃了，老奴今日是卖这张老脸，硬是和他们要了一些来！还有这个包子，上头的贵人们每天的肉都不少，这做菜剩的边角料，御膳房的人就都用来蒸了包子了。有的时候也会包饺子，以后只要有，老奴都给主子弄点来。」　　赵顺儿边吃边听秦嬷嬷的话，心里很是感动，秦嬷嬷一定是看自己心情低落，所以特地不辞辛劳给自己弄来好吃的。这刚进宫的新人，肯定没有两个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自己多多礼敬宫里的老人，得到的好处可太多了。　　「谢谢嬷嬷了！嬷嬷这样会不会为难了？」　　「唉呀！主子说哪里话！不为难、不为难！老奴这张老脸，除了这样要要吃的，也没什么用处了，这些东西也是不要白不要，御膳房的那些家伙也未必都吃得完呢！」　　平时赵顺儿在家，除了母亲，也没有人这样关心她，在这险恶的深宫中，听着秦嬷嬷说的话，让她颇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庆幸自己分到了一个好嬷嬷。自己不过给了几分尊重，她就肯这样的用心待自己。在这宫中，秦嬷嬷就是她的亲人了。　　接下来两天，皇上又点了阴采女和魏御女。每日请安都是精彩可期，众人都在看初封份位最高的赵顺儿什么时候才会被点到，而赵顺儿却已平静了下来。皇上风流多情，又后宫嫔妃众多，除了皇后，谁能指望皇上的心呢？她想，就算是德妃，也不知皇上对她有多少分真心。德妃的父亲是大将军，掌了大昭过半的兵权，只怕皇上对德妃的宠爱，也有几分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吧！　　在后宫之中，还是不能动心才能安稳；才能真的不妒、不出差错。　　赵顺儿想，与被父亲送给上峰、攀附权贵，或被姨娘设计，随便打发比起来，进宫应该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的。至少衣食无忧，皇后娘娘似乎也不难伺候，后宫虽然黑暗，但仁和帝一朝的后宫已算平和，也不见多少腥风血雨，只怕比很多世家大族的后院都干净多了。又有人真心关怀自己，只要不对皇上抱有非分之想，要好好活着想也不难。　　最近整个后宫都在注意皇上的动向，皇上一连三天进后宫，宠幸了三个新人之后，第四天却歇在了干清宫。真是有人失望、有人窃喜。赵顺儿发现，很多原来对自己隐隐有些敌意的人，现在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了。　　想来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赵顺儿自己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在进宫的众采女中，独独给了自己最高的份位，皇上似乎也并没有特别重视自己。入宫几天了，自己连皇上一面也没有见到。倒是已经承宠的三人，皇上虽说没有特别的表示，却也赏了一些东西下去，她们本来空寂的侧殿，都多了些生气。　　而这些新进宫的嫔妃，本来还对自己有些忌惮的，最近也是不大瞧得上自己了，见了面也是懒懒散散的，礼也欲行不行，似乎大家都觉得自己封位最高大约是个意外或者失误。　　只这几天秦嬷嬷仍然像往常一样待她，甚至膳食都更丰富了些，据秦嬷嬷的话说，那早一天承宠、晚一天承宠，什么都是虚的，还是每天吃什么最实在。　　「别看她们还得了皇上的赏赐，其实那些呀！不能吃不能用，也就摆着好看。您看她们平常的膳食啊！连主子你都不如呢！这又没升位分，分例还是一样的，膳房可不会为她们多挪出什么来。要说受宠，那些人还早着呢！宫里的下人啊，可是最精的，那一个个的，都不是成气候的。才哪到哪呢，就轻狂的，都是走不远的。老奴可看得多了！当初张修仪娘娘可不是这样！要说当初钟才人也比她们要风光！可没个分寸，熬了十年，不也只是个才人吗？所以呀！依老奴说，什么宠爱那都是虚的，和膳房、针线房下人打好关系，才是实惠。」　　面对秦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连一些不敬的话也不忌讳的都说了，赵顺儿笑着接受，她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已经放平了，不再会为了皇上的动向患得患失，不再期望，就不会有失望，绝不能以对夫君的期许，去要求一国之君。何况自己还只是个小妾呢！　　而再下来的一天皇上会召幸谁，或者继续宿在干清宫，却是不用猜了，因为再来的一天就是初一了，皇上是绝对会到皇后的坤宁宫歇息的。　　不过，这一天皇上要宿在坤宁宫，也代表这一天众嫔妃除了要给皇后娘娘请安以外，还要给去给太后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