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纪妩混迹人间，初开始确实只是为了收集魂力，但到了后头随着跟法坛羁绊的加深，也开始下意识地留意起人界修行的功法来……　　　　然而近千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愈发注重发展科技，纵然人间愈发繁荣，却已经很少有修道之人，传统的修道成神之法已经陨落，而存在于神话故事当中的那些关于远古的故事早就在口耳相传之中变幻了模样，无一点可借鉴之处。　　　　但是，与人类相处两百多年下来，纪妩仍然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为了报答几位长老对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纪妩每日都会去到法坛，跟几位长老一起研究适用于妖族的新的修炼方法……　　　　这种方法已经开始秘密推广，当年纪妩在法坛看到的那个兔妖名唤孟密，这是一只疯狂的兔妖，他当时尝试新的修炼方法的时候几乎瞒住了所有的妖族，但是不怕陨灭的冒进并不代表成功，纪妩遇到他时他已经处在随时能爆体而亡的境地……　　　　毕竟是一条生命，纪妩无法视若无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让其更改灵力运行方式，却不料因为纪妩这几句话，孟密不仅度过了危机，最终更是沿用着纪妩改良过的方法再次冲击进阶，竟是进阶成功了！　　　　因为此事，孟密成了纪妩的坚决追随者，也成了第一个尝试新的修炼进阶方式的实验者。　　　　但是创新之路总是伴随着失败和困难，纵然有几位长老护体，但是孟密用新的方法在修炼的过程之中并不总是正确，虽然有进益，但是经脉仍旧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而在孟密的号召之下，很多想要进阶却无力争夺秘境的妖族孤注一掷，秘密加入了学习新功法的阵营，有很多妖族成功了，但更多的却是毫无寸进甚至陨灭。　　　　初时几位长老和纪妩看到因新的功法使用不当而死亡的妖族的时候曾经有过迷惘的时候，但是后来却在实践中一步步加强了决心。　　　　不破不立！　　　　人类和妖族其实都是父神创造的生灵，在很多方面人和妖具有共性，而在修炼一途上，人和妖最大的差别便是表现在力量的获取方式之上。　　　　比起妖族借用灵力和法宝，人类更为笃信其自身的力量，事实上，人类有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在其发展的进程之中，他们总是蓬勃而发展的，纵然生命的长度比之妖族而言实在是短暂太多，但是不同于妖族对天道的敬畏与小心翼翼，人类甚至是狂妄的，他们狂妄地利用有限的生命，然后进行各种不同的尝试，甚至连牺牲也在所不惜。　　　　这便是人类的力量和魅力所在，当他们注重修道时，他们能不惜一切来成神；当他们不想修道的时候，人类就用自己的力量开辟了另一条路，比如现今的人类社会，修道之人甚少，但是人类一样过得极好。　　　　而对比起人类，妖族离开了青丘便开始逐年衰落，用人类的一句话来形容，妖族实在是显得过于故步自封了些。　　　　在几位长老和纪妩的努力之下，新的功法改良这么些年，进阶成功的几率已经比之初时提升了一大半，他们相信，用不了百年，全新的、极少运用灵力的适合妖族修炼的功法绝对能面世。　　　　回到幻虚境后，纪妩紧锣密鼓地沉浸在新功法的研究之中，因而当某一天早晨，纪妩出了房门，在大厅遇到没有在剥松子、反而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盒子等着纪妩的陈妈时，纪妩猛然间还没反应过来。　　　　“阿妩，”陈妈看到纪妩出了房门，眸光里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今天是之前说好的相亲的日子，这是我闲暇时候为你做的衣物，你现在要不要试一下？”　　　　纪妩这才想起今天已是之前陈妈说的跟莫桑相亲的日子，她之前之所以答应相亲，原本只是打着打探一下对方的意图的主意，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陈妈会对这次相亲这么看重！　　　　纪妩对上陈妈的眼神，陈妈眸子里满眼的慈爱与期待让纪妩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幻虚境是人界的妖国，纵然受人间现代风气的影响，生活在幻虚境的妖族们着装各异，几乎各个时代皆有，但是在陈妈这种老式的妖族看来，青丘古老的服装才是妖族的正装。　　　　青丘的服装样式偏向人类魏晋朝代时候的衣衫，看起来大袖翩翩、褒衣博带，飘然若仙，但是却并不拖沓繁冗。　　　　纪妩此次回来穿的还是人界的牛仔裤白衬衫，接过陈妈手中的衣服换上之后，多年没有穿过青丘的传统服饰，纪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有一瞬间的恍神。　　　　“我家阿妩果然是妖族最美的女郎！”　　　　陈妈含笑打量着纪妩，抚平纪妩衣角的褶皱，欣慰地感慨。　　　　“可惜我找不到足够的珠玉来装饰，委屈了我家阿妩……”　　　　陈妈虽然在修炼一途上没有天赋很难进阶，但是一直心灵手巧，纪妩所有的衣物都是出自陈妈之手。　　　　镜子里的女子鬓发如瀑，一张脸美如画卷，尤其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眼尾似是晕染了桃花，顾盼间自然生姿。在纪妩独处时候，她总是十分安静，无形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但因着一双天生形状妩媚的眸子，当她望过来时，所有的生疏骤然褪去，教人生不出一丝怨怪之心。　　　　镜子里的女子身着宽袖长裙，淡粉的色泽，手感柔软如同触摸天上的云朵，简洁而不失大方的款式勾勒出窈窕的身形，乍一眼看上去与纪妩满身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飘然若仙，行走间妙步如生莲。　　　　“陈妈，您是从哪得到这云锦的呢？”　　　　纪妩一眼便认出这衣物的布料是青丘云锦，云锦由青丘独有的一种云丝树生产，手感丝滑，不沾尘土，自堕天之后愈发珍贵，说得上是寸锦寸金。　　　　如若是堕天以前的纪妩，云锦对她而言不过是下等衣料，但是堕天之后的纪妩显然是个穷光蛋，她现在连一寸云锦都买不起。　　　　“是琦儿上次带回来给我的。他总共带回了三匹，我瞧着这粉嫩的颜色不适合我，便给你裁了新衣……”　　　　原来是陈琦！　　　　陈琦这趟出门已经月余了，应该这几日就快回来了吧？　　　　刑坛事务繁忙，自陈琦进入之后就很少着家，想来也好久不见了啊！　　　　纪妩微微弯了眸子，垂下头去打衣服上的结，边笑着揶揄道，“陈妈您现在就整日盯着我，什么时候催着让琦哥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呢？他可比我还大五百岁呢……”　　　　孰料陈妈听了这句话，抚着纪妩衣上褶皱的手蓦然一僵，随即微微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催过他？可是这个犟驴说什么也不肯去相看适龄的姑娘家，哎，也真是愁煞了我……”　　　　纪妩没想到原来自己在这一方面跟陈琦一样是一对难兄难妹，察觉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就给陈琦挖了坑，指不定陈妈接下来就要给陈琦安排相亲，纪妩心下有些发虚，心中默默地跟远方的陈琦说了声抱歉，随即拉着陈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跟中间人约定的时间，这次相亲的地点是在如意楼，如意楼是而今幻虚境内最大的酒楼，两百年前横空出世，极其高调，这家酒楼实力雄厚、背景非凡，然而背后的主家实在太过神秘，纪妩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打探出来这家酒楼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　　　　出门的时候，纪妩回头冲着身后倚着房门期盼地看着自己的陈妈安抚一笑，心中却是划过一丝淡淡的愧疚，这趟行程注定失败，看来又要让陈妈失望了。　　　　想到那藏在暗处甚至想要利用陈妈促成这次相亲的势力，纪妩冷下了眸光。　　　　到了如意楼的时候还未到饭点，宾客并不多，如意楼候在门口的小二生了一副极具代表性的八字眉，脸颊圆圆一团喜庆，看到纪妩的时候小二先是惊艳地瞪大了眼，随即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一丝惊愕的表情，然后又迅速堆满了笑，因着面部表情变动过快，看起来便有了一种生动的滑稽之感。　　　　“是纪姑娘！多日不见您愈发貌美了，我竟是差点没认出来！您可有定好包厢？”　　　　小二笑容可掬地半弯了身子，候着纪妩进了门，纪妩注意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只小小的银色飞蛾从他身后飞出，然后如意楼四方突然间涌出了许多穿着如意楼护院衣衫的妖，一脸肃穆、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周边往来的妖族。　　　　纪妩有些失笑，自从自己那一次在如意楼相亲被鹤主编窃听之后，如意楼进行了一番大清洗，并派酒楼的掌柜向自己郑重地道了歉。因着纪妩身上的关注度太高，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此后纪妩每一次来到如意楼，几乎整个如意楼都要陷入戒备。　　　　如意楼的包厢难定，一般都要提前许久，而且要凭借特定的门牌才能通行。　　　　纪妩将中间人送来的门牌递给了小二，小二一愣，不着痕迹地又望了纪妩一眼，随即面上的神情又恭谨了几分，“您跟小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