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带着千迭回到太极殿的时间刚好,席已设好,百官正在各自落座,风倾也悄悄地移到风家席位旁找了个不打眼的位置正要落座,就听庄若柔发难,“倾儿刚刚可是去哪儿了,今日中秋宫宴昱王爷也来可是万万不能失了分寸。”  一旦什么事挂上‘昱王爷’三个字风谋机都格外谨慎重视,风倾就常常用这一招来保护自己,而那庄若柔也不是个傻子用‘昱王爷’三个字来为难风倾的法子也是屡试不爽的。  果不其然,风谋机一听到庄若柔这样说,就沉下了脸,“倾儿你今日就老老实实待在为父身边,除了太后宫里哪儿都不许去。”  风倾很是乖顺道,“是,父亲。”  言罢,风倾落了座。  刚坐定就听一声“风太师,这就是三千金吗?”  风倾循声看去,按列席,当是都国公霍延,风倾微微颔首遥示敬意。  风谋机应道,“正是三女倾儿。”  霍延赞道,“早闻太师的三女儿容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呀。”  听到霍延如此称赞,周围的官员纷纷看向风倾,连连附和着不欲落后。  “是啊,令三千金美貌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与西施貂蝉比也不逊半分啊。”  风谋机颇为得意,朗笑道,“哪里哪里,诸公过誉了。”  庄若柔暗咬银牙,以前他们带着风倩风仙来的时候从来没听到过他们这样赞美她的女儿,偏偏对这个贱蹄子赞不绝口,庄若柔仍保持端庄微笑着回礼在心里暗自记恨下了这些人。  听闻这边交谈,越来越多的人都注意到了坐在暗光处的风倾,纷纷称赞。  风倾再也低调不下去了,只得保持微笑,一一颔首示意问好。  不远处坐在杨并身边的风倩早就注意到了风倾,听到众人的交口称赞也是心中暗恨,却听闻身旁自己的丈夫也连连夸赞着风倾貌美,更是怒不可遏,正欲开口讥讽却听到殿前传来的连续几道通传,只得作罢。  众人听闻“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便纷纷起身离席,叩首恭迎。  郎绎扶着风谋棋上位,携公冶姿含落了座,“众卿平身。”  众人刚刚落了座,就又闻一声,“昱王爷到”,只得再次起身,躬身以候。  只见郎绝一身玄色蟒袍带着隐隐的霸气,身姿颀长,步履稳健。此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着强大的气场,让众人感受到了威压,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千金小姐忍不住偷偷瞄着郎绝,甚至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随着郎绝走近,风倾看清了他的面容,眉目冷淡,薄唇微抿,几分凌厉,只一眼风倾便将目光移开了。  “参见皇上、太后、皇后。”郎绝御前站定缓缓开口。  “免礼,九弟终于舍得出现让大家一睹九弟风姿啊,”郎绎满面笑容,继续道,“此次中秋宴有九弟在定比往年更有意思。”  “臣弟不敢当。”郎绝淡淡回应。  风倾愣,随即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此人连一些表面的客套奉承都不屑做,怪不得风谋棋和郎绎母子如此忌惮。  郎绎脸色微僵。  “皇上,哀家看这百官都到齐了,咱们也开宴吧。”风谋棋见状适时开了口。  郎绎闻言便着人宣礼开席,婢女太监们纷纷快步步入大殿走到各个席位旁端菜、布菜。  郎绝的席位在第一席位,正与风家相对。自他一落座风倾便觉得对面一直有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风倾觉得一阵头皮发麻,终于等到侍婢布好了菜,风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正欲埋头开吃却听到风谋棋道,“哀家看昱王一直瞧着自己的准王妃看呢,不如就请皇上开恩让倾儿坐去昱王旁边,让咱们昱王别再这般魂不守舍的。”  ‘魂不守舍’,风倾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既然母后开了口,那便请倾儿表妹移位吧。”郎绎十分配合,“来人,赐昱王妃座”  风倾闻言看向对面,等着他开口回绝,却见那人向御上遥遥拱手,“谢皇上太后恩典。”  风倾心下愕然,这厮怎的不按套路出牌。  风谋棋对郎绝的顺从很是满意,却见风倾还未动作,便催促道,“倾儿,还愣着干什么,昱王正等着呢。”  公冶姿含柔声开口道,“看来倾儿表妹是有些害羞呢。”  风谋棋闻言脸色缓和了几分,“以后都要常常陪侍昱王左右了害羞可怎么行,倾儿便从现在开始习惯习惯。”  “太后所言极是,”风谋机附和着风谋棋,又回头催着风倾,“倾儿还不快快去到昱王身旁。”  一想到晚上还有大事要做,此刻不宜过于违逆使他们疑心,风倾一肚子要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得起身款款施礼谢恩来到郎绝左首。  座设在了郎绝座旁不到三寸处,风倾一看嘴角一抽,又看郎绝凝着她很是淡定地等她落座的样子风倾心不由抖了一下,这人不是素来一尺之内不许女人靠近的吗?!何必苦了自己也要为难她?!风倾心里暗暗腹诽着,在座的左半部分坐了下来以期离他再远一点。  郎绝将风倾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子变了一变,直接揽过风倾的腰身贴向风倾耳侧,“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太后在上,此番情形风小姐难道不是靠本王越近才越好吗?”  郎绝突然靠近让风倾猝不及防,他周身散发的凉意将风倾围绕,风倾蹙了蹙眉还未及思索便因为忽然喷洒在耳旁的温热气息红了脸颊,原本保持的很好的端庄微笑也僵在了脸上,却又不能径直推远他,只好伸出手撑在郎绝胸前略略拉开他们的距离,压低了声音道,“风倾谢王爷关怀。”  郎绝深深看她一眼,“风小姐客气。”说完便放开了风倾。  身后的东途北醉在见到自家爷竟然主动伸手抱了一个女人还与她亲昵耳语时强行装起了淡定。  风谋棋风谋机见此情形十分满意。  而旁边的几位不知内情的王公大臣见此也连连道,“昱王与准王妃的感情真令人羡慕。”“昱王对准王妃真好。”“是啊是啊真是难得啊。”  风倩握紧拳头,面带微笑开口道,“倾儿妹妹尚未成婚便能与昱王爷如此亲近当真是好福气啊。”  呵这女人真是胆大又头脑简单只想暗讽她不知礼节却也不想想是谁特准她不守礼节的。  风倾浅浅微笑款款道,“这还要多谢太后皇上开恩倾儿才敢逾越礼节得此福气。”  风谋棋看了眼风倾蹙了蹙眉又瞪向风倩,这个死丫头怎么总是如此蠢笨,郎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倾儿表妹言重了,本就是中秋家宴众卿都不必拘礼。”  百官闻言纷纷向上一揖,“谢皇上。”  风倩见风谋棋风谋机庄若柔都瞪向了自己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自觉噤了声。  郎绝全程只自顾自低头把玩着手中杯盏,面色未变不知所想,风倾自然不会主动招惹他,还是抓紧填一填肚子比较重要。  被瞪以后风倩消停了许多,百官也都各自用膳不再过多关注这边,风倾这一餐吃得倒也很是安稳。  然而身处风口浪尖风倾注定是安稳不了太久。  膳毕,婢子们利落地撤了席助兴歌舞便要开始了。  风倾远远看了一眼进了殿的舞姬,眸子一亮,侧了侧身靠近郎绝轻声道,“风倾帮王爷一个忙,王爷应风倾一个约可好?”  郎绝闻声看向主动靠过来的女子,她的眸中几点流光几分狡黠,郎绝挑了挑眉哑声道,“哦?那本王得要先看看风小姐要帮本王什么忙了。”  风倾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舞姬抿了抿唇,“王爷很快便知。”  风倾话音刚落便见那舞姬到了近前,舞姿翩然,媚眼如丝,虽戴面纱却仍可想见其容颜如花,风倾一个女子都不由为之倾倒却见身旁男人漠然垂首不为所动,风倾笑意不由深了几分却不自知。  舞尚未毕众人便纷纷低语好奇这是何许人也。  风谋棋见状笑道,“这是皇后的妹妹利雅公主,利雅是当年陪同皇后来到我国的,这些年一直陪侍哀家,颇得哀家欢心。”  公冶姿含柔柔笑道,“妹妹能陪侍母后得母后喜欢是她的福气。”  众臣子见状纷纷恭维道,“利雅公主舞艺超卓才貌双全啊。”  风倾淡淡微笑开口道,“是啊利雅姐姐才貌兼具如此妙人,太后姑姑再喜欢也不能这样一直将姐姐留在身边啊,倾儿看今日宴席上很多翩翩公子,不如就请太后姑姑趁此机会为姐姐定一桩好姻缘啊。”  郎绝偏头看着风倾樱桃般的小嘴不断张合着,眸色不由深了几分。  风倾话刚落就听到众臣子纷纷响应附和,争相荐起自家儿子。  公冶姿含也适时接话道,“倾儿表妹说的是啊,臣妾就替妹妹向母后求一桩良缘。”  风谋棋眸色复杂看了眼风倾,旋即笑道,“哀家很想为利雅挑选良人,只是哀家早便许了利雅让利雅自己择婿,哀家怕是也做不得主。”  闻言风倾看向一舞已毕立于中央的利雅,很是配合风谋棋,“那这宴上可有合利雅姐姐意的人呢?”  公冶利雅侧身看向风倾,“自是有的。”说完公冶利雅便转身向上施了一礼,“利雅自来到天都便十分倾慕昱王爷,利雅知倾儿妹妹就要嫁与昱王爷为昱王妃,利雅并不欲与倾儿妹妹相争,只求能服侍昱王爷左右,还望圣上太后恩准。”  闻言本想着趁机为自家儿子找个美娇娘还能亲附亲附太后的百官立刻知趣地停了声,眼珠在几人身上滴溜溜地转,只见太后与皇上面色欣然,想来此事太后与皇上是十分赞同的,又看了看风太师表情也并无不妥,再看那风三小姐也面色未变依旧是盈盈浅笑,倒是那昱王爷脸色仿佛黑了几分,看完了这几人的脸色百官心中都有了数。  每一步都按照她预想的发展,风谋棋很是满意,“哀家既然答许了你可以自己选择夫婿便就不会食言,只是不知皇帝以为如何。”  郎绎自是十分配合,“利雅公主思慕九弟多年,如今宁不要名分也要陪侍九弟左右,这份痴心令朕动容,朕若不许岂非太不通情意。那便将利雅公主指为昱王侧妃,于后日同倾儿表妹一同嫁入昱王府罢。”  说完便要着人来拟旨传旨,众臣子纷言‘圣上英明’‘太后英明’,向郎绝道贺之声也是不绝于耳,风倾随意扯了抹笑阻止道,“利雅姐姐能一同嫁到王府倾儿十分高兴,但倾儿以为应当为王爷和姐姐另择佳期才好。”  闻言郎绎只得问道,“为何?”  风倾起身福了一福,淡淡道,“今日临时定下姐姐后日出嫁,且不说姐姐的嫁妆备不好,单单嫁衣也是无法用心做得了,姐姐如此痴恋王爷而今却又因倾儿的缘故只能屈居侧妃之位实实已经十分委屈姐姐了,这此生唯此一次的出嫁,意义非凡的嫁衣就不可再马虎草草了,纵然姐姐说不在意这些,但倾儿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倾儿想请圣上也成全倾儿一片真心,为王爷和姐姐准备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婚典,准许倾儿亲自为姐姐作嫁衣。”  “风小姐不愧是大家闺秀,识得大体端庄大方,风太师教女有方啊。”未待皇上再开口一直沉默未言的城王爷便开口缓缓道。  众人见位高权重却向来不多管闲事的老王爷开口偏向了风倾虽都不明就里却还是开口附和他恭维风谋机称赞风倾。  风谋机瞧了眼风谋棋沉了几分的脸色,讪讪笑道,“诸公过誉,诸公过誉...”  公冶姿含见势也起身向风谋棋和郎绎福了一福,“臣妾妹妹自小便远离父王母后陪伴臣妾来到天都,臣妾一直因此对妹妹颇感歉疚,所以臣妾想请皇上给臣妾一个机会为妹妹好好准备嫁妆以弥补臣妾多年愧疚。”  郎绎见此已不好强行继续,看风谋棋也不欲再言,只得道,“皇后和倾儿表妹都如此恳切希望九弟与利雅公主的婚事更加圆满,朕心甚慰。既如此,那便再择婚期,劳烦皇后与倾儿表妹为九弟与利雅公主的大婚多费些心了。”  公冶姿含和风倾相继谢了恩便落了座,公冶利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向公冶姿含与风倾道了谢便移到太后身旁陪侍。  众臣见一切落定再次恭维郎绎英明,不断向郎绝,向公冶姿含,向公冶利雅遥遥酒杯道贺。  郎绝来者不拒,所有敬酒道贺都一一应下,不一会儿酒便尽了大半。  风倾见此不再看他,手指不由绞在一起,世人应该都明她是风谋棋培养来放到郎绝身边的棋子,但却不知风谋棋对她却并不能十分信任,所以风谋棋用了很多手段来控制她,公冶利雅就是风谋棋来控制她的手段之一,公冶利雅是否真的倾慕郎绝她不知道,但公冶利雅要成为盯着她的眼她很清楚。虽说她打算逃跑但一旦她不能成功,这一点便对她很不利,所以她不能让公冶利雅掺和其中,虽然目前只是将婚期推延,但也总算是挣得了时机再想他法。虽然郎绝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她的处境,但想必他应该非常清楚公冶利雅不过是太后要安插在他身边的又一个线人吧,她这应该确实是帮了他一忙的,可是他为什么看上去反而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莫非他喜欢那个公冶利雅而她这样做是坏了他的好事?  郎绝喝着酒却没有错过风谋棋看向风倾这边时眼中划过的怒,眼角余光里都是身旁风倾将葱白的手指绞出红痕,郎绝微微蹙了蹙眉。她是太后的人是他的敌人,却不惜违逆太后置身险境帮他抗了他不好抗的命,甚至还打算逃婚远走,她根本不可能会如她所说的那样为他与那个女人准备婚礼,虽然他心知如此却还是有些不满,不满她竟然那样淡然说要为他和别的女人尽心准备婚典,更不满她竟然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一心只想要远离他。思及此郎绝心中不由一嗤,他这是在乱想些什么,他竟然会在意一个是他的敌人的女人的不在意。郎绝不由捏紧了酒杯,风倾,我很好奇。  东途北醉看着自家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更不知该如何劝阻。虽知道自家爷海量,但看着这宴席上一个接一个举着杯的、等着举杯的、意欲举杯的还是不由担心,只好抢下了斟酒太监的活儿尽量给自家爷的杯中少斟一点酒再少一点。  几支舞曲毕,众臣们终于渐渐停了敬酒道喜,郎绝也不再喝酒。  风倾见此,向郎绝面前凑了凑,竟没闻到什么酒味,却有些凉,还没等风倾开口,郎绝已再度贴近风倾耳畔,哑声道,“准王妃这一忙帮得甚好,不知准王妃要做何约?”  风倾感受到耳边热气,听到他对她的称呼由风小姐换成了准王妃,风倾不由蹙了蹙眉,低声道,“风倾今晚想要访问王爷,烦请王爷府中等候。”  郎绝闻言眸中瞬间几道波澜迭起,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吗?  郎绝静了一瞬冷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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