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长夏的风终究还是不能就此安静地停歇了。随着晋王愈来愈多看似偶尔停于媚娘脸际之眼神,唐帝终于这个贞观十六年之七月三日,敕晋王宜班于朝列(《唐会要 卷六杂录》)。立于殿中,晋王惆怅之心难以言表,此后面见媚娘当难上难了。阿爷已知晓了麽?他隐忍地立于御殿薰风中,所有的未来可以预见之障碍仿佛层层向他袭来。他仿佛又看见那个娇艳的仲春惊蛰后六日之半上午和熙暖日薰阳下着十二破石榴红留仙裙之女子,随云髻上斜插着芍药花形玉钗,深青紫地木芍药文绣金衫子外缠枝卷草文暗绯地及腰短袖,浓紫薄色衔花鸟文帔子,这个艳色得仿佛仲春和熙暖日薰阳下只有她的娇艳女子,此后再难以相见了麽?他忽地觉得他的心如此痛楚,失落地立于御殿薰风中…… “才人,阿菊回来了。”新采荷莲于手的阿菊步入芳文殿内,见过媚娘,将莲花插于瓶中,几枝莲叶随意荷花间,有些清逸意思。看荷莲皆安排妥当了,阿菊立于媚娘旁侧。 “宫里有甚消息麽?”媚娘依旧静静于殿内读着卷书。 “才人,宫里一切如常。只阿菊听御殿宫人们议论,说大家已敕晋王宜班于朝列了。” 大家已敕晋王宜班于朝列了。媚娘心念一动,执卷书的手微颤了颤。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唐帝发现甚麽了麽?还是宫里有了甚议论?不当是议论罢。若有议论,便不会只敕晋王宜班于朝列这般样息停了。那就是唐帝有所觉了。思及此,媚娘轻叹了叹。宫中事于媚娘向来近乎透明——她一日入宫为备选内官,就再难有其他变数,除非唐帝将她以未蒙恩女官名赐与晋王——然这多半亦是难的。宫中素来于嫔御、内官、宫官、皇子、殿臣极谨严。 晋王此后会将她慢慢淡忘了罢。十五几许年少暗底里丝缕情愫待时日渐长,终将慢慢忘却。她是未蒙恩之内官——承旨才人,而他或亦于不远将来有其她新宠。这不过暮春夏初深宫里偶尔相望见淡淡一书卷纸,轻舒卷过,便舒卷过。 “大家最怜晋王。者番敕晋王宜班于朝列,不过宫中礼制罢了。阿菊不要与宫人们随意议论。” “唯,才人。” 大兴宫七月的风略带着一丝怅惘,于媚娘芳文殿院间淡淡吹拂着。 叮嘱过阿菊,媚娘将手中卷书再展开些,若不着意只管阅将下去了。 风真亦酷烈了,屋外槐树枝上夏蝉高鸣,蝴蝶花间飞舞。 宫中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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