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灯光渐起,她身穿白色的芭蕾舞裙,仰起天鹅颈,踮起脚尖,优雅登场。 灯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将她的动作映在墙上。一腿抬起,一舞开始,不停地旋转,旋转……空旷的舞台,一个人占据所有画面,这是一个人的独舞。 这一刻,是粉墨登场,还是自我绽放。 台下空无一人,虚位以待,场内很安静,显得台上芭蕾舞者旋转的声音尤为明显。一、二、三、四……二十九、三十,即将完成三十二个旋转,单足立地旋转,在芭蕾中称之为“挥鞭转”,三十二个,毫不停歇,这是独属于黑天鹅的震撼。 “铃铃铃……”闹铃响了。 童瑶从梦里醒了过来,她清楚地看见梦里跳舞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还没跳完第三十二个旋转。 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还有些睡意的眼睛,奇怪,梦里的旋转,那些动作,不是黑天鹅跳的吗,她穿着白天鹅的衣服跳,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更何况,从来她的目标都是当上白天鹅的,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老师,从来都是把她当成白天鹅培养的,尽管,她现在还是一只没有经过冬天的丑小鸭。 但,故事的结局都已经注定,就像童话故事里,因为丑小鸭父母的血统,所以她注定要变成白天鹅的,无论在舞蹈,还是生活上。而黑天鹅,从来都与她无关的。 按掉闹铃,起床。童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秀的五官下,现在还残留着一些青春期的痕迹,比如,青春痘。也难怪了,她永远是天鹅湖里伴舞的小天鹅。 “瑶瑶,快下来啦,今天可是你毕业表演的日子,不能迟到啊!”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外,催促着她。 “知道了,马上就好。” “记得穿我昨天给你搭好的那套衣服啊!” “哦,好的。” 她赶快换好衣服——那套妈妈用了一下午给她选好的衣服,虽然她很不解,明明上台要穿统一的跳舞服,干嘛还要精挑细选一套衣服穿,又不是穿这身上台。 不过妈妈叫她穿她就穿了,洗了脸,就下了楼。 今天是童瑶毕业表演的日子,她大学要毕业了,明天是毕业典礼,不过学校今天安排了一场毕业表演,她们舞蹈系要表演完整的一出《天鹅湖》。 不过她只是其中伴舞的一只小天鹅而已,她倒是没太当回事,但很显然,妈妈比她要重视的多,打扮的很隆重。 她坐在餐桌前,家里的阿姨给她端来了早饭。 “谢谢。”她微笑着道谢。 “瑶瑶,喝些燕麦粥,你一会儿要跳舞,不能吃太多,但不吃也是不行的。”童母对于童瑶的事情一向管的事无巨细的。 看着女儿吃饭,童母又忍不住抱怨:“哎呀,今天可是你的毕业演出,你哥哥怎么还没下来?还有,你爸爸也是,会哪天开不行,非要今天!不能一早跟我们一起去。” “好了,妈妈,我只是在后面伴舞,不用全家总动员的。”她始终觉得妈妈有些小题大做。 “你还说!我的女儿怎么能给别人伴舞?当初你非不让我去找你们学校领导说说,不然,领舞的白天鹅怎么会不是你的!”说道这一点童母就有些不甘心。 “妈妈,纪、纪姗确实要比我跳得好,我们老师一向是一视同仁的,只看跳的水平。” 童瑶一向是不谙世事的乖孩子,“如果、如果是走关系才让我当上的领舞,我、我会很别扭的。” “在我眼里,只有我女儿跳的才是最好的。你看蒋宝薇,跳的也不过如此,以前每次都是她当白天鹅,能和她那个校长舅舅没有关系?” “妈妈!先、先不要说她是不是、因为、因为校长的原因才当上的领、领舞白天鹅,就算是,您、您看不起人家的做法,就、就、就不要自己也这样子做嘛。” 她有些着急了,结巴的毛病又犯了。 “你呀,就是太单纯了。好啦好啦,你别着急了,你呀,稍微有些着急或紧张说话就开始结巴,什么时候都要慢慢说,好不好?” 童母转了话题:“行了,不说她们了,免得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她们给破坏了。对了,瑶瑶,今天柏寒知道你要登台表演,他也说了要来呢。” “啊?我、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爸爸跟他见面的时候聊到了你,也说起了你的这次表演,他说了要来呢。昨天晚上你爸爸回来跟我们说的,你昨天睡得早,所以不知道。”童母给她解释道。 提起韦柏寒童母的语气一下子变好了:“刚刚柏寒还给家里打来了电话,说他昨天晚上才知道你的毕业表演,所以早上有一个会要参加不能来接你了,不过赶得上去看你的表演,就不来接你跟我们一起去了,晚一点直接去学校了。上次你们见面,你感觉怎么样呀?我看,他对你很上心的。” 很明显,童母对韦柏寒做事情的周到和细心很满意。特意打电话来对于自己不能早些来而道歉,说明就是对童瑶很上心嘛。 “什、么感觉怎么样啊,我、我们就见过一面,又、不熟。”这是真的,他们只见过一面,童瑶又是个内向的人,对于韦柏寒的印象只限于:长得很帅,很有绅士风度。 “你是还小,不懂,我看柏寒他跟你很合适,他妈妈上次你也见过了,她可是很喜欢你的。我跟他妈妈从小就认识,后来呀她嫁去国外了,最近柏寒要回国做生意,她也跟着回国了。” 童母一顿,接着解释道:“上次安排见面,除了我们两个叙旧以外,还是要让你和柏寒好好认识一下。” “妈!童瑶不懂,您也跟着瞎掺和!”童瑶还没说话,就听见了不赞成的声音。 “我跟爸说了,韦柏寒在国外的生意你们真的了解清楚了吗?他现在回国做生意,需要的是爸爸的人脉。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分明就是人精,童瑶能掌控的了他?他根本不适合童瑶!” 童瑶的哥哥童桦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从楼梯上边走边忍不住的对母亲说。 “这些事不要当着你妹妹的面乱说,你爸爸跟他接触的多,当然了解他。”童母不赞成他的说法。 童母接着说:“韦柏寒的父亲在国外的生意他只是接手一部分,所以才想要回国做生意,他才回国要结交些人脉很正常。瑶瑶是单纯,可不还是有我们呢嘛,我看柏寒这孩子挺好的。” “爸如果是单纯和他有一些生意上的接触也罢了,居然还觉得他和童瑶配,韦柏寒就是把童瑶卖了,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呢?”童桦反驳。 “我、我哪有那么笨?再说了,八、八字还没一撇呢?”童瑶不满哥哥的说法。 “我们当然知道啦。放心啊,爸爸妈妈都会给你把关的。”妈妈安慰着女儿。 转头又对儿子说,“还有你,妹妹的事情你也要上心,今天你也要去瑶瑶学校啊,那个蒋宝薇扭伤了脚,就让她好好静养,你少去看她!” 童桦满不在乎的坐在餐桌前,看也没看妈妈就说:“每次假期回来,您都要管这管那的。我都二十四了!再说了,恋爱自由,蒋宝薇也是您从小看到大的,门当户对不符合您的要求吗?别把我当童瑶,什么都想管!” “出国读几年书,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反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娶蒋宝薇!” “想什么呢?现在谁还这么早就结婚,再说了,人家还未必会嫁呢!”说道后面童桦也有些失落。 “看你那点出息!” 如果开始母亲只是不太喜欢蒋宝薇这个人,那么后来她更多的是反感蒋宝薇对她儿子的影响,以及儿子的叛逆。 “妈妈,该走了。”童瑶看他们都要吵起来了,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是,该走了。还是我们瑶瑶乖。”果然,听见女儿说话,妈妈就没有针对儿子了。 “哥,你呢?去不去?”看妈妈起身,童瑶又问哥哥。 “一会儿的毕业表演我就不去了,晚上不是还有毕业晚会吗?我过去,帮你看着点那个韦柏寒。好好演啊!”童桦对妹妹说话就没有刚才的火气,明显平静了很多。 “那我走了。”看见妈妈已经在门外了,她又小声对哥哥说,“不要总、总惹妈妈生气。” 童桦很明显没有听进去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事儿你甭管,你今天好好表演就行了。” 童瑶皱了皱眉,嘀咕道:“弄乱我的头发了。” 童桦听见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反正上台前还得重新梳。” 知道哥哥不会把她的话放心上,可还是忍不住想说。 今天不去看她的演出,一定是蒋宝薇让哥哥去看她,“卧病在床”的青梅和妹妹的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自然前者更重要。 …… 到了学校,童瑶跟妈妈说了再见,便去后台准备今天的演出了。 “童瑶!”是纪姗在叫她,跟她招了招手。童瑶便向她走过去。 “你来的很早啊!” “你也是呀。今天可是我第一次正式当领舞呢,很紧张的。” “你平时跳的就很好啊,不用紧张。” “嗯,我们一起加油。还有,你哥哥今天来吗?”纪姗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他、他晚上的晚会才、才过来。”童瑶知道纪姗其实是喜欢哥哥的,可哥哥心里似乎只有蒋宝薇。 “哦。”纪姗明显有些失落。 “好好准、准备表演吧。”童瑶只能这样安慰。 “嗯,好好表演。我们热身去吧。” “嗯。” 没过多久,大幕已拉开,表演正式开始。 排练过无数次的《天鹅湖》,这次表演终于有了观众。 伴舞的天鹅们穿着一样的舞蹈服,动作是训练过的整齐划一,每只天鹅连身高、身材都近乎相同,如此,每张面孔也变得模糊。 最瞩目的莫过于领舞的白天鹅,这次纪姗确实是大放异彩,聚光灯下没人比她再瞩目了,可惜这只美丽的白天鹅,却没等来她的王子看见她最精彩的时刻。 相比之下,黑天鹅的表现完全被白天鹅抢了风头。本身剧目里黑天鹅就是配角,今天表演黑天鹅的女孩本来也是跳白天鹅的,跳黑天鹅自然差了些。 一舞毕,演员谢幕,掌声雷鸣。 女孩们叽叽喳喳在后台卸妆,讨论着今天的舞蹈,以及各位的八卦。 纪姗在后台卸妆的功夫,就收到了好几束鲜花。然而她看着鲜花,并不开心。 蒋宝薇今天没有来学校,更没有演出,但是居然还有鲜花送到了后台,有的上面的卡片上还写着大大的“早日康复”,可惜送花的人来了后台也找不到人。 这些追求者,真的不知道是太认真还是太不认真。 有一个人是同年级的学生,认出了童瑶,似乎觉得她常常在蒋宝薇身边,想要让童瑶帮忙给蒋宝薇送一下鲜花。 因为哥哥的原因,童瑶并不愿意,可是她不会拒绝人,不知怎么回绝,既没有接过花,也没说话。 “喂,帮一下忙而已,别那么小气。”那个男生有些不耐烦了,在他眼里童瑶好像是蒋宝薇的跟班一样,他对着童瑶可没有对着蒋宝薇的好言好语。 纪姗有些看不过去了:“你想送花就自己送,别为难童瑶。” 可她本也是个文弱的人,说出的话也没什么威慑力。 纪姗一说话,那个男生更生气了:“喂,你乘人之危当上了领舞,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呀。还有你童瑶是吧,你什么意思啊,这也是帮宝薇的忙呀,干嘛推三阻四的!” 这话说的……真是没教养,而且,还没脑子。 跳舞的小姑娘们和后台其他人渐渐都围过来了,小声的议论着。 “你、你说话别、这么难听。”童瑶一着急,又开始结巴了,真是一点气势也没有。 那个男生刚要说话,一道女声打断了他:“后台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哒、哒,伴着高跟鞋的步伐,穿着一身白色蛋糕裙,宛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的女生走近了他们,是音乐系的高洋,出了名的外表像个洋娃娃,内心是个红辣椒。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即使配着大约七厘米的高跟鞋依然显得娇小,不过气场强过这里所有人。 “想送花就去医院找她。”高洋看了一眼那人手上的白色百合花,“送什么百合啊,直接送白菊花儿多好啊。”她又瞥了那人的脸一眼,“呵,你过去看她连花儿都可以省了,长得就跟一朵白菊花儿似的。” “你!你谁呀?胡说什么呢!”他被说得羞恼成怒。 “我是谁?呵,一个看不上你的人。我再重申一次,后台无关人员禁止入内。带着你的花去医院,顺便看看你的脑残和脸残。”她的毒舌丝毫未减。 他被说得涨红了脸,上前一步,不知是想理论还是动手了。 高洋可没有被他吓到,反而也上前了一步,气势不减。 两人对峙了几秒,还是那个男生败下阵来。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女生们隐隐的议论声和不屑的眼神,终究灰溜溜的走了。事实证明,气场不完全取决于身高。 他一走,围观的人们也渐渐散开,高洋也转身往她刚刚坐着的化妆台前走。 “谢谢。”童瑶微微上前一步,想拦又不知怎么拦住她,只能道了声谢,她的声音不大,高洋却也听见了。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童瑶,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走了。 刚刚的小插曲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除了偶尔的议论,所有人各就各位,一切如常。 童瑶也赶快卸了妆,换好衣服,准备去找母亲,刚出门外,就看见一个人,西装革履,单手拿着一束鲜花,另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侧,黑色的西服将身材衬得更加挺拔,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小动作,宛如一尊王子雕塑。 童瑶刚看见他手里拿的那束白色的百合,又想起刚刚小插曲。 然而抬头看见他,童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想让她转交花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 果然,人都是看脸的。即使童瑶自己因为长得不够好看而有些自卑,却也逃不出第一眼以貌取人的怪圈。她认识他,韦柏寒。 她只见过他一次,除去英俊的外表,他的言谈举止更是无可挑剔。 正想着,他就向她走来,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得体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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