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童桦陪着童瑶去同学们组织的毕业晚会，说是晚会，其实就是个大聚会，除了她们舞蹈学院的人，还有几个其他院系的大四毕业生一起。 刚开始，屏幕上放了几个回忆视频，调动了大家的情绪，有人看的热泪盈眶，似乎在感慨自己这四年的青春。 童瑶心中也有些感慨惆怅，但总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事外，就像视频里的路人甲，一闪而过，迅速退场，不激起一丝波澜。 童瑶仔细想了想，她这四年和之前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听妈妈的话，跳舞、上课、学习……除了年纪在数字上的递增，其它的真的没有什么变化。 她在这大学里就像她在视频里的位置一样，偶尔集体舞蹈中后面的角色，可不就是一个路人甲吗？ 谁会关注一个路人呢，甚至是路人自己是不是也习惯了关注那些光芒万丈的主角，而忽略了自己呢？ 各个院系的视频很快就放完了，之后，除了偶尔主持人在上面说几句话调动一下气氛，就是大家听着音乐，跳跳舞，聊聊天。 “哥，蒋宝薇她怎么样了？”童瑶也和哥哥在一旁聊着。 “她没什么事，就是得好好养着，在家里静养呢。”蒋宝薇不光是妹妹的同学，还是他的女朋友，他上午就是去找她了，虽然妈妈很不高兴，但也管不了他。 不过，幸好妈妈以为他们是在妹妹和蒋宝薇上了大学后才在一起的，不然要是知道他们其实是在高中早恋，估计连童瑶都要埋怨上，谁让妹妹也是“从犯”的。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蒋宝薇，记得小时候妈妈还是挺喜欢她的。难道就因为她处处抢了妹妹的风头吗？可明明妹妹也是不在乎的，蒋宝薇比较光芒四射，妹妹更文静内敛，明明就是两种性格而已。 童桦始终不能理解。 “你不要老和妈对着干嘛。”童瑶想起下午妈妈跟她抱怨哥哥被蒋宝薇影响的总惦记着国内，在国外都不好好读书了。 “妈就是有偏见，还有什么都想管。你呀，就是太听妈妈的话了，一点儿主见都没有。” “那你呢？不是一直想去国外读书的吗，怎么去了国外又老是往回跑呀，真的是，因为蒋宝薇吗？” “是，也不全是。你是不知道，这个专业是爸妈给我选的，我想学导演系，爸妈死活不让，现在呢，还让我读什么MBA，再读下去我都要崩溃了。” “当初，蒋宝薇不是也说要和你一起去美国的吗？怎么没去啊？” “谁知道呢？她说她父母舍不得她这么小就去国外，可我觉得她父母一向挺开明的呀，从小就教育得她特独立啊，怎么大了倒舍不得了？不过也正常爸妈不也这么对你吗，说真的要是你高中毕业后去国外，我都担心你丢了呢。” 虽然那时候，他和蒋宝薇为此吵了好久，但他最终也是理解了，妥协了，尽管这让他在国外的日子更加的难熬。 “怎么老扯上我啊，再说了，我去国外怎么、怎么就不行了！”不过童瑶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独立过，语气不免软了下来，又加了一句，“还有，不是还有、你呢吗。” “哈哈哈！”童桦听了妹妹的转折，不禁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有哥哥呢！” 突然，门口那边有一阵喧嚣，他们看过去，发现是蒋宝薇来了，她拄着拐杖但依旧掩不住一身的光芒，一身得体的连衣裙，脸上神采依旧，只是拐杖太抢眼。 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蒋宝薇，她刚来已经有很多人围上去了，纷纷关心她的伤势，蒋宝薇也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她怎么来了？”童桦看见蒋宝薇来很惊讶，明明她白天还跟他在一起，怎么完全没听她说过晚上要过来。 “你在这里呆着啊，我去一下。”童桦对妹妹说，然后匆匆的往蒋宝薇那边去了。 蒋宝薇那边自成一个焦点，不少人都围过去关心她，童瑶还看见了上午那个让她转交花的人，似乎还是想要献殷勤，不过哥哥过去了，直接拨开了人群，一把扶住了蒋宝薇，宣示了主权。 人群中的人看见了这一幕，开始起哄，又是喧闹一片。 童瑶不太想过去凑热闹了。 哥哥和蒋宝薇其实高中就在一起了，但知情人很少，早恋还是属于地下恋情。可到了大学，哥哥出了国，虽然常常飞回来，但是好像还是很多人认为蒋宝薇是单身。 他们正式公开过吗？童瑶正想着，突然看见了一旁的纪姗，神情落寞的看着门口热闹的场景。本来今天领舞后，她该是今天的主角的，可蒋宝薇来了之后，所有人都围着蒋宝薇去了。 有些人好像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谁让她性格开朗又又优秀呢？ 童瑶倒是习惯了在角落里，可是纪姗在经历了众人瞩目之后，又受了冷落，心里难免不好受吧。 可童瑶知道，她的落寞大概不在于没有蒋宝薇受欢迎，而是因为哥哥。 纪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哥哥的呢？童瑶不知道，她是最近才感觉出来的，也许是毕业的缘故吧，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悸动，涌上心头，却欲言又止。 当纪姗总是追问童瑶哥哥的情况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点。 她委婉的告诉纪姗其实蒋宝薇是哥哥的女朋友，纪姗满脸的难以置信，童瑶能够理解，毕竟蒋宝薇和哥哥的状态看起来更像是单身。 今天纪姗大概肯死心了吧，也一定很伤心吧。 童瑶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突然想确认一下他们在朋友圈有没有秀过恩爱或者公开过恋爱。 她翻着蒋宝薇的朋友圈，蒋宝薇很爱发朋友圈，今天这个活动，明天有个聚会，下雨天要自拍配文字，晴天也要自拍配文字。 终于她在蒋宝薇一年前的一条朋友圈里看见了哥哥和她两个人的合照。 那张合照童瑶见过，和哥哥朋友圈里的那张一样。 哥哥几乎不发朋友圈，她看到后还问哥哥，怎么特意发张照片啊？ 哥哥说：“这叫公开，不然总有人觉得我和宝薇不是情侣。我老说总要有个形式对外公开一下，宝薇却说恋爱是自己的事情，越秀分得越快，我好说歹说才让她也发了的。你可要帮哥哥看着点啊，有人想撬墙角，及时告诉我啊。” 蒋宝薇从来不乏追求者，这一点哥哥也很清楚。蒋宝薇社交很广泛，又爱参加活动，那些追求者在蒋宝薇眼里，全部都是正常的朋友而已。 “脚伤了都不忘来抢风头！” “就是，蒋宝薇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那个男的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谁知道呢？她不是单身吗，那些追求者她也没完全拒绝啊。” “是啊，看她朋友圈什么的，像是个单身啊。” 童瑶看着手机，听见身后两个女生看着那边议论着蒋宝薇，语气酸酸的。 虽然蒋宝薇人缘很好，但男生缘明显高于女生缘，毕竟锋芒太盛的女生很容易遭人嫉妒的。 童瑶也知道很多人不太喜欢蒋宝薇，也没有太在意，正准备去个僻静一点的地方。但听了那两个女生的话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又点开了蒋宝薇的那条朋友圈，完全没有大学同学的任何一条评论或者点赞，未免有些奇怪，蒋宝薇一条评论天气的朋友圈都会有很多人点赞、评论的。 童瑶突然明白了，微信强大的分组功能啊，她有些为哥哥感到不值，但今天的公开又似乎是皆大欢喜的，可她的心里还是感觉一阵烦躁。 她走到了外面，屋内大家还在热闹的畅聊，她走到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天已经黑了，抬头却看不见星星。天是雾蒙蒙的，边上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她戴上耳机，毫无目的的听着歌，欣赏着学校的夜景。 “介意我坐这里吗？” 在耳机传来的声音之外，童瑶听见了纪姗的声音，她也出来了。 “当然不介意。”童瑶将耳机摘了下来，看着纪姗。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纪姗主动和她聊了起来。 “报了晨曦舞蹈团，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呢。”她如实回答。 “很老牌的舞蹈团啊，国内数一数二的了。” “所以很没信心能进去啊。你呢，有什么打算？”童瑶问纪姗。 “我报了很多个舞蹈团，不知道哪个能进。我最想去的纽约舞蹈团，我想出国，大概就是想想而已。” “纽约舞蹈团？今年有来中国演出，好像也可以在中国报名啊，然后要去国外集训，你还有机会的。”童瑶知道这个舞蹈团，今年其实是有很好的机会的。 “可真的很难啊！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家里都会帮你们，支持你们。我不一样，家里本身没有这个条件支持我跳舞的，小时候，家人让我跳舞是因为可以去参加一些儿童的演出剧，可以帮家里挣钱。”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很迷茫：“后来，他们就想让我读师范，可我喜欢上了跳舞，偏偏来学舞蹈，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应该坚持，还是应该妥协。” 纪姗的语气除了失落外，还是真的纠结。 “纪姗，很抱歉我、我确实没有经历过你的困惑，但是我知道的是你跳的真的很好，功底、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要有自信。”童瑶尽力的安慰着她。 “我之前一直以为把每个动作做到最好就可以了，可每次看见蒋宝薇跳，明明动作都一样，可她却总是最好的。今天我才明白，有些人就是自带光环的，那种骨子里出来的自信与张扬，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不会的，你要相信自己，其实我觉得你跳的比她好。只是天鹅都是有自信的，那样才能演好一出舞蹈。你、你真的不用妄自菲薄，你要坚信自己就是一只天鹅，不是丑小鸭。” “谢谢你，童瑶。我只是最近压力有些大，想要倾诉一下，谢谢你肯听我啰嗦，还安慰我。” “我其实不太会安慰人啦。你知道的，我一着急就、就结巴了。不过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我会尽力帮你的。就算帮不上忙，我还可以当个倾听者。” 纪姗看着童瑶，许久没说话，然后很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不远处的屋内还很热闹，众星捧月的主角总能吸引众多人。而两个配角，没有人群环绕，却也能找到理解自己的人。 “刚刚你在听什么？”纪姗问童瑶。 “薛之谦的《丑八怪》。” “我可以一起听吗？” “当然可以。”童瑶拿起耳机，一边递给纪姗，另一边给自己带上。 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 如果像你一样总有人赞美 围绕着我的卑微也许能消退 其实我并不在意有很多机会 像巨人一样的无畏 放纵我心里的鬼 可是我不配 丑八怪 能否别把灯打开 我要的爱出没在 漆黑一片的舞台 丑八怪 在这暧昧的时代 我的存在像意外 …… 有人用一滴泪会红颜祸水 …… 我只能沉默以对美丽本无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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