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位于南国以北,虽地域还算辽阔,土壤水源却比不上南国,若是以兵强马壮而论的话,云漠的国力更显弱上几分。 谢姈与云息停停走走离云漠都城还有一日距离的杜城落了脚。 杜城,一座以杜鹃花而闻名于世的城市。 可惜两人到了杜城已至重阳,杜鹃的花期早在四月就已经凋零,谢姈神情间均是不加掩饰的遗憾,好可惜没能赶上花期,据说四月的杜城如同一片绚烂到极致的花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如熊熊烈火一般燃烧的红色。 “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云息捧着书卷目不斜视地淡淡出声道。 谢姈趴在窗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确认刚才她怕不是听岔了? 他这是在安慰她吗? 虽然知道云息这句话只是一句变相的安慰罢了,毕竟下次是什么时候也未可知,更何况前方道路艰险,她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小命来这赏花呢…… 到了客栈,老钟将马车赶至一旁,云息跟谢姈两人率先下了马车,只见客栈前已经摆上数十盆金灿灿的菊花,开得甚是招摇。 “这三位客官里面请!今天刚好重阳节,杜城恰好有赏菊大会,可谓是不可错过的盛典啊!”长着两撮小胡子的掌柜亮着一口黄牙,脸上谄媚的笑容油腻得慌。 “赏菊大会?”谢姈扫了一眼店内摆着的菊花和高高挂着的茱萸,到处蔓延着一股子菊花的清香。 “是啊,听客官口音不是杜城人吧?那你来得可谓是巧了,杜城除了杜鹃花这菊花也是一绝啊,尤其这菊花大会……” “一间上房。”云息拿出一锭银子成功地吸引了老板的注意力。 “好好好,夫人这边请。”老板笑眯着眼弯着腰恭敬地送两人上了楼。 一间上房?谢姈看了看宽敞的雅间,困惑的眼神飘向了云息。 “老钟晚上守夜所以不用给他留。” “ ……我是说我们孤男寡女同住一室?”谢姈迟疑着问道。 “我睡外间。”云息言简意骇地答道。 “哦……好。”谢姈顿了顿又开口道,“你钱不够?” 云息脸色黑了一半,直接忽略掉了她的问题。 “公子,”老钟在后院停稳了马车这才上来,一进门便看到两个人有些尴尬的气氛,声音沙哑地问道,“今天是重阳节,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安排?” 云息轻咳一声,迎上谢姈希冀的眼光,不自然地避开道,“今晚先去拜访一下城主,你准备一下。” “是。”老钟颔首便领命下去安排。 去见城主?然后两个人相互打着官腔虚以委蛇地官场互吹一波,这哪有去看看菊花大会舒心? 一想到这,谢姈不禁有些丧气,“我也要去?” 云息抬眼看她,“你也可以选择呆在客栈,老钟可以留下陪你。” 那还是挺尴尬的……毕竟人家嗓子不好也不能跟她多说话。 “那我跟你一起去。”谢姈虽对赏菊大会满怀期待,但是与其被关在客栈还不如出去放放风。 云息上下看了一眼谢姈,缓缓道,“换套衣服再去。” 谢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衣裳还是从云雾山带下来的常服,素净没什么花纹样式,多日奔波也有些污渍,到底也是上不得台面,但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备用的衣裳可以用…… “我的。”云息递过来一套男子的衣裳给谢姈,“出门在外换男装。” 谢姈接过云息递来的衣裳,精致的布料一看就值钱,“还用还吗?” “……不必。” 傍晚时分,两人到达了城主府邸,这位城主的府邸门前仅仅随意地摆了几盆半开的菊花,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见到云息和谢姈两人恭敬地接了帖子便进去汇报了。 两人随后跟着一名小厮进了府邸大门,府邸内的构造风格宛若江南小筑,亭台楼阁秀丽精巧,抄手游廊九转蜿蜒,高高挂着的镂空宫灯投射下暖黄色的光线。 还未走至前厅,谢姈跟在云息身后忽然见前面停了下来,不由得好奇地探着头望过去,只见门口是一大片花圃,开满了各种菊花,光名贵的赤线金珠就开了好几朵。跟外面街上的菊花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我家老爷极爱菊,这是他平日里种的菊花。”小厮见两位客人停下了脚步,赶忙地在一旁向贵客解释道。 正当谢姈惊异玉眼前这百朵品种各异的菊花迎风招展,不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两位贵客临门,恕下官未能远迎。”一位穿着藏青色袍子的人从前厅迎了出来。 待走得近了些,谢姈才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五官有着江南水乡的一股子书卷气,斯文儒雅的模样。 那人走至云息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 那人抬起头对着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余光落在云息身侧的谢姈身上时忽然顿住,眼睛瞪大地再三打量着谢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肃了神色看着云息,问道,“这位可是谢家大小姐?” 饶是谢姈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就认出了她?她好像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云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侧过身回避了这人的目光道,“今日重阳节,听闻杜工这里的菊花开得甚好便一时兴起过来瞧瞧。” “是,殿下。”杜城主见云息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领着两人到了菊圃前一一详细地介绍道,“这些是下官闲暇时摆弄的一些花草罢了,若是殿下喜欢等花灯节时……” “不必,只是恰逢重阳想起你这来,顺道再讨杯热茶。” “殿下客气了。”杜城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姈道,“殿下,下官有一小女今日恰巧探亲回城,下官恐怕得失陪一下,得罪之处还望殿下谅解。” “无妨,杜工请便。”云息道。 待杜城主离去,谢姈凑近云息耳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询问道,“这杜大人可是南国人?” 温热的气息吹得云息耳畔微微染上一丝红,他轻咳一声,“他原先是南国第二十八年的进士。” “南国第二十八年进士?”谢姈喃喃念着,南国第二十八年科举那年,她好像跟在她爹后面去参观了一下及第的场面,据说那年科举人才辈出,深得君心。 难道是那时,她与这位杜城主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此人居然还能够一眼认出她,恐怕也不是一面之缘这么简单了。 见谢姈陷入了回忆中,云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是闹着要看菊花吗?这么这会又不看了?” 你带我来这里是给我看菊花的? 谢姈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着云息唇际挂着一丝极浅的笑,如同被感染一般,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道,“殿下愿意带草民观菊,草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下辈子必衔草环相谢。” “衔草环就不必了。”云息慢条斯理地说道,“做牛做马倒是可以考虑。” 做牛做马……谢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欠这种人的人情比较好。 两人双双站在菊花丛中,衣袍相接,落在旁人眼里姿势也颇为亲密。 恰巧,游廊前出现了一个红衣的姑娘,偷偷地躲在一颗漆红的廊柱下,默默地瞥着两人,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还不断地拉扯着站在旁边一脸无奈的丫鬟,小声碎碎念道,“两个男的,男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我家菊园……哦,菊园简直太合适了!” “小姐……”她的丫鬟哀怨的眼神望着自己家小姐,平常老爷不让她看那些个话本子小姐还不听,这下,小姐的脑子都坏掉了。 “小菊啊,你看啊,他们还挨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居然还靠得那么近!”红衣姑娘攥紧了自己的帕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耳语,恨不得自己也能够凑上前去一听究竟。 “小姐……”丫鬟见自己家小姐一时半会是听不进她说的话了,只得在心底埋怨道,这哪来的野鸳鸯,居然在杜府卿卿我我的,简直是有辱斯文。 “快,你们两个。”丫鬟指了指守在游廊口处的小厮,“那两个是什么人,怎的在杜府这般放肆,快些轰了出去!” “等等。”红衣姑娘清了清嗓子,回过头白了自家丫鬟一眼,“多事,我让你轰了嘛。” “是……”丫鬟垂着头颇委屈地应了一声,顺带把这笔账记在了菊园这两人身上。 “两位公子远道而来杜府,小女子月娟见过两位公子。”红衣女子走至菊园前,面容含笑地看着两人,声音甜糯可人。 “杜小姐。”云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应当就是方才杜工要去接的杜府唯一的嫡小姐。 “杜小姐。”谢姈身着一身男装也学着云息客气地回了一句。 “不知两位公子对杜府的菊花可否满意?”杜月娟施施然问道。 “杜府的菊花乃云漠一绝,这自是不必多言的。”云息称赞道。 “甚好,若是我爹听见公子所说定然会欣慰万分。” 谢姈瞧着这个杜家小姐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地打量着,嘴上却说着她丝毫没有看一眼的菊花,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她又似乎并不认识云息,那她看他们两人眼底闪着的光又是因为什么呢? “杜小姐,这株碧空银花似乎有些状态不是很好?”谢姈看着满园的菊花说道。 “啊?碧空银花?是哪朵?”杜月娟显然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脸上皆是一片茫然,倒是旁边的小丫鬟偷偷地指给她看。 这位大小姐明显对菊花的品种一点也不清楚。 云息也明白了这一点,想必这杜府只有杜大人对菊花情有独钟。 “哦,那株啊,小菊,一会让人过来给仔细瞧瞧,万一出了问题,爹又要发脾气了。”杜月娟随口对着两人说道,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不知两位公子来杜府只是为了赏菊吗?不如我们先进厅内喝杯茶可好?”杜月娟走上石阶替两人引路。 虽然知道眼前的杜月娟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谢姈面对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像是看打量一对情人般暧昧的眼神。 难道这位杜小姐也认出了她女扮男装? 谢姈觉得自己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对方没有直接拆穿,她也很乐意就这么扮下去。 案桌上,清冽的茶水散发出阵阵菊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两位公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杜月娟浅浅地笑着,一颦一笑间均是大家闺秀之风,言辞得当得恰到好处。 “多谢杜小姐。”云息端起一个白玉杯盏,清澈的茶水下漂浮着数瓣鹅黄色的嫩蕊,在光线在薄如透明。 “不知两位可是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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