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我,我中意你,你又处处比她好,她自然会为难你。”    江临渊已经坐在绣凳上,闺阁内室的桌椅大多秀气,此刻他一个大男人坐在那里说着如此深情的话,颇为好笑。    唯叶却一下子红了脸,她活了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这个男人对她有意,只是想到前世他的身份,她只能时时避着。    却不想,江临渊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思,坦荡磊落的让唯叶慌了神,忘了什么叫沉着应对,只得硬着头皮应付着。    “你说筵席上全是顾姓姑娘,她为何知道,知道你……你中……”豪爽如唯叶,一时半刻也说不出中意这般的词。    见唯叶脸色微红,羞涩之态顿显,很是娇羞可爱。江临渊只觉得自己之前所作所为实在是愚蠢至极,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打定了主意的江临渊只恨不得能满腹心思说与她听。    “我一向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直到看见你,动了心思。尤其是腊八我送你回来,满脑子里都是你,听讲时走了神儿,老师问起来,我借机向老师讨教,被上官瑾听了去,闹了一通。”    唯叶觉得江临渊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明明是暧昧的事情,他讲起来却娓娓动听,字字句句都听到她心里,不自觉的跟着他回忆起他们俩短暂的点点滴滴,虽说一时不能接受,却也不再十分抗拒,能静下来思索一二。    “你讨教什么?”    江临渊墨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为难,清晰的被唯叶捕捉到。    他又在为难什么?    “我问我的老师,当今朝堂势力划分并不明朗,若有一天,我中意的姑娘也中意我,她的父亲是否肯将她嫁于我?”    中意他?!    一想到她以重生之态爱上另一个男人,她就觉得十分错愕。    前世她对沈月恭用情极深,全副心思皆放在沈月恭的身上,即使他死后,她也日日思念,夜夜流涕,直到看到那些书信。    重生后她知道了许多真相,也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沈月恭,前世的情根深种,皆化作刀剑,无时无刻不在刮着她的心。    可是,几十年的夫妻,二十年的寡居,她对沈月恭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一朝一夕能解决。    即使知道他和阿姐的前尘往事,知道他并不像她认为的霁月清风,可是,现在的她看见沈月恭,依旧把持不住自己的感情,那不是冲动的爱,而是已经习惯了多少年的情。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完全抛开旧事旧情,对另外一个人倾心相付。    而且,这个人,还是江临渊,未来权倾天下的首辅。    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唯叶背对着他坐在妆台前,铜镜隐约能看见他,只见他攥紧了拳头,原本期待的表情一点点淡下去,渐渐的漫上一层失落。    两人陷入到一阵尴尬的静默之中,唯叶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头发,不敢回应什么。    “看来我中意的姑娘现在还不中意我。”江临渊苦笑着,已然站了起来,背着的手里捻着什么,“丫头,来日方长,我定然能让你也中意我。”    到时候,你看向我的眼神,是不是也可以像看沈月恭那般,桃花眼里满是柔情似水。    他隐约能察觉出来一些,沈月恭和她似乎有些事情,见她对着沈月恭的时候,一会儿含情脉脉,下一刻或许就怒目相对,转身离去时却弥漫着失落。    沈月恭竟然能勾起她如此复杂的情绪,让他嫉妒的几乎要发狂。    “江兄,有些事情强求不来,若你不嫌弃,可愿与我做淡水之交,玉壶冰心唯叶愿悉数相付。”    正当江临渊要踏出内室的时候,唯叶实在忍不住,追上江临渊,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袖角。    江临渊突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伤心还是高兴,她刻意忽视他的表白,却又如此小心的问他是否愿做最纯洁的朋友。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终究也是不同的。    侧身看向唯叶,见她偏着脑袋,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略带粉晕,眼神里满是小心和期待。    “你是我一见钟情的姑娘,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忍拒绝。”江临渊一字一句皆诚意十足,却字字斟酌,生怕吓到了她,他不愿再在她眼睛里看到对他的惊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我也有我的心意,你须听着看着记着,不许怕我畏我。”    唯叶只觉得他目光灼灼,直看的她脸蛋发烫,便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想被他的手掌包裹起来。    “今日是我唐突了,不过我也不后悔,我的心意需要你知晓。”    江临渊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响起雪骨可以拔高的声音,“长公主,二小姐怕是已经歇下了。”    轻轻抚了一下她颤抖的后背,江临渊环过她的身子,将一直收在手里的玉簪簪在她的发上。    唯叶微愣,侧身看向他,正好看见他含笑的温柔面,瞬间低下了头,不肯再看他。    直到江临渊苍青色的身影没入黑暗中,唯叶才收起自己的心思,将那玉簪拿下,在手里攥着,感受着他留下的余温。    “母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让晴嬷嬷来便是了。”    褙子一脱,潦草的披上披风,打着哈欠出了内室,正看见转身要走的长公主。    见唯叶穿着单薄,长公主快走了两步迎了上来,将唯叶揽在怀里,脸上满是心疼,“怎么没穿好衣服就出来了,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走到内室,长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狐疑的问道,“这一次的鹅梨帐中香怎么有股子别样的味道,像是松香。”    松香?江临渊?!    想到江临渊今日的温柔,唯叶的脸上瞬间染上绯色。    长公主没察觉出来异常,自顾自的说着,“听晴嬷嬷说上官家那个女儿很是无礼,你阿姐回来就睡下了,听卿茶说眼眶红红的,怕是受了委屈。”说着拉着唯叶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上官家的女儿一向跋扈,咱们家的女儿落落大方,自不必与她们计较,只是受了委屈也不要忍着,母亲自会为你做主。”    一晚上,所有的委屈伤心在长公主的柔情关切下再也收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下来,钻在长公主怀里不肯出来。    长公主吓了一跳,看向雪骨,却见雪骨紧抿双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来唯叶真的在上官府受了委屈。    唯叶打小在她身边长大,虽爽朗大方,其实很是敏感,她一向小心维护,生怕她受了委屈,却没想自家宝贝在上官府竟然受了委屈。    唯叶这一哭,哭的凶猛了些,没有压制没有忌惮,只恨不得连带着重生前的委屈都哭给公主娘听。    长公主听的心肝具颤,轻轻拍着唯叶,着急关切之态丝毫不掩。    唯叶躲在长公主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声音里却有些委屈,长公主听的清楚,更是心疼万分。    上官瑾算什么,怎么能让自家俩宝贝受这么大的委屈,看来上官家活的实在是□□稳了。    一向温和慈爱的长公主第一次露出狠厉的眼神,倒是让看的真切的雪骨吓得后脊背发凉。    “母亲那边今日没有燃炭,冷的很,我家小唯可否愿意收留我一晚呢?”    唯叶终于止住了哭声,长公主亲自拧帕给唯叶擦脸,见她依旧委屈,一把揽在怀里,像照顾还在襁褓中的唯叶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女儿很久没有跟母亲睡了,想念的很。”撒娇般的蹭了蹭公主娘,只觉得被公主娘揽着的身子暖和的很,就连心里都暖暖的,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尽,不多时就安稳的睡去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第二日卯时一刻就要沐浴焚香,巳时三刻赶到护国寺,与宫里的皇后贵妃,还有京中有诰命的夫人一起做年终祈福。    今年太后太特许顾家俩女儿,沈家小幽,连同其他几家女儿也一起参加,虽说不能接近祭坛,却也是莫大的荣誉,更何况,往年皇子们也一道随行。    届时,定能看见久不露面的太子,太子妃仙去已经一年有余,若被皇后或者太子相中,那可就是妥妥帖帖的太子妃了。    正当所有随行的贵女仔仔细细打扮的时候,顾家二女儿顾唯叶却还瘫在床上呼呼大睡,毫无姿态。    长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昨天是哭着睡着的,现在脸肿的一塌糊涂,哪里有京中第一美人的姿态。    阿嬍早已收拾妥当,只着去年穿过的绛红色袄裙,外面罩着一件素白色的披风,披风上点点梅花颇为应景,虽说没有十分娇艳,却也衬得她肌肤赛雪,甜美非常。    只那张小脸上,并无悦色,只看见长公主和唯叶,才勉强笑了笑,病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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