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啥动静么?”    “珺姐,我看过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外面徘徊?”    “没有啊,都是过往的街坊邻居,珺姐,您这是怎么了?”    这几日楠珺提心吊胆的,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整天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进出高升楼都有两个打手跟着,还曾试想自己弄一套什么防弹服来做防爆装备,可一想,这在古代呢,没有子弹,没有炸弹,要啥防弹服呀。    其实自那莽泰走后,高升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也正赶上三年一次的会试,那市井流言依然在外传着,到高升住店的客人清一色地变成了进京赶考的士子,为了能博个好彩头,慕名前来住这颇有意味儿的房间。楠珺瞧着那些布衣书生们便想起自己高中三年的痛苦生活,他们这会试比之高考更为艰难,好歹高考可以根据分数高低选择填志愿,只要不是眼睛长到脑袋顶上的,非要考什么清华北大,基本都可以填个满意的志愿,然后被录取,回家办几桌升学酒,美其名曰“状元酒”,过一把当状元的滋味。可这古代的状元就不同了,经过层层筛选,说落第就落第,连个折中的机会都没有,并且要考中贡士后才能进入殿试。最后,皇帝看你顺眼呢,你就可以中个状元,皇帝看你不顺眼呢,哪怕你的文采抱负再好再大,兴许也只有榜眼探花的命。所以古代的状元才是真正的万里挑一。    原本这古代的青楼一般都开在贡院的对面,谁知这高升楼却离了贡院两条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总之生意却没有贡院附近的那两家官家青楼好。那些大客户都被贡院附近的两家官家青楼抢去了,来高升楼的都是些家境稍次一些却满腹经纶的士子。楠珺想,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越是贫穷的书生越会努力读书,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有这样的意志力?这里即便不会出状元,也许也能出个榜眼探花啥的,再不济,中个一甲进士,做个什么京官罩着这店也好啊!所以这竹杠也不能敲得太狠了,她命小书将每类房间的实际价格写出来贴到柜台后面的墙上,有点仿照现代宾馆的意思,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凡是住进店里要参加会试的士子不管是住店还是吃饭一律享受七折的优惠,正所谓七上八下嘛,讨个好彩头。万一这里有士子将来飞黄腾达了,念着她的好,稍稍施点便利,她这辈子守着这高升楼便高枕无忧了。所以这点得失,楠珺还是有分寸的。    楠珺心里打着这小算盘呢,万一那四爷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自己现在巴结着这些未来的大官们,兴许能得到庇护,若是能和那四爷牵上线,化解了这一矛盾,那可就皆大欢喜了。    离会试还有几日,忽然,这一天小书将楠珺拉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悄悄说道:“珺姐,以前的清风楼遇上这会试,都会开盘坐庄,让客人们押注,一是为了炒一炒应试士子的名气,二是可以赚取一笔额外之财。”    楠珺顿时两眼冒铜钱,居然还有这种赚钱的机遇,转念一想,问道:“店主坐庄?万一赔了怎么办?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谁能高中啊!”    小书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四下无人,又继续说道:“珺姐,这你就不知了,这种押注,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赔,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哦,此话怎讲?”有赚钱的途径,楠珺当然感兴趣了,在现代都是给别人打工,现在来到古代做了名义上的老板,什么最重要,当然让自己腰包鼓起来最重要!    小书神秘地说:“以前有些士子,为了炒高自己的名声,会花钱买一些顾客来给自己押注,当然也要给店家保底钱,设法打响自己的名声。若是落第,他们也只有吃哑巴亏,不会再回来讨要一分钱,收拾行李走人便是。若是及第,他们还会额外孝敬妈妈,那也是一笔不菲的银子。所以,只赚不赔。”    楠珺听糊涂了,花钱炒作自己不是现代娱乐圈那些明星常干的事吗?怎么在古代的科举考试中也会有?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炒高自己的名声?”    小书上下打量了一遍楠珺,仿佛不认识她似的,诧异道:“珺姐,您这么见多识广,居然不知道士子炒名声这事?”    楠珺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老娘是现代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她表面上还是温和地摇摇头。    “他们都是各乡试中举的士子,如今进入会试,就是想在会试中及第进入殿试,珺姐,你想啊,谁的名声好,呼声高,传到皇上耳朵里,这对他们的印象就会好很多,接下来的事您应该知道了吧!”    当然知道,钦点前三甲呗!    楠珺还有疑惑,继续问道:“这些士子在这里的名声打响了,怎么传得到皇帝的耳朵里?”    “珺姐,这您就不知了,每到我们开盘坐庄时,都会来一些特殊人物,他们就是来网罗这些人才的,看得上眼的,又识时务的,都想招入自己门下。这些特殊人物都是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能旁敲侧击地美言几句,对这些士子来说,简直是事半功倍啊!”    话到此处,楠珺终于明白了,说好听点,是那些官员为朝廷提前招募人才,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官员们私下结党营私,为自己扩充势力。    “别的青楼也这样么?”    “珺姐,不止青楼,只要是士子们下榻的酒楼、饭庄,都会这样做,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才轮到楠珺傻眼了,怪不得那些当官的一上任就开始搜刮民脂,想尽千方百计地敛财,原来是在考试前就将家中钱财散在这些地方了,上任后不贪回来才怪!    随行入市,既然别的地方都这样做,自己表现得很清高,反而惹眼,说不定麻烦会上门。    “嗯,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其时,楠珺将清风楼改为高升楼,就已从老鸨变成了普通的掌柜,她一向信任有能有才的小书,时常交一些重要的事情给他做,俨然成了高升楼的大堂经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小书在大厅里吆喝起来:“注意啦!注意啦!店家坐庄,开盘押注啦!”    他这一吆喝,厢房中的士子们纷纷涌到了大厅,看见自己的名牌高高挂在墙上,纷纷掏出银子押在自己名牌相应的牌格上。    这一下又把楠珺搞糊涂了,还有自己给自己押注的?    小书解释道:“他们这是给自己拉人气,若是从一开始那牌格里一两银子都没有,那后面就不会有人再押注,因为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的人,怎么可能拿钱给其他客人和店主?”    楠珺恍然大悟,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士子自己给自己押注。当士子们纷纷离去时,才发现那些名牌中,果真就有一人的牌格内一个铜板都没有,她上前仔细一看,这士子名叫“李绂”。她不认识那个字,生生地读成了“李拔”,还是小书给她纠正过来。她暗暗汗颜:自诩现代大学生,连个生僻字都不认识,关键手边又没一本字典,也没有手机可以问度娘,生生让自己在被自己封的小学生面前栽了一回。这“李绂”的名字,她可深深地记住了。    楠珺不禁笑道:“果然还有这样清高的人,不知学识如何,有机会想去会会他。”    小书“嘘”一声,手一指:“珺姐,你瞧,那个正要出门的公子,就是李绂。”    楠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粗布青衫,脚穿黑布浅面鞋,形态从容,背脊笔直,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的男子正迈步出高升楼的门。她顿时来了兴趣,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倚在门边看着那个李绂竟然在街边转角处买了几个烧饼便折身回来。她赶紧回原位,若被他瞧见自己这么关注他,多么尴尬。    楠珺心道:这人果然清贫,店里的菜饭一概不点,只买了几个烧饼填报肚子。她忽然萌生了怜悯之心,这些学子也不容易啊!若他有真才实学,却被这些不学无术只知炒作名声的人给挤了下去,他这一生可就再没出头的机会了。    当那李绂重回大厅,正准备回厢房时,被楠珺叫住:“李公子请留步!”    李绂停下脚步,一回头,楠珺忽觉眼前一亮,这男人相貌非常清秀,双目炯炯有神,下颌的线条清晰明朗,虽算不上英俊,但也是长相端正的青年男子。    他住店时,并不是楠珺接待的,所以并不认识她,当下一愣:“您是?”    楠珺浅浅一笑:“小女子沈楠珺,是这高升楼的掌柜。”    他原以为李绂会很讶异,没想到得知自己是掌柜后,却淡然地点头示意,却也有礼地回道:“是掌柜,失敬,可有什么事么?”    楠珺伸手一指,请他到就近的桌边坐下,抬手示意璀儿看茶。    李绂不明就里,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楠珺再次请道:“李公子请坐!”    “掌柜这是……”    楠珺掩口笑道:“李公子莫怕,小女子只是想找公子聊聊家常。”    李绂并未坐下,只是冒出一句:“你我素不相识,无话可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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