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下了早朝,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外头又飘起了雪花。雪下的不大,飘了一上午也才将将覆盖住地面,午后便渐渐停了。    明珠叹了口气,这场雪要是再下起来,百姓可真没法活了。    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接见了匈奴使者。匈奴派来的使者以呼延翎为首,呼延翎是匈奴可汗呼延达的次子。也是匈奴下一任可汗的有力竞争者。    呼延翎一来就开门见山的说,愿意臣服大魏,但大魏要提供五十万斤粮食作为条件。    这哪是臣服,明明是趁火打劫来了。朝中大部分人都看的明白,劝皇上不要答应,匈奴人的话向来不可靠,现在是因着雪灾撑不下去了才假意臣服,只怕他们拿了粮食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皇上竟然没有当场拒绝,反而说要考虑考虑。众臣以为皇上这样说只是缓兵之计,顾忌着当场拒绝会让匈奴人恼羞成怒,事后一定会委婉相拒。然而明珠却知道,魏谌确实是缓兵之计,只不过是怕朝中的大臣不能接受,因为这么荒唐的条件他一定会答应,他也不得不答应。    明珠脸上一片冰霜,眼中是隐忍的怒火。    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就在朝廷一片平静,匈奴使者与朝中大臣都在观望着宫中情况的时候,又一件事像炸.弹一般爆.炸开来。    三皇子死了。    三皇子魏佑祯被人下毒毒死在王府。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今年是犯了什么太岁,接二连三的有皇子倒.台?先是大皇子被幽禁,现在是三皇子被毒死,一共三位皇子,现在只剩七皇子一个了。    兴元帝暴怒,责令大理寺立刻找出真凶。    大理寺迫于皇帝压力,昼夜不停地彻查,三日后终于查出真相,害死三皇子的真凶竟是——    七皇子,魏佑安。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其他两位皇子倒.台,最大的得益者不就是七皇子吗?只是没想到七皇子果真下得了狠手,竟去毒死三皇子!或许是觉得皇上就剩他一个儿子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连七皇子自己的门客都觉得是魏佑安冒险行事。虽说冒险了点,但既然成功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皇上现在只剩七皇子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他偿命吧?不然这大魏江山不就后继无人了?皇上现在应该比他们更担心七皇子出事。    “一派胡言!本王怎么会害死三哥!沈同文,你是不是怕父皇责罚,随口编排一个罪名拉本王下水!”    魏佑安脸色铁青,向来温和示人的面目此刻也狰狞起来。毒杀皇兄的罪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与大位无缘!就算真是他杀的人他也不能认,更别说这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大理寺卿沈同文垂手敛目跪在御书房,闻言,朝皇上叩首道,“皇上明鉴,臣查到的线索确实是指向安王殿下。若非如此,臣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攀扯安王。”    “那便是你查错了!重新查!仔细的查!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栽赃陷害本王!”    兴元帝站御案之后,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忽然,一拍御案,“够了!”    御书房里霎时安静下来,魏佑安连忙跪下,膝行着走到兴元帝旁边,“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绝不可能害死三哥!害死三哥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只这么一个哥哥了,守望相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他?父皇常教导我们兄弟之间要团结友善,儿子从不敢忘记父皇的教导,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莫说对三哥,连现在被幽禁的大哥,儿子也时常去看望他,对他尊敬有加。父皇,您要为儿子做主啊,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魏佑安说的语无伦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真像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    别看魏佑安演的这么卖力,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父皇不会拿他怎么样。就像众人说的那样,他现在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若是自己再出什么事,那父皇百年之后这皇位交给谁?昔日父皇从一众兄弟中万般艰险的抢了这皇位,总不能再拱手送回去吧?    所以他觉得父皇一定会保他,此刻卖力表演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不然坐实了他的罪名,日后他便是登基了也是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    魏佑安此刻内心是有恃无恐,然而出乎意料的,兴元帝并没有按他想象的那样做。    兴元帝满面寒霜,看着他,十分失望道,“你太让朕失望了!”    只一句话,就让魏佑安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朕原以为你是你们兄弟中最聪明的,最适合继承大统的……”    魏佑安心里一喜,父皇竟觉得他是最适合继位的,果然,先前不立太子,大约是为了磨炼他。大哥三哥也不过是他的磨刀石而已。    没等魏佑安高兴完,兴元帝又道,“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此毒手!佑安,你太让朕失望了!”    魏佑安大惊失色,父皇竟然就此定了他的罪名!一个毒杀亲兄的皇子还如何能登上皇位?    魏佑安此刻顾不上思考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要放弃自己这个唯一的继承人,他只知道绝不能让毒死皇兄的罪名落到自己头上,因此抱着兴元帝的大腿大呼冤枉,“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真的没有害死三哥!您再仔细查查,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兴元帝满脸失望,闭上眼睛,似是不想再看他一眼,随即郑重的下了命令,“来人,把安王关进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探望!”    “是!”    魏佑安傻了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父皇竟真的要把他下大狱。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冤枉的……”    声音渐渐远去,魏谌复又睁开眼,满脸悲色的问沈同文,“朕是不是太冷血了?”    “皇上英明,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大义灭亲,实为明君英主!”    魏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众人自是明白皇上现在心里不好受,便鱼贯而出,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魏谌脸上的悲色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望着魏佑安消失的方向,眼神中透出一股狠辣,“朕能给你们权利,也能掌控你们的生死!跟朕玩心眼,你们还嫩了点!”    *    一场震惊朝野的毒杀案,竟以这种方式落幕,文武百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上竟然真的大义灭亲,把七皇子依法处置了。    众人高呼皇上英明的同时,却又觉得脊背生寒,连亲生儿子都如此不讲情义,那他们这些毫无关系的大臣呢?八年前的巫蛊案再一次浮上众人心头,时隔多年,众人仍然记得皇上下令处死那些人时,残酷噬血的表情。    魏南衣抿了一口茶,合上杯盏,忽然道,“你突然出手,连我都不曾知会一声,明珠大人可是不信任某?”    明珠面上一片坦然,“没有的事,我得到的消息突然,怕夜长梦多,便来不及与王爷商议,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若是找你商量再定下计划,只怕就没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如此便好,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不要互相生了间隙。”魏南衣垂眸,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动着茶盏里的茶叶,半晌,他又突然开口,“只是,某还有一事不明,明珠大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能让魏谌不顾后继无人之险,也要把魏长安关押起来?”    明珠笑了一声,“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时机到了,王爷自会知晓。”    魏南衣神色淡淡,轻叹一声,“明珠大人还是不肯相信我,也罢,某不强求,只希望明珠大人别把我当敌人就好。关于长生的事,我是真心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明珠看他神情真挚,不像作假,忽然又拿不准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打从一开始,明珠就不敢相信他,即便他说要联手共推长生上位,他也不敢接受对方的好意。魏南衣此人,给他的感觉十分高深莫测。他穿越多世,自认看人还是有一套的,却觉得看不透魏南衣。    明明在原主的记忆里是一个低调、清风朗月似的人物,真正见面之后,却屡屡打破他的印象。他一个残疾的闲散王爷,手中竟然掌握着那么恐怖的情报组织,恐怕连兴元帝都没有这样的情报关系网。    大魏在他眼里没有秘密,但他既不利用这些情报谋求利益,也不打算去造反登基,可以说很无欲无求的一个人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权利毫不贪恋的人,却非要找到他,帮长生登上皇位,怎么看怎么有古怪。    若说他想取魏谌而代之,根本不用大费周折,他自己就能办到。若说是与魏谌有仇,不想让魏谌坐稳皇位,那在魏佑醇魏佑祯魏佑安中选一个继位,做傀儡皇帝不就好了,干吗要大费周折的选困难模式?总不能是与魏谌的仇恨不死不休,连带着,也不想让魏谌的儿子当皇帝吧?可即便如此,那皇室中还有不少宗室子,随便选一个也比长生这个连玉蝶都没上的民间皇子强吧?    明珠猜不透他要做什么,但也没有明着拒绝,不过是顺水推舟,他要帮便让他帮,但也不可能把宝全压在他身上。就算魏南衣真的没有恶意,他也不敢全心相信,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明珠笑了一声,“王爷多虑了,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我现在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隔墙有耳,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魏南衣点头,“既如此,我便不多问了,你这次行事虽有些冒进,但好在有惊无险,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明珠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当然是……”    “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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