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讯室里,杨月荣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得了瘟疫的家禽。 听到余梁的问话,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心情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那我们开始吧。”余梁端正坐姿,“姓名?” “杨月荣。” “年龄?” “五十二。” “职业?” “工人。” 黄曼插话:“再说一遍你的年龄。” “五十二。有什么问题吗?”杨月荣奇道。 “你妻子苏一敏多大?” “四十二。” “相差十岁啊。”黄曼皱眉,“你们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啊——”杨月荣愣了一下,表情复杂。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没啥不方便!” 杨月荣苦笑,然后把自己拉进回忆里。 一年前,杨月荣和苏一敏通过许跃的介绍认识。 许跃三十出头的年纪,胖得像头猪,是古楼肉联厂的厂长。那天,许跃把他叫去,先为他倒了杯茶,然后关心起他的生活问题,让他受宠若惊。 “老杨啊,你是我们厂的老工人啦。我没记错的话,‘优秀员工’的荣誉你都得过五次了,是也不是?” “是,是!许厂真是好记性!” “别人兴许记不住,但你老杨是厂里的元老,我怎么敢忘记呢!你为单位付出了这么多年,单位给你的回馈还是太少啊。” 许跃递出一支香烟,杨月荣激动地接过。 “哪里,许厂过奖了。我、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老杨啊,自打你老伴走后,你一直单着的吧?这么多年了,为啥不再找一个呢?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话很有道理啊。男人一旦缺了女人就不全乎了,日子也不好过啊。” “还能咋样呢!我一把年纪了,还带着两个念书的儿子,平时开销就大,挣的钱都花在孩子们身上了,所以我是又老又穷。哪个女人想不开了,能看上咱啊?” “话不要讲得太绝哦。我叫你来,就是给你介绍个老伴。当然,她并不老,刚过四十。情况呢,是这样,她很不幸,一场车祸夺走了老公和儿子。上天弄人啊,她是哭都没地儿哭去!但现实总得面对,她不想守寡,托我物色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携手共度余生。我第一个想到了你。老杨,这女人漂亮、贤淑,又是知识分子,你得好好把握啊!” “我……” 不等杨月荣推辞,许跃选定了时间地点,安排他们见了面。 苏一敏虽是半老徐娘,但是风韵犹存,而且谈吐不俗。 杨月荣自卑极了,一个破工人,又老又穷,实在配不上人家啊。跟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以为她铁定看不上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苏一敏对他很满意,认为他成熟稳重、纯朴敦厚,可以继续交往。一个月后,在神父的见证下,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如此说来,你和苏一敏都是二婚喽?”余梁问道。 “这个嘛……” 杨月荣欲言又止。 “难道另有隐情?” “我是二婚,苏一敏,她、她是三婚。” 杨月荣说完,痛苦地埋下了头。 “三婚!” 余梁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死者的前两任丈夫,你有所了解吗?”黄曼问道。 “车祸中丧生的那个是第一任。第二任叫翟长风,是个画画的。我和苏一敏结婚之后,曾见过他几次,但给我的印象不太好,那男人长得很凶,不像文雅之人。” “怎么样才能找到翟长风?”余梁找来纸笔,“另外,你最后一次见到苏一敏是什么时候,具体做了些什么?” “翟长风的画室开在八仙路。那天我和一敏到八仙路办事,路过那个画室的时候,她显得很不自在,不停地劝儿快点走。于是我留了心,找人一打听,才知道画室的主人是翟长风。一敏跟我提过他,说此人好高骛远、偎慵堕懒,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当初嫁给他真是瞎了眼。” 杨月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最后见一敏是在三天前的早上。她赖在床上不起来。我问她,今天不用上课吗?她说头有点疼,跟学校请假了。我说买药了吗?她说没有。我说我给你买点药吧?她说不用了,劝我赶紧动身——我前妻的母亲去逝了,我必须得去吊孝,她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外婆。我就带着杨文杨武参加葬礼去了。出门之前,她突然叫住我,说她被人盯上了,问我怎么办?我劝她报警。她说,警察肯定以为这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我说,我赶时间,不跟你聊了。然后我就下乡了。” 黄曼抱着双臂问:“死者说被人盯上,究竟什么人盯上了她?” “我不清楚,她也没说清楚。” “你觉得此事可信吗?” “也许吧。”杨月荣似乎难以启齿,“因为美艳的外表,常常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打她的主意。” “哦?”黄曼来了兴致。 “实不相瞒,一敏生活中是个挺招摇的女人。据我了解,在她工作的学校,不少单身男教师与她关系暧昧,甚至连校工都对她垂涎三尺!” 杨月荣说罢,辛酸地闭上了眼睛。 “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妻子红杏出墙了?” 黄曼一脸严肃,很认真的样子。 杨月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吞吞吐吐:“我不知道,不、不要问我……” “既然如此,”黄曼换了一种问法,“你亲眼目睹过苏一敏和前夫在一起是不是?而且不止一次?” 杨月荣哑口无言。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黄曼望了一眼余梁,余梁同时也在望向她,两人心照不宣。 杨月荣出去后,他的两个儿子进来了,但他们对后妈的情况知之甚少。唯一有用的信息是,苏一敏时常夜不归宿。 没人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余梁心细于发,从杨月荣飘忽的眼神里读到一个讯息: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八成约会情夫去了,翟长风亦在此列。 由此可以推断,苏一敏死于情杀,凶手不是前夫就是情夫。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有多少情夫呢? “我觉得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黄曼猜测道,“真凶其实是杨家的某个儿子,或者两个儿子联合犯案。” “怎么讲?” “对于苏一敏的秘密,也许杨月荣早已洞察,只是碍于夫妻情面,不好揭穿。但是,假如一切被两个儿子看在眼里呢?他们看到后妈一次次给父亲带绿帽子,首先不理解,其次去追踪,最后怀恨于心,杀之后快!” “他们完全可以劝说父亲跟死者离婚嘛。” 余梁提出质疑:“况且,再觉得羞耻也不至于杀人吧?另外,两兄弟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八月九日晚上,他们一直在为外婆守灵,一步未曾离开。” “美国就发生过一起兄弟合谋杀死后妈的事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越扯越远了!”余梁大摇其头。 “今天就这样吧,咱们来日再辩!拜拜——” 黄曼说走就走,抄起包包下班了。 “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望着美女的倩影,余梁喃喃自语:“死者的背后,一定隐藏着秘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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