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泽已经困在这迷雾里很久了,他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越星泽知道这片迷雾不同寻常,可是却没有办法走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一直在不停的绕着圈子,完全辨别不了方向。    越星泽抿了抿嘴,虽说现在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他的直觉却一直不停的警告着他,越星泽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在这样的的环境下,他只能提高警惕的看着周围,可这对他的神识和灵力都会造成极大的损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越星泽的体力也渐渐开始不支起来。    忽然,越星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好像起风了,这不是他的错觉,真的起风了。    仿佛老天都在帮他,这片雾气被风渐渐吹散,越星泽眼前能见到的距离变得远了一些,雾气慢慢的后退着,一米、两米、三米……    神识和视力能见到的地方扩大了,这让越星泽微微放松了一点,这时,他却突然闻到了风里传来的一股味道。    甜甜的,他好像在哪里闻过。    在哪里?    越星泽晃了晃头,忽然有些想不起了,到底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越星泽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他不由得向那里望去。    那道光亮的刺眼,让越星泽的视线不由得有些模糊,但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光线,他就能看的清楚一点了。    他看到了一条街道,模糊的街道慢慢的清晰起来,在这一刻,又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他看见了有许多人不停的走动着,同时越星泽的耳边也传来了街道上的声音。    面前摆满了商品的小贩不停的叫卖着,但是他们卖的却不是修真界常见的灵器灵药,而是一些凡俗事物,香囊灯笼,不带任何防御的首饰衣物,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食物。    冰糖葫芦,做成奇形怪状的馒头,炒栗子……    越星泽此刻忽然记起了风里传来的味道是什么,那是他家族对面的面馆传来的香气,他还记得那家人的面,它的味道特别好。    母亲常常带他来这里吃,买面的老板也很喜欢他,给他的分量特别足,但小小的越星泽也总能吃完。    一想起那些温暖的时光,越星泽的心钝钝的痛了起来。    越星泽不由的向前走了一步,彻底的进入了那道光里。    然后他看见了记忆中的面馆,就走他家族的对面,时常挂着阳春面的牌子。    越星泽看见摊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小孩,一个女人,那个小孩正埋头吃着面,而旁边的女人则微笑的看着他。    越星泽认识那个女人,那是他的母亲,许多年没见了的,早已死在魔族人手里的母亲。    越星泽心里骤然传来疼痛,眼睛都有些发红。    吃面的小孩终于抬起了头,越星泽一怔,那是他小的时候。    小孩乌黑的眸子似乎会说话,他朝着越星泽所在方向看了过去,似乎发现了越星泽,朝着他甜甜的笑了笑。    越星泽忽然回了神。    他看见自己面前摆着一碗阳春面,而自己的母亲正微笑的看着他。    越星泽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不由的晃了晃头,刚才他在想什么。    母亲见到越星泽没有吃面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温柔的道:“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    越星泽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    说完越星泽继续吃面前的阳春面,面条的香味浮荡在他的鼻间,越星泽咬着面条,忽然有一个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很久没有吃到这种味道了,可是明明昨天母亲才带自己来过吃的。    他想不明白,只能当自己犯糊涂了。    吃完面后母亲便带越星泽回了家。    越星泽的家是一个非常小的家族,家里训练都很严格,现在的越星泽还不能够修仙,只能够锻炼一下自己的筋骨,也为以后的修行打下基础。    当然,即使是以后,能够有修仙天赋的人也是很少的,越家之所以是个小的修真家族,不过是因为他们族里就没有出过几个能修仙的人,大多都只能成为武者,却也能长命百岁的度过一生。    不过家里出能修仙的前辈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也从来都没有回过这里。    越星泽一直是家族里最为出色的孩子,不过也是家里最为懒惰的,每日能逃避训练就逃。    走了不远,越星泽忽然看见了父亲,他的父亲是族长,每天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父亲看见了自己,皱眉道:“你又出去玩了吗?一天到晚不好好的修炼。”    一旁一直拉着越星泽手的母亲却说话了,一脸不赞同的看着父亲道:“星泽已经很厉害了,他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干嘛要这样逼他。”    父亲向来拿母亲没办法的,严肃的脸只好垮了下来:“都是你惯的。”    越星泽见此,朝着父亲做了一个鬼脸,便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训练场里和族里的孩子们一起训练起来。    不过跑到一半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顽皮的时候了。    可这时族里的伙伴们都朝越星泽挥手,叫他快点过去,越星泽只能再次按下那种想法。    他看向正在训练的兄弟姐妹们,越星灵,越星风……然后他看见了沈楼。    沈楼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并没有训练,而是呆呆的看着他们。    沈楼的母亲是越家的人,他的父亲却是外族的,以前沈楼是和他的父母生活在外面的,不过在一次意外中,他的父母双双陨落,只留下了一个沈楼。    沈楼便被带到了族里来。    族里的孩子们都很同情沈楼的,可是他每日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渐渐的,族里的小孩也失去了耐心。    越星泽却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在他印象中,沈楼应当是很活泼的,而且他和他分关系很好,可是记忆里似乎并不是这样。    越星泽不再想了,忽然上前和沈楼说起话来。    沈楼听到越星泽和自己说话,似乎受宠若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朝着越星泽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他一开始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里,将自己封闭起来,没有理会他人,等到他终于愿意敞开心扉的时候,却又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了,此刻越星泽主动和他打招呼,自然让他受宠若惊。    越星泽也笑了一下,然后叫上沈楼。他们一起训练起来。    就这样,安静平和的时光飞速的跑了起来,平平静静的过了好些日子。    忽然有一天,越星灵兴冲冲地带着越星泽几人往后院方向去,神神秘秘的说我在后院里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越星泽一个半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 ,听到有神秘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就跟着越星灵去了    越星灵在后院的假山里摸了摸,假山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暗门,几个孩子都一脸惊奇。    越星灵骄傲的道:“这是我刚刚发现的,我去问过族长了,族长说这是好久之前建造的暗室,不过后来将它搁置在这里,连他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个地方。”    越星灵说到后面,摇头晃脑的似乎更加自豪了:“我发现了这里,族长说要给我记功呢。”    然而这些越星泽他们却并没有注意越星灵说些什么,而是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密室里去。    其实密室里没什么看头,不过是几张小桌子,小凳子而已。    几个孩子都大失所望,这完全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神秘,没有带着盔甲的守卫,忽明忽现的烛光不说,桌子上唯一的蜡烛还亮的刺眼,一点都没有诡异的气氛。    小伙伴们纷纷不感兴趣的走了,徒留越星灵在后面气的跺脚。    但越星泽很高兴,他发现了这间密室的妙处,他又多了一个逃避训练的地方,每当不想要练习的时候,越星泽就是跑到这里来躲避的,连父亲也找不到自己。    就这样,时光又在越星泽每天快快乐乐的逃避训练和母亲吃大门对面的阳春面中,飞快的过去了,然后到了那一天,月色很好的那一天。    越星泽又不想训练了,明晃晃的月光照着去后院的路,越星泽熟练的穿过前院,跑到了暗室里,想要和往常一样在这里躲避父亲的寻找,但他却看见了暗室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越星泽坐着,越星泽觉得背影很熟悉,好像是沈楼,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沈楼面前,想要吓一下他,却忽然怔住了。    沈楼在哭。    越星泽立马惊慌失措起来,笨拙的安慰着沈楼,原来今天是沈楼父亲和母亲的忌日。    越星泽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陪着沈楼,似乎是有人陪了的缘故,沈楼一下子哭得更大声了,想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毕竟是小孩子,慢慢的沈楼也就哭累了,抽抽搭搭的睡着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睡觉是会传染的。    越星泽看到他睡着了,也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当越星泽再次醒来,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家族里血腥味浓重到让人窒息。    越星泽和沈楼两人呆若木鸡的看着一地的死尸,暗室里隔音很好,他们做了一晚的梦,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腥风血雨。    越星泽突然回了神,开始哭嚎起来。    一旁的沈楼也不停的哭着,巨大的恐慌袭来,让他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越星泽的袖子。    越星泽一边哭着,一边寻找着他父母的身影。    他在这群尸体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月星灵,越星风,还有许多的小伙伴。    他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眼前一片迷蒙,然后他就看见了两具更加熟悉的尸体。    越星泽拼命的睁开已经哭肿了的眼睛,袖子不停的擦着双眼,毫不顾忌他的眼睛已经红肿不堪。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越星泽的哭叫声一下子就停止了,仿佛声音被人硬生生的掐断一样,一瞬间,耳边只留下了沈楼的哭泣声。    家族周围忽然来了许多陌生人,他们指指点点的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越星泽只听见了几个字:魔族。    此刻越星泽忽然想起了一切,想起他已经拜入了昆仑巅,想起了他已经是剑意两层,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站在死尸里哀嚎的小孩子。    他已经是可以拿起剑和魔族的人拼斗的修士了。    可是此刻面对着一地的尸体,那种无力感又升了起来,越星泽只能沉默不言的看着这一切,痛恨自己的弱小。    越星泽忽然又看到了一道光,又是那样一副景象,在家族的对面,母亲陪着还是一个小孩子的他在那里吃着阳春面。    越星泽又变成了那个小孩,不同的是此刻他完全有了记忆。    越星泽忽然将母亲拉进了族里,拉着她跑一直朝前跑着,他又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越星泽气喘吁吁的朝着道:“父亲,过几天我们就会被魔族人灭门了!”    可是父亲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的样子,而是向上一次那样,道:“你又出去玩了吗?一天到晚不好好的修炼。”    越星泽愣了愣,忽然明白了父亲听不见他说的,他只能再次沉默起来,按照以后的轨迹这样走下去。    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那一个晚上他没有再躲到暗室里,而是拿着剑,想要和族里的人共同存亡。    魔族人终于过来了,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族里的长辈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小孩子了,越星泽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倒下。    越星泽想要提起手中的剑,却发现自己接不了魔族人的一招,他们仅仅是挥一挥手,就让越星泽一下子飞了出去,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越星泽呕出一口鲜血,然后,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出来了。    父亲看见自己的手足一个个倒下,怒火攻心,提起剑就朝着魔族人那里去。    当然,父亲也不会是对手。    越星泽眼睁睁的看见父亲倒在自己的面前,鲜红的刀子从他的胸前穿过,而后又出来。    再然后,轮到了自己的母亲。    越星泽已经闭上了眼,他不敢再看下去了。    但耳边又传来了刀剑刺进肉体的声音,还有温热的鲜血,滴到了越星泽的脸上。    一滴两滴,一声又一声,越星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他紧紧的抓住手里的剑,想要获取一丝力量。    但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过弱小了。    魔族人似乎向他举起了手里的剑,刀剑映着月光,照在了越星泽的眼上。    越星泽忽然睁开了双眼,此刻他突然就有了力量,二层的剑意很轻松的让他将这个不过是小喽啰的魔族人斩于剑下。    越星泽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那天晚上他躲在了暗室里,平安无事的度过了那一晚,可这却成了他的心结。    他痛恨自己没有在那一晚和他的父母,他的族人们共同进退,即使他明白,结局只能是陪着父亲和母亲一起死去。    越星泽忽然就想明白了,那样是丝毫没有价值的,他应当做的,不该是对过去耿耿于怀,不该让那个月夜成了自己的心结。    上天让他苟延残喘,并非是自己活在痛苦内疚中的,而是要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够像此刻这样,将敌人斩于剑下。    只有变强,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才能让他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看着自己所爱一个个倒下却只能无助的哭泣。    他还要报仇,不能让心里的执念捆住自己。    幻境在越星泽面前破碎,他闭了闭眼,明白是雾气在捣鬼,恐怕这雾气是想让他永远的因为痛苦内疚而困于那个月夜,却没想到让他因祸得福,解了自己的心结。    越星泽握紧了手里的剑,慢慢睁开双眼。    忽然,越星泽皱了皱眉。    他发现他并没有回到虞山秘境的白雾里,而是在一个山洞中。    对于越星泽来说,这个山洞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在这里也呆了不少时间。    镶嵌着夜明珠的洞壁幽幽的散发着白光,洞里里面的灵气浓郁到快要凝成水珠,仅仅是呼吸一口都能觉得自己的灵力在增长。    越星泽还闻见了紫玉冰莲的气息。    夹杂着水气,淡淡的莲香弥漫在洞里。    越星泽知道这是那里,这是在瀑布谷的莲洞中,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来了这里,但他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个幻境。    越星泽直觉告诉他应当走出这个莲洞,可正当他想要向后转身,走出这个环境的时候,莲池方向突然传来的水声,却让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越星泽心里生出来奇怪的感觉,他似乎能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有了一丝预感。    他不由自主的朝前走路一步,然后这一步,让他能够看到莲池里的景象。    一个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莲池里,光 裸着肩部,乌黑的头发散开。    忽然,那个女子转身了,越星泽突然感觉到他的心瑟缩了一下。    那人是涯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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