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门各派的人陆陆续续地到场,连那些无门无派的散兵游勇也来凑热闹,场上气氛一时喧闹起来。最后到的是三沙帮,人还未走到场中,就听见那副帮主黎祥曜朗声而道:“让各位久等了,失礼失礼!”  傅泽芝循声望去,只见那黎祥曜身高不过七尺,精瘦干练,双目放着精光,留着山羊胡,满腹鬼主意的模样。  其他门派见到的是副帮主,都胡乱作了一个揖便作罢,只有傅云崖依足礼节与黎祥曜相互见礼,傅泽芝看得出那黎祥曜眼中对别的门派透着不屑,但对傅云崖却透着一丝感激。  三沙帮到场后,顿时将树林南面的座位坐得一个不剩。后来的那些小门小派或无门无派的江湖之士便随意找个位置坐下,这时,整个树林已挤满了人,简直是座无虚席,有些看热闹的人没有位置坐,只能在最外层站着观望。  日上三竿,钟诚见时辰到了,示意师爷让场中的人安静下来。这时钟诚的下属抬了一张几案上来,放在校场的正北方,然后又有人端了香炉上来,一并还有一些香烛纸钱。接着又有人抬着一大筐白布条分发在每派各弟子手中,缠于右臂上。最后,由钟诚端着一方灵位恭恭敬敬地放在香案的正中间。  傅泽芝细看,那灵位上写着“苍溪派已故掌门武林盟主祝公天岭之位”。  钟诚命下属将香烛插于香炉内,再命人将香分发于各掌门手中。  一切准备完毕,那师爷唱道:“苍溪派已故帮主上任武林盟主祝老爷子血祭大典开始!”  江湖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每个门派的掌门人故去,都会召开简单的武林大会供群雄吊唁。此次故去的是武林盟主,身份贵重,各门派弟子不敢怠慢,皆听从那师爷的唱喏。  “请苍溪派新任掌门兴麒麟兴掌门上前!”兴麒麟走到场地的正中间,面向那灵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悲悲戚戚地哭将起来。  这时分别由两人拿着鸡鸭上前,割颈后将血洒在兴麒麟前面,以示不忘血仇。钟诚上前跪于兴麒麟左侧,从手下手中接过一碗酒,先洒于灵前,再端起一碗递与兴麒麟,最后自己端起一碗敬了灵后与兴麒麟一道一饮而尽。  师爷唱道:“起!”  兴麒麟起立转身站于香案的左侧,向众人行礼后,朗声道:“敝派今日祭奠已故掌门,承天下各路前辈英雄、少年英豪与会观礼,敝派上下均是至感荣宠,在下这里先谢过了。”说着又行一礼。  众人纷纷还礼。  那祝天岭继任盟主之位已是六十高龄,因着武艺高强,心怀天下苍生,对其他门派仁厚仗义,所以众人对他继任武林盟主才心服口服。至他继任三年以来,江湖中诸事太平,偶有一些小的争斗,到了他面前都能得到公平地解决,大家对祝老爷子的敬佩之意更是油然心生。  兴麒麟继续道:“敝派祝故掌门仁厚仗义,一生心怀天下苍生,辛勤劳苦,不幸日前在关外为奸人所害。此仇未复,实为敝派奇耻大辱……”说到这里,苍溪派诸弟子想到祝天岭一生公平正直、善待门人,有的不禁呜咽,有的出声哭了出来,有的更咬牙切齿,大骂暗害掌门的奸贼。  这时,场内有人问道:“祝老爷子究竟是怎样遇害的?可查出了杀人凶手?祝老爷子武功高强,怎会这样悄无声息地便遭人暗算了?老爷子的尸首上可曾留下了蛛丝马迹?”  兴麒麟转身向着祝天岭的灵位跪了下去,哭道:“师父!弟子无能,至今尚未查出凶手!若师父在天有灵,就保佑弟子早日查出真凶为师父报得大仇罢!”  校场内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那凶手身手定在祝老爷子之上,不然怎会这样不留蛛丝马迹地将人杀了。有的又说是否祝老爷子得罪了江湖中一些奇人异士,才惨遭横祸的,一时间分说云云。  这时,钟诚上前问道:“兴掌门,请恕在下冒昧一问,祝老爷子出事前,可有收到过类似一些可疑的信件或镖书之类的物事?”  钟诚本是崇天府的府尹,此次受朝廷委派来主持本次武林大会,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主持大会的,但现在众人讨论的是已故盟主的死因,他有着多年断案的经验,想着凶手就算有再高明的手段,也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全身而退,心中疑惑,便冒昧问了出来。  兴麒麟微微一愣,蓦然想起钟诚的身份,顿时犹豫起来。若是将此事报于朝廷处置,怕给各门派留下话柄,说他苍溪派暗中勾结朝廷做一些不利于江湖的事,且江湖中的恩仇依仗朝廷撑腰解决,实乃有损自家门派在江湖中的颜面地位。  但此刻钟诚是此次武林大会的主持,若是置之不理,又伤及府尹大人的面子,加上其师之死蹊跷异常,苍溪派自上而下无一人能查出些许端倪,若是钟诚真能寻得一丝半点蛛丝马迹查出真凶,也顾不得这江湖中的颜面了。他此刻真是两面为难。  那钟诚能坐上崇天府尹的位置,必是久经沙场,观人的本事自不在话下,他见兴麒麟脸露犹疑之色,欣然道:“兴掌门不必烦恼,此刻没有崇天府尹,只有敬佩祝老爷子为人的钟诚,在下只是想出一番力为祝老爷子报仇。若在下的分析能派得上用场,那也是祝老爷子在天有灵,保佑兴掌门为他报此大仇!”  兴麒麟也不是蠢笨之人,听钟诚这样说了,还有何顾忌,况且场上的人都想知道祝天岭遇害的细节,他心想:“这样也好,多一人分析,便多一条思路,且这场中的人均听到了他刚才所说之言,也不怕有人怀疑我勾结官府了。”  他心下打定主意,便道:“四月二十四那日清早,师父和往常一样在自家房中用早膳,那日我正好在师父房中陪他一起进餐。谁知突然飞进来一枚钢针钉于房中的柱子上,那钢针直没进柱内,只留了针尾在外,能恰到好处地将钢针钉于柱子上,可见那贼子的内功很深。针尾上钉着一张纸条,师父扯下那纸条自己一人看了。因着本派的规矩,掌门之事底下之人不得过问,我虽是师父的大弟子,也不能过问那纸条上写些什么,只觉得当日师父神情异常。后来师父遇害后,我试图在他身上找出那张纸条,可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想必是那贼子杀害师父后将纸条拿了去,毁灭证据。”  钟诚道:“那钢针是何形状?你可取了出来?”众人听钟诚问的皆是要害之处,皆佩服他的断案能力。  兴麒麟从怀中拿出一枚钢针,交于钟诚手上,叹道:“这便是那枚钢针。师父遇害后,我请师伯将这枚钢针取下,谁知这钢针竟死死地咬住了柱子,针尾部分留得极少,根本无法用手取出,无奈之下,只得命人用锯子将柱子锯了,才取出了这枚钢针。”  钟诚接过一看,大失所望,还是问道:“兴掌门可知江湖中有哪一派善使暗器?”他手中的钢针就是一枚普通的钢针,没有任何特点。  兴麒麟摇了摇头道:“江湖中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独特的暗器,但这枚钢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我所知道的暗器中,并没有哪一门使用这种暗器,而且这钢针样式普通,大街上铁器铺内都能买到,根本无从查起。想来是那贼子故意隐藏身份,好教人无从查起。”  钟诚心有不甘,继续追问道:“那祝老爷子的尸身可有掌印剑伤之类的明显的伤痕?”以他以往断案的经验,便想到从伤口入手。  兴麒麟两眼满是恨意,怒道:“那贼子的手段好高明,师父身上竟无一处伤痕。那日师父收到那张纸条后,在傍晚时分,吩咐我照看好庄中事宜,他要去关外办些事,去去就回。我心知师父定是去应纸条上所约,想来师父武功高强,不会有事,便听了他的吩咐,留在庄内。此刻想起,真是悔不当初,若那日我随师父去了,或许还能得知是哪个贼子暗害了我师父!”  听到这里,众人均想:“那日你若去了,还不是和祝老爷子一样被暗害了,那凶手何等聪明,怎会放了你这个活口回来好去抓他?”  想归想,也没有人真的反驳他话中的漏洞,继续听他说道:“后来,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我去敲师父的门,竟没人回应,便破门进去,见房中空无一人,顿感不妙,便知会了师伯师叔们一同到关外寻找师父。谁知刚到那里,便瞧见师父已遇害了。”  兴麒麟口中的关外指的武陵东北的聚岩关,是武陵的军事要塞,苍溪派所在的苍溪庄离聚岩关只有数里地。  众人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又不敢出言询问,心中都暗自着急。  “我本欲上前将师父的尸身扶起,可二师伯命我不可乱动。他围着师父的尸身方圆二十米勘察了一番,竟未发现一个可疑的脚印。”兴麒麟缓缓说道。  众人皆佩服他口中的二师伯宫禹心思细密。  “二师伯查过后,我才上前查看师父的尸身,见他衣裳完好,并无打斗的痕迹。后来我将师父的尸身背回庄细查,除了应有的尸斑外,并未在他身上找到其他可疑的印记或伤痕,大师伯还检查了师父的五脏,皆无损伤,身上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未发现。所以我才说那贼子的手段高明!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竟这样杀人于无形!”场上众人听他说到这,皆感惊恐。  钟诚略一思索,又问道:“那祝老爷子死后脸色怎样?”既然排除了外伤,他便从下毒着手。  兴麒麟知他所问之意,叹道:“师父脸色惨白,没有任何中毒症状,身上也是。我想,那贼子若要使下毒的手段,也不会约师父到关外了,以他的身手,在我们平时的茶饭中下毒也不难办到。而且下毒后,那□□也是证据线索,那贼子何等精明,怎可能留下这样的线索给人查出,所以应该排除下毒的可能。”  钟诚双眉紧皱:“这便奇了,既无外伤,又无内伤,排除了下毒的可能……兴掌门,那祝老爷子的尸身还有何异样之处?”他终是官府之人,常年查案,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必须查察殆尽。  兴麒麟低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还有何可疑之处。  这时,那宫禹低沉着嗓音道:“我倒想起一点,在师弟遇难的第二日,我又检查过他的尸身,发现在他眼球内有一些细小的血点。我师弟虽是高龄,但从未患过眼疾,加之他常年习武,虽过六十,仍是耳聪目明,我觉得这血点出现得甚是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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