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鸡飞狗跳,就差发榜寻妻。    身外当家的方员外脸色铁青,都快气炸了,原先想着将人许配给赵家的赵子欢,虽然京城里高官贵女多的是,但是有沈家引荐和自己亲眼所见,深信能将赵御医结为亲家,谁知道竟然出了一出丢人的事。往后让他们方家怎么在京城抬头?    “那个人是谁?”    “当家,你就别逼清儿,他自己现在都顾不过自己了。”    眼看着当家气急败坏的样子,方家主君连忙挡在门前,不让自己的妻主入内,自己儿子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别看平时柔弱顺从的样子,一旦倔强起来,怎么逼问都是一声不吭的。唯恐顶撞自己妻主,动用家法就不好了。    伺候方清的小侍小朱也是急得团团转,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自己主子的爹娘,他开门也不是,关门也不对,坐在床上的人从刚才起就一声不吭,脸色苍白。原先以为公子是最近几天吃错了东西才会吃什么吐什么,他想去找大夫来看看,公子却不准他去找人。主君问起来的时候公子总是支支吾吾,最后是急性子的当家叫了人上府看病,一摸脉搏不得了,竟然说主子已经有了身子。    不仅当家和主君吓坏了,连着他这个伺候的人小朱自己都吓得不清。难道是那日?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小朱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夫人和主君。    “公子,您要不要喝点水?”小朱小心翼翼端着水在床边候着。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慢慢掀开幔帐,小朱连忙将水递过去,还没喝几口,床上的人猛地趴在床边干呕,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涨得通红,清澈如水的双眸水光盈盈。    看着自己主子这模样,小朱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边替他主子擦拭嘴角的污渍。    “小朱。”脸色苍白的男人突然出声。    小朱连忙应道。    “那日的事谁问起来都不能说,包括我爹和我娘,知道了吗?”    公子已经三日没进食了,这会儿说起话来气息微弱,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分外坚定,巴掌大的脸更加削瘦,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张皮。那日从品茶轩回来后,公子心情一直不大好,一直郁郁寡欢,整日拿着手帕发呆,有时候突然落泪,吓得他手无足措。    问公子怎么了。公子却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小朱大概能猜到应该是跟那位官家小姐有关。    情字最伤人。    如今公子要他对那日的事闭口不提,他自然会照做,打死他都不会说的。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除了自己的爹娘就剩公子了。    “小朱死也不会说的。”    门外的人却不干了,很快,门被人从外面砸开,怒火滔天的方员外气冲冲往床边走,看到床上的人更是怒发冲冠。    “娘……”方清虚弱地从床上坐起。    一个好好的清俊优雅的小公子,不到几日的时间就好像老了许多,脸色惨白如缟,双目空灵无神,如花的丹唇此刻有些干裂。    眼看着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变成这副样子,方员外气得直发抖。    “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那个人是谁?我方家的儿郎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眼看着被自己妻主捉住手臂像破布娃娃一样晃着的宝贝儿子,一旁的主君也惶恐地上前拦着。    “妻主,你吓到他了,他现在身子不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快放他下来……”    等女人一松手,方家主君立刻将人揽进怀中,却发觉怀中的人身形消瘦,原本养得好好的身子如今就剩下一把骨头硬撑着,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清儿,你就说了吧,这样才能为你主持公道,说什么也得让那个人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不能平白受了这委屈。”    任凭方家主君怎么劝,小公子就是不愿意开口,静静看着手中的帕子。这副样子,在方员外看来,无疑是在挑战大家长的权威,开口让人端药进来。    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逼近,床上的人脸色大变,手抓着手帕往后退,一直退到床的角落,无路可退后被强硬的仆人一把揪出来。    “既然你不说,那就把孩子打了,我们方家丢不起这个脸!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让他喝了!”    当家的一句话,没有人敢不从,纷纷上前抓人。    “夫人,求您了,公子身子受不住的……”方清的贴身小侍小朱跪在地上不住给这家最高权威的方员外磕头,泪流满面。    盛怒之下的人根本不吃这套,一脚将人踹开。    一时间,屋内哭声四起,人心惶惶。    突然,有一护院从屋外小跑进来,附在方员外耳边说话。原本脸色铁青的女人突然冷笑出声,咬牙切齿。    “好啊,那家的小兔崽子敢做不敢当,我这就去他们府上理论理论,你也跟我去!”    说着,方员外一把托起摇摇欲坠的小儿子就欲往外走,原本就精神不济的男人被这么一摇晃差点就昏了过去,之后又是一阵干呕不断。    子欢一点也不知道方家那边差点闹翻了天,也没心思关注,她自己后院都不平静,苏凉玉已经跟她冷战几天了,前些日子出现的那个笑吟吟的苏凉玉又变成冷冰冰的人,给他端的饭菜都是原封不动退还出来,一点都没有动过,他用绝食跟她抗议,她让人压制住他,自己亲自喂他饭,他又吐了出来。看她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苏凉玉怨她。    这样的苏凉玉让子欢心里酸涩不已,总觉得有东西堵在胸口,让她喘也喘不过气。    今早的天气有些潮湿,天阴沉沉的,她起身的时候苏凉玉仍然背对她躺着,她却知道他早就醒了,她为他盖好被子的时候,他单薄的双肩微微动了下。    “主子,您真的不带几个人一起去吗?”    已经走到正厅了,身为她赵府的管家小柳一直在念念叨叨,一边为她递伞。    “小柳。”    “在!”被点名的女人立刻背部挺直,还未说完的话被截断在嘴中。    “你这样碎碎念小心讨不到夫婿。”    “……”    一直到人走远了,小柳才反应过来,她的主子居然在笑话她。    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仆人拉着缰绳在一旁候着,临上马前,子欢还是习惯性回头望。    一个蒙着面纱的男人扶门而立,一身素衣更衬得他天人容颜清俊冷然,一双冷眸静静凝望着她,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那抹素色人影扶着门弯腰咳嗽,背部不住颤抖。    “主子?”拉着马的仆人出声提醒一声不吭的子欢该出发了。    原本站在马前的女人突然像一阵风一样跑到大门口的素色人影面前,将那小声咳嗽的男人一把抱起,怀中的男人不停挣扎,咳得越发厉害。    “病还没好就别站在这里吹风。”子欢语气又急又气,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这么惊慌失措。    苏凉玉对她看得很透彻,她自小从医,却不是菩萨心肠的人,除了自己的事,她对他人的事并不关心,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也怕被麻烦,原以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镇定自若,跟苏凉玉接触越多,她越发受其影响,只是一个咳嗽就扰乱了她的心神。她总觉得怀中这个人随时会离她而去。    她一直以为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她并没有多大感触,一直到师傅的离去差点一蹶不振,如今再面对苏凉玉,那时的痛楚渐渐在心底复苏。    “放开我……”话没说两句,怀中的苏凉玉又开始咳嗽,双手一直推拒她的靠近。    子欢将自身的披风扯下盖在他身上,却被他一把扯落,她又盖上去,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不让其乱动,下巴靠在他微凉光滑的额前。    “我很快回来。”子欢气息有些不稳。    一驹白马绝尘而去。    站在谷口,子欢停滞了一会。风景依旧,只是早已人去楼空。自师傅死后,她已有许久未回谷看过。    她不敢入谷,也不敢见故人,旧地重游总会让她想起苏凉玉挥剑的那刻。虽然没有出声责怪她,但苏凉玉曾是她的夫郎,夫妻本一体,他做错了事,她也须一起承担,久而久之,她就再没有回谷了。    她没有告知其他师兄弟她回来的消息,一个人走在安静的谷内,耳边只有飞禽走兽的声响。    “师傅,不孝徒儿回来见您了。”    见到白玉石墓时,子欢双膝着地,千万思绪涌上心头。苏凉玉说他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才对师傅挥剑,但她却无法释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无法否认眼前这里躺着的人对她的养育之恩。她觉得这一切悲剧的源头跟她脱不了干系,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察觉到苏凉玉的心情,或许就不会有拔剑相向的那一幕了。    一边清理着石碑前新长出的杂草,却发现石碑后的泥土有些不对劲。    有人新翻过土。    她惊愕万分,师傅的墓竟然是空的!    子欢原本是回来为师傅扫墓,并寻找师傅的手札,却没想到她祭拜的墓地竟然是空坟。当时师傅的身后是他们师兄弟一起办的,但入殓之事却是大师姐一手操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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