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自观,位于碧螺山的半山腰,从山脚到山腰,是一条青砖铺就的三尺宽小道,曲曲折折,掩映在繁茂的树影中,直到尽头,却是一片平缓之地,用青红两色砖铺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八卦图。  八卦图后,就是漆黑的道观大门,衬着黛色瓦雪白墙翠色景,少了许多庄严肃穆,山水之秀尽笼其中,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进入观门,左右两座高高的塔楼,分别是钟楼和鼓楼,再向前,中轴线上是前后两座两层建筑,前者逍遥殿,后者长春阁——卫夜起名就是这么废,她并不打算供奉道教有名的圣人真君,直接塑了自家师爷爷逍遥子的真身,反正逍遥子最后破碎虚空了,论修为,并不比那些历代知名的真人差,供奉他一点儿也没有弄虚作假!  两座主建筑周围延伸出回廊,连着左右及后方四座四合院,后隔着一堵月亮门,后面两座一座是给打理道观的小道姑们居住的,一座是卫夜给自己留的待客院,前面两座是以防有人上山留着歇脚的,总体而言,这是一座简朴,窄小,且没有太大特色的道观,不过是卫夜为自己出家做女冠显得名正言顺而置办下的产业罢了。  真正属于她日常起居的地方却是在法自观的后方,待客院有一处后门,从后门出去,静走片刻,便来到了卫夜藏在山林中的庄园。  迥异于魏晋时的建筑风格,尽显极简风格,卫夜自从知晓自己还能回到现世,便不再吝啬于对玲珑锁内物资的使用,整座庄园内,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几乎完全向现世的便捷舒适靠拢!  自从卫夜成了远近闻名的逍遥观主后,这座既没有盛名道长镇守也没有宏大道场的小道观,反而成了建康上层圈子里人人皆知都欲前往的地方,络绎不绝地往法自观敬香,闹得卫夜哭笑不得。  王献之后来独自来了三趟,第一趟想让小道姑们传话,第二趟想让小道姑们传递信件,统统被拒绝,最后一趟却是一瘸一拐被家丁搀上来的,一只脚裹了一层又一层,跟端午的粽子似的,动都不能动,他也没再要求见卫夜,给卫夜传话传信,只独自一人在逍遥殿呆了一天,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岁,又成熟了十岁。  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利了,以至于他活到近三十,尚且带着一股少年式的天真纯粹,所以他的一手书法能与其父相媲美,而婚姻破裂,大约是他一生经历的最痛苦最残酷的挫折,从此后,那青溪里的翩翩贵公子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仕途上青云直上的政客。  这大约是他做的最后一次毫无意义的抗争。  等谢玄再次上山,带给她的便是王献之与司马道福成婚的消息。  “还是表妹厉害,一句‘君既无心我便休’,子敬为此而心死,司马公主纵然使尽浑身解数,怕也只能落得半生求而不得,生不如死。表妹可知,子敬成亲当日,满城贵女们潸然落泪,只为祭奠一段逝去的佳话。”  棋盘前,谢玄潇洒地斜靠着圈背藤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整张脸庞简直逆生长,眉目舒展开,宛若一笔浓墨重彩的丹青图,透出惊心动魄的绝俗意韵。  他执着黑子,修长的手指不似时下男儿以绵软白皙为美,反而清瘦虬劲,骨节分明,虎口处厚厚的茧子,不容忽视。  卫夜坐在他对面,一手扶腮,懒懒散散地将白子随意一放,顷刻间干掉自己三四颗子儿。  “难道要我做那唧唧歪歪小儿女态以迎合众人的揣测?司马道福也好,王子敬也好,如今都已与我无关。我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所谓覆水难收,更别提根本没人想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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