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顾桉也不等顾宁的回答,他一步跳开,在茅屋里上蹿下跳了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后,顾桉就把他卷起来的补丁衣摆抖开来,顾宁好奇地望过去,就见里面散落着约莫二十几个铜板。 这小孩真是属仓鼠的啊。顾宁一时觉得好笑,就这么个破败的茅草屋里,就这么不到三十个铜板,这小孩儿竟然藏在了十几个隐蔽的地方,要不是刚才看到了他的动作,若让自己一个个去找,顾宁还不一定全部找出来呢。 顾桉没瞧见自己那痴傻的姐姐此时正饶有兴趣的观看着他的举动,他将所有铜板铺在床板上,开始一枚一枚的数数。 “十个、十一个……” “二十二、二十三个……” “二十八!一共二十八个铜板,没有少!”小孩清脆的嗓音中带着十分的满足感,他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得意地瞥了一眼顾宁后,就说道:“看吧,我厉害吧?以前爷爷让我藏在灶灰里就丢了好几文钱呢,像这样藏钱后,我就从来没有丢过了。” 顾宁眨巴了下眼睛,深深感受到了小孩儿的喜悦之情,不过没等给他点个赞,顾桉似乎一下子泄了气,他皱着眉头,来回确定了几次后才抓了十个铜板出来,说道:“让李郎中给看病,最少要十文钱……” 刚才还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这会子就没精打采了。顾宁顿时有些心疼,赶紧道:“那就不去看了。” “不行!姐姐本来就傻,要是脑袋瓜再坏了可不就更好不了了?一定要让李郎中给看看。”顾桉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上前一步拉住顾宁的手,要带了她去村里的郎中那儿。 顾桉急匆匆地牵着顾宁往屋外走,顾宁叹口气,只好跟上他。 略微片刻后,顾桉猛地停下脚步,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回过头来问:“姐姐,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顾宁点点头。 顾桉大声道:“你再说一句!” 顾宁颇为好笑,心道自己只是傻子,又不是哑巴,难道说一句话也值得顾桉那么高兴?心中虽然吐槽,她还是想顺着顾桉,便轻声道:“我刚才说不要去找李郎中看了。” 气氛随着顾宁的话语静下来。 顾桉半响没有回应,正当顾宁忍不住疑惑时,顾桉忽然高兴地跳了几下后,大声道:“姐姐,你再说一句话。” 顾宁问:“说什么?” “不用说了。”顾桉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对,咱们不去李郎中那儿看了。那老头治疗外伤的水平现在还没有我高呢,姐姐的脑子好不容易好了,可别让那老头再给医坏了。” 顾宁:“……” 这过河拆桥得也太快了吧。当初是谁可怜巴巴地求着、磨着那老头教导他认识治疗外伤的草药知识的啊。 顾桉此时心里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紧紧抓着手里失而复得的十个铜板,十分开心道:“省下了十文钱,可以去集市上买十个大白馒头呢。” 说到馒头,顾桉肚里翻滚了几下,忍下了流口水的冲动,问道:“姐姐,你肚子饿不饿?你乖乖待在屋里别动,仔细着别扯到脑袋上的伤口啊,我马上给你熬菜粥。” 顾宁本来想说不饿,可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声,她只好点点头。 灶房就建在睡觉的茅屋旁,顾桉拐道绕去灶房时,他很不放心地问:“姐,你再跟我说几句话吧。” 顾宁心知他还怀疑自己是傻子呢,毕竟傻了十几年,突然一朝就好了,有点不敢相信的情绪也情有可原,于是便说道:“桉儿,你放心去熬粥罢,我会乖乖待在屋里的。” 记忆中,顾爷爷就是这么叫顾桉的,顾宁便顺着记忆中的叫法叫自己弟弟。 “要是脑袋实在疼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带你去找李郎中瞧一瞧吧。那老头毕竟是郎中,肯定比我有见识。”顾桉唠叨了一句后,想到看郎中还得给钱,顿时一脸的肉痛。 李郎中是白云村唯一会治病的人,虽然同情顾宁他们一家的遭遇,不过他毕竟不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啥的,给顾家看病已经尽量减少医药费了,顾家也不可能一文钱不给他。 小孩儿活泼的表情逗笑了顾宁,顾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顾桉的脑袋,轻笑道:“快去吧,姐姐肚子很饿了。” 顾桉这才转身往灶房去。 顾宁一个人留在茅屋里,她四下打量了一遍自己如今住的环境。屋里除了两张木床、一张不高的木柜外,还有几个小一些的箱子,及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就没别的东西了。 柜子里放置了两床已经旧得发黑的棉被,那些箱子她没有打开看,至于两张床,她猜到一张应该是给自己睡的,另外一张是给顾桉与顾爷爷睡,此时是夏季两张床上只是铺着草席,散着三个用草编织的枕头,床上空荡荡的连一张盖肚子的薄被也没有。 真穷啊…… 顾宁忍不住再次感叹。 不多时,一股呛人的烟味飘荡进茅屋,顾宁明白灶房里弟弟已经升起火了,顾宁便走到通风口去,望着天空出神。 一眨眼,一闭眼,就过了一世。顾宁死前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睁开眼睛的时候。 穿越前顾宁出生在一个颇为富裕的家庭,且顾家的人丁十分兴旺,顾宁有两个伯父,两个叔叔,一个姑姑,她爸排在中间,她爷爷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跟随着改革的春风,她爷爷带着几个儿子初时走街串巷的做买卖,后来买卖做大了,逐渐成了气候。 顾宁出生时,顾家的日子已经相当富裕,顾氏的家族企业也在当地十分有名了。 从小,顾宁的物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爱。 她爷爷非常重男轻女,顾宁几个叔伯都生了儿子,只有顾宁爸妈只生了个女儿,上头的老太爷不喜欢女孩儿,连带着影响了顾家其他人的态度。 顾爷爷三番五次让顾宁爸妈再生一个儿子,顾宁妈妈却不肯,因为她妈是公务员,还是小有权利的公务员,她舍不下自己的铁饭碗,那些年计划生育抓得很严格,任你再多钱也不敢破戒啊。 可顾爸爸想要儿子呀,没有儿子傍身,他兄弟又多,自然得不到顾爷爷的重用,因此就没法掌握家里公司的大权啊。与顾妈妈闹了几年后,顾宁爸爸没辙了,就偷偷的出轨,还在外面弄了个私生子回来。 出了这档子事,夫妻俩最后一拍两散,两人离婚后,顾宁她爸不要她,于是顾宁就被判给了顾妈妈,随后顾爸爸亟不可待的与自己的小三走进了婚姻,并顺利的将私生子变成了婚生子。 后来,大约是婚姻受挫,顾妈妈便把所有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自然就疏于照顾女儿。顾宁爹不疼,妈不爱,就从一个三好学生渐渐长歪了。 为了吸引家长的注意,顾宁从逃课、打架、早恋等等又作死到故意高考失利非去读了个三流大学。 顾妈妈当时叹口气,说了一句“果然女孩不如男孩。” 顾宁那个气啊!她的怨气早已经积累到要爆发的程度,大学毕业后,她想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差,于是固执的拒绝了顾妈妈安排的所有工作,独自去外地打拼。 期间,顾宁跌跌撞撞吃了很多苦头,凭着一股不甘心的狠劲,还是给她闯出了一点名堂。 顾宁开始是从业务员做起,后来才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因为太拼命,与客户应酬时经常空腹喝酒,就得了相当严重的胃病,加之隔三差五的熬夜,失眠严重……最后她终于作死的玩坏了自己的身体。 病歪歪躺在床上等死时,顾宁回顾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悲哀的发现她竟然从未快乐过。 她的一辈子都用在了赌气上,更悲哀的是她为之赌了一辈子气的那些人从未真正在乎过她,就为这点子事儿,她就玩坏了自己的生命啊。 临终前,顾宁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发誓,再给她一次生命,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乐观向上的活着,并保证让自己活得痛快。 回忆到此为止,顾宁伸手擦了擦眼角默默流出的泪水。 到底上天还是待她不薄的,又给了她一次生命。顾宁初初得知自己成为了傻子、且家里一贫如洗时,顾宁并没有失望,她坚信只要有双勤劳的手,还怕饿肚子不成? 思绪飘得有些远,待回过神来,顾宁就看见顾桉小小的肩膀上挑着一担水,走路摇摇晃晃,看着就要摔跤的样子。顾宁没多想就跑过去。 “桉儿你放下,给我挑吧。” “不要动!”顾桉一边龇着牙,一边喘着粗气道:“我就到家了,你别动,别弄撒了我的水。” 顾宁想去拿下水桶,又怕真的弄撒了水,毕竟顾桉挑了那么远,临到家门口了才撒了,那可就真郁闷了。 白云村一共有三口水井,离顾家最近的是一口靠近村头的水井,挑一担水来回耗费的功夫,用现代计时的说法要十分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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