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29、满船清梦压星河　　　　冉凤笑着凑近沈醉，笑吟吟地问道：“小哥哥拿的是什么？”　　　　“哦，这个，是缆绳，我那个……那边有船……”　　　　冉凤眨眨眼，抬头越过他朝河边看了一眼，果然一条小船靠在岸边，船舷上横放着一块细长的栈板，船头还有一个篮子。　　　　“是小哥哥的船吗？”　　　　沈醉点头，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喃喃地发出邀请：“我们一起，泛舟，好不好？”　　　　冉凤眨眨眼，笑意更深，上前拉着沈醉道：“当然好了，咱们走吧。”　　　　沈醉惊喜抬头，看了一眼她拉着自己的手，连声道：“你别，等一等，我去弄栈板，免得你湿了鞋子。”　　　　他说着就跑了过去，弯腰拉起缆绳来。　　　　冉凤偏头看了一会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声，足下陡然发力，一个纵跃便落在了船头。　　　　沈醉一愣，旋即失笑道：“你看我这笨的，你哪里用得上这些。”　　　　冉凤微微摇头，朝他伸出手来：“小哥哥你怕我湿了鞋子，该背着我抱着我过来，而不是弄这些没用的劳什子。”　　　　沈醉嘴巴半张着，呆呆地看着冉凤的手，却踌躇着不敢去拉。　　　　冉凤向前倾身，一下按在他肩头，叹道：“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沈醉生怕她摔下来，赶紧向前迈步，却不妨踩进了河边淤泥里，身子向下一陷，险些歪倒。　　　　冉凤“啧”了一声，双手往他腋下一插，又用力一抬，将他整个人抱上了船头。　　　　两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船头，小船受不住地晃了起来。　　　　冉凤笑着向后坐，同时侧身把位置给沈醉让出来。　　　　沈醉也早已回神，可他脚下不稳，只得松开缆绳，伸手去抱冉凤的腰。　　　　转瞬间，两人便都坐到了中间，小船也不再那么厉害地摇晃了。　　　　两人松了口气，沈醉却觉出不对劲来了，自己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好像是，被冉凤抱着的？　　　　他轻咳了一声，想向后仰好从冉凤的手里挣出来。　　　　船体狭窄，冉凤以为他要摔下去，手上赶紧用力收紧，免得他栽下去。　　　　沈醉惊呼一声，一头扎进了冉凤怀里。　　　　这……沈醉想哭……　　　　他是想要搞搞小情趣，可怎么好像，自己在投怀送抱？　　　　“小哥哥你没事吧？别乱动，就算你会游水，掉下去也难免着凉啊。”冉凤抬手拍了拍沈醉的后背，轻轻地道，“你慢一点。”　　　　沈醉哭笑不得，可偏她一番好意自己没法解释，只靠在她肩上轻轻点头，开口声音都不大对了：“我没事，你，别担心。”　　　　冉凤无声浅笑，终于决定不逗他了，拍拍他胳膊转了个身靠着船头躺下，笑道：“小哥哥，快划船嘛，咱们去河中间去吧。”　　　　沈醉答应一声，从船舷外面拿起船桨，坐到船尾处，一下一下地划了起来。　　　　他技巧很好，而且力气不小，没几下小船就离开岸边挺远了。　　　　冉凤曲起一条腿，将另一条腿架了上去，偏着头看他划船。　　　　不得不说，沈醉真是一表人才，且不说容貌精致俊俏，整个人也透着一股清雅韵致。　　　　这和陆横的漂亮隽秀、秦青的疏离清冷、梁茗英挺硬朗都不同，沈醉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子慵懒闲适，却又总是叫她觉得温暖舒坦。　　　　冉凤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毕竟她是打心眼里防备着这人的，却为什么总能在他身上感觉到暖意呢？　　　　她一手撑着头，眼光落在沈醉身上，耳边涛声绵长，眼前光影流泄，清辉笼着一袭青衣长衫的清雅男子，一下一下地舞动着船桨，那幽幽然的样子仿佛谪仙一般。　　　　冉凤唇角衔着笑意，一时看的有些怔愣。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江湖人吗？　　　　真的是别有目的的江湖人吗？　　　　他来京城做什么，和自己的相遇是机缘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原本笃定的心情，此刻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冉凤想，好像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和沈醉相对。　　　　沈醉原本是在专心地划船，他怕万一船行不稳惊着冉凤，以至于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　　　　可冉凤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凝滞不动，他似有所觉地抬眸，正撞进冉凤幽深的眸子里。　　　　沈醉微微一笑，把船桨提起放进船里，然后轻轻巧巧地转身来到和冉凤并肩的位置，转身从船头拿过那只篮子。　　　　“夜里风凉，我备了点酒和点心，你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冉凤点头，接过小巧的酒壶，也不客气，直接仰头喝了一口。　　　　“好酒！”冉凤笑着赞了一句，“桂花酿？”　　　　沈醉点点头，自己也拿了一壶喝：“是桂花酿。”　　　　“这可是南京的名酒，小哥哥是在哪寻来的？”冉凤饶有兴致地追问，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沈醉咽下酒，笑道：“你不知道吧，天津卫城里就有的。”　　　　冉凤摇头：“我是真不知道，是哪家酒楼？”　　　　“不是酒楼，水西庄陈家。”　　　　冉凤挑眉，陈家？她竟不知道陈家还有人会做桂花酿的。　　　　沈醉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仰头干了手上一壶酒，抬手把酒壶扔了出去，道：“陈家少奶奶是从南京嫁过来的，她陪嫁的下人里就有人会制桂花酿的。她每每会把酿的酒分出一些拿出庄子外卖掉，我今儿特意去那儿买的。幸好我去的早，你是不知道那些酒家老板们抢的有多疯。”　　　　酒壶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咚”地一声落尽河水中。　　　　冉凤舒服地枕着双臂躺下，天上繁星点点，像是数不清的宝石撒在玉盘之上。　　　　微风徐来，也不知是天上的星星在动，还是水面上的小船在荡。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冉凤不由得吟出一句，慨然道，“小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很舒服？”　　　　沈醉把外衣脱下来给她盖在身上，然后微微侧身和她并排躺下。　　　　“是，很舒服。”他笑了笑，“凤儿，我心里，很高兴。”　　　　冉凤笑着看他一眼，指了指天空：“小哥哥，你看天上好多星星，我听人讲，天上一颗星，地上就是一个人。比如皇帝是紫薇星，还有将星，灾星什么的，你说咱们是哪一颗星星呢？”　　　　沈醉这才把目光移到天上，看了一会才实诚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恐怕没什么特别的。”　　　　冉凤“嗯”了一声，笑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你很特别。”沈醉撑起上身，认真地重复道，“凤儿，你很特别。”　　　　“那小哥哥说说，我哪里特别啊？”　　　　特别到足够吸引我，就够了。沈醉心里念叨着，嘴上却死活说不出来这样甜言蜜语的话。　　　　冉凤憋着笑看他，心道敢撩还不敢认，也是没谁啦。　　　　“小哥哥，你醉了。”　　　　冉凤轻轻地靠过去，在他胸前侧躺下来。　　　　沈醉点点头，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是真的醉得厉害吧。　　　　不过他今儿本不就是来只图一醉的吗？　　　　那些恩怨纠葛，留待明日在想，今晚就让他和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安然地相处一会。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从没去过京城，可如果有人告诉他，这辈子不去京城那就不会遇见她，他想，他还是会去的。　　　　没错，一定会去。　　　　冉凤喝了一壶桂花酿有些上头，此刻闭了眼睛假寐。　　　　沈醉抬手揽住她肩膀，看着她白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禁不住微微一笑，再抬头看天上星光，他轻轻地从篮子里又取了一壶酒。　　　　河水喧嚣荡漾，小船轻轻摇曳，载着两人在这无边无际的河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仿佛没有归处，又仿佛，这就是归处。